摘要|近年来，垃圾焚烧项目的中标价格正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在跌落，到底是行业的技术水平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还是低价竞争已经成为这个行业的惯性、趋势？
我们并不希望行业燃起惨烈的价格战，因为没有人会相信“零成本高标准的环保技术”，自然也会质疑“低成本高标准的环保承诺”。
撰文 | 郭云高
编辑 | 何海宁
2015年8月11日，绿色动力环保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绿色动力）宣布以26.8元/吨的垃圾处理费，拿下安徽省蚌埠市生活垃圾焚烧发电项目，有媒体称，这一价格再次刷新了垃圾焚烧行业中标价格。
这一低价中标消息迅速变成重磅炸弹，引起了业界争论，有媒体刊发报道《垃圾焚烧中标价不断走低，或影响行业发展》。结合我近两个月来走访垃圾焚烧发电企业获得的信息来看，近年来，垃圾焚烧行业因价格战导致的行业竞争现象有喜有忧。喜的是，这有行业技术进步、价格随之降低的因素，忧的是，行业有快速步入恶意低价竞争的趋势，价格太低，会影响企业环保投入的基础。
2015 年8月23日，深圳市民参观垃圾焚烧发电厂。在环境安全危机之外，垃圾焚烧行业又面临新的价格危机。CFP|图1
进入价格战时代
蚌埠垃圾焚烧发电项目共两期，第一期投资为5.04亿元，计划日处理1000吨生活垃圾，第二期再新增500吨。
项目还有另外3家企业参与竞标，均为国内知名环保企业，报价分别为37、38、40.915元/吨。按媒体报道所称，作为欠发达的内地省份安徽，政府的财政负担能力低于沿海地区，该地区的垃圾处理费为30元-50元/吨，低于行业60-80元/吨的一般水平，上述企业报价均在合理区间之内。
在国内，目前很多垃圾焚烧发电项目采用BOT模式，是基础设施投资、建设和经营的一种方式，由政府向企业授权，允许后者在建设、管理的特许经营期限内获得收益。同时，政府向企业提供垃圾处理补贴，这即是上述提到的投标价格。垃圾焚烧厂的另一个重要营收来源是可再生能源电价附加补贴，国家以0.65元/kwh的价格收购（不高于280kwh/吨），补贴是一种临时措施，不断降低并逐渐退出只是时间问题。
而26.8元/吨的价格是否有价格战的嫌疑，我们无法去评价其合理性，但下面的数字演变趋势值得警惕：
160元/吨，早些年业界认为合理的垃圾处理费；
80元/吨，两年前行业建议坚守的平均水平；
48元/吨，2015年5月新泰项目中标价格；
26.8元/吨，2015年8月蚌埠项目中标价格。
实际上，2015年上述新泰项目也已引发业界争论。5月份，山东新泰市的垃圾焚烧发电项目（日处理垃圾900吨），此次中标的垃圾处理补贴单价仅为48.00元/吨，较招标公告公布的预算控制价65元/吨降低了26%，此中标价格在国内垃圾焚烧行业属较低水准。同时参加招标的另两家企业也低于预算控制价，均未超过60元。
垃圾处理补贴的中标价格正以几何级数的速度在跌落，到底是行业的技术水平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还是低价竞争已经成为这个行业的惯性、趋势？
价格竞争，是市场经济的一个重要手段。一些掌握先机的企业通过技术进步和经验累积，提高了效率，可以用更低的成本保证产品质量和服务水平，可以通过降价获取竞争优势，扩大市场份额，谋求规模效益。
客观地说，降价竞争具有一定的积极性，一方面会迫使有能力的企业效仿，提高效率，推动整个行业的技术进步；另一方面可以淘汰落后企业，实现行业的优胜劣汰。消费者也可以从降价中得到实惠。
然而，如此陡降的中标价格，在2015年上半年，很多企业已有些看法，认为会对行业不利，我们也以行业自律的名义与一些垃圾焚烧发电企业负责人进行了沟通，特别是针对“48元/吨是否可以盈利”的讨论后，大家一致认为当前行业确实存在较多可以节约成本的空间，可以在不降低环保标准的基础上，减少支出，降低成本，降价让利获取市场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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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成本下的环保隐忧
新泰项目中，企业投标价格相差无几，参与的企业同属国企且在业内具有一定代表性，这说明约40元/吨的价格虽然很低，但还是在业内合理区间，企业是可以“忍痛”接受的。8月份，蚌埠项目投标的企业除了绿色动力，其他的投标价格也均在40元/吨左右，即便低于40元/吨，也没走远。
我们并不希望行业燃起惨烈的价格战，因为没有人会相信“零成本高标准的环保技术”，自然也会质疑“低成本高标准的环保承诺”。
垃圾焚烧这一行业近年来已经历了一系列的公共危机，因为邻避效应引起的选址等问题，引发了公众反对，抗议事件已在广州、北京等诸多大城市发生过。公众反对是因为担心，担心是因为不信任，也许公众更多的是不信任垃圾焚烧发电人的环保良心和企业责任心。
垃圾焚烧企业为什么不在同等价格基础上PK建设运营水平呢？面对犹豫不决的公众，企业怎么看这个行业制造的“低价格高标准”话题？
价格太高从来不是行业危机的主因，在一些抗议事件中，公众反对无效后，项目运营前，“高价”也许是公众唯一可以感到安慰的保障。在引发争议的北京阿苏卫垃圾焚烧发电项目中，选址周围居民代表说：“只要你们能把垃圾焚烧厂建成日本那样，运营得像他们一样，我就不会反对了。”
日本不少垃圾焚烧厂就位于闹市区，与周边民众的关系很融洽，并不像国内这般剑拔弩张。许多企业老总反映，化解公众反对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带他们去优秀的垃圾焚烧厂亲自看看，就这么简单，把建好的项目运营好，让公众放心就行了。
也许很多地方政府并不想把价格定得那么低，例如新泰项目的政府预算控制价就是65元/吨，一些省市甚至严格限制过“低价格”中标，其目的就是要保证质量。“价值”才是公众对垃圾焚烧行业的期望，而“价格”是企业自己折腾出来的行业“定时炸弹”。
作为行业协会，我们呼吁垃圾焚烧发电企业都应该成为行业良性竞争秩序的维护者和捍卫者，企业都承诺过要成为业界良心，说过有信心建设世界一流的垃圾焚烧设施。基于此，“价格取胜”应该休矣，“价值取胜”才是王道。
在蚌埠项目中标消息发布之后，业内的微信群里分享了媒体报道，在大家一番讨论之后，我们归纳提炼出来的群友观点是：“留点钱给环保，留点利益给良心吧，这样我们才会安心些。” （南方周末）
（作者为中国循环经济协会发电分会秘书长，标题为南方周末编辑何海宁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