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国专家发现了一种产于日本、广泛用于社会生产领域的测量仪器存在先天设计缺陷。近一年的时间内，尽管在有关部门干预下，这一缺陷得以弥补，但中国专家与日本公司之间在关于设计缺陷真相、咨询费支付以及用户赔偿等问题上的意见仍然不尽一致。整个事件至今悬而未决。

　　软件中出现多余程序

　　2000年年初，汉十(汉口至十堰)高速公路交通部第二公路工程局一处经理部工程师谢师省遇到了一件“怪事”：在使用日本索佳公司生产的全站仪进行测量工作时，总是得不到一致的数据，反复测量出现的误差过大。可这台编号21216、型号SET2100的仪器是刚通过合格检验的。

　　万般无奈之下，他将仪器运到当时的武汉测绘科技大学测量仪器馆，没想到，竟引出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接受咨询的叶晓明、刘国建两位专家都认为，分析仪器的构造机能不可能出现这种误差，只能从软件找原因。他们一度曾怀疑是否有“千年虫”在捣乱，但一经检测就立刻否定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叶、刘二人连续熬了数个昼夜，结果让他们大感诧异：全球知名的专业名牌———日本索佳100系列全站仪竟然存在先天的设计错误：将水平角度测量值随机性地加入了一个大大超出仪器标准精度的误差值，其所导致的仪器精度的破坏足以认定该种仪器为不合格产品。

　　据介绍，全站仪是一种测量仪器，广泛应用于水电、采矿、交通、建筑、设备安装、航天、军事等许多领域，其测量定位的准确度直接决定工程的质量甚至成败。索佳100系列全站仪进入中国市场已两年多，约占1／3的份额，所销售的总量在千台以上，每套售价约10万元左右。

　　2000年1月18日，具有国家技术监督授权检定资格的叶晓明、刘国建向日本索佳公司上海办事处发出了传真，提示对方产品存在的设计错误，并明确提出“向我方支付合理的咨询费”。

　　传真还称：“我们推测，该错误可能是你们设计人员故意所为，可能是一种故意坑害我国消费者的行为，我们保留通过司法途径的可能性。”

　　2000年2月8日，叶、刘二人与湖北省大地测量仪器检定维修中心的凌模联合署名，正式向国家技术监督局举报此事，希望通过正常渠道让国内的索佳用户知情。随后，国家技术监督局计量司委托国家光电测距仪检测中心进行了调查核实，得出的结论与专家意见一致。2000年3月7日，国家技术监督局计量司分别向日本索佳公司、索佳公司上海办事处正式致函，要求该产品暂停销售。

　　短短一个月内，日本索佳公司删改了那段由两名中国专家指出的错误程序，索佳100仪器系列再次获得国家技术监督局下发的“型式批准证书”。但令专家费解的是，对日本索佳公司这一错误，有关部门只进行了“内部”处理，却没有文件公布。这样，许多老用户和计量质检站尚不知情，索赔权就谈不上了。

　　偶然还是故意

　　2000年4月21日，日本索佳公司在《中国测绘报》上刊登了“关于免费更换ROM的通知”。通知表示：“经查明，旧版机种的测角部分的软件，在天顶距269度41分到270度19分的范围(除去270度正负20秒范围)时，未采用设定的改正数补偿值，希望用户尽快拥有新版软件”。此后，索佳先后两次在同一媒体上刊登广告。

　　叶晓明认为，索佳第一次登载的通知是比较恰当的，但后来的几期广告中却逐步变了味，把一个弥补责任事故的通知变成了免费软件升级的广告，对原错误事实、危害性只字不提。

　　刘国建担心，由于有关主管部门没有正式发文公布，而日本索佳公司的广告又只登在专业媒体上，所以国内许多工程仍然有施工单位在使用这种仪器。更可怕的是，许多计量质检部门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及检测方法，还在给早已流入市场且存在错误的索佳仪器颁发计量合格证书。

　　专家之所以不满意有关部门对索佳的处理结果，原因之一在于，他们认为，这一错误根源带有人为痕迹，亟待深入调查。叶晓明说：“倘若是因一时疏忽遗忘了某项处理或写错某个字符，或是设计师的无知，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设计者从逻辑方案的拟定到源程序的编制，思路清晰，插入的破坏性‘处理2’构想在设计逻辑方案时就已确定。”日本索佳公司对此的解释是，因为软件模块分别由几个设计员做，所以最后调试时就没有发现其中的限制条件。

　　索佳总部负责人平野元次郎2000年4月14日给叶、刘的信中表示：“此次偶然的失误，绝对不含有任何企图，对这次失误请给予多多谅解。”

　　而叶、刘两位专家质疑：日方曾许诺让其设计技术人员正面告之事故的真实情况，为何一直没有实现？原始设计档案、原始设计组成员、总体程序方案如何拟定？出错源程序设计者、检验者、审核者，谁来解释，如何出现一段多余的程序……

　　叶晓明说：“看过索佳提交的两份‘调查报告’，内容如出一辙，大篇幅在简单的轴系补偿原理中‘拌稀泥’，并未涉及事故发生的真实过程，没有提交事实根据，不能证明其‘过失’说法，当然也就不能打消我们的疑虑。”

　　用户赔偿有没有可能

　　为何这一设计错误能逃脱我国的进口检验及用前检验呢？

　　中国专家认为，首先，出错区域加起来仅占全部度盘的1／1270，发现概率极低；其次，在室内检定时，做一测回水平方向标准偏差观测的平行光管一般都调整于水平状态，几乎不可能有大于正负20秒的俯仰倾斜，而该仪器在这一区域却完全正常。因此，该错误的设计恰好避开了我国现行计量检定规程规定的抽样检测点，包括国际标准ISO12847和德国工业标准DIN18723。

　　日本专家提出，虽然100系列全站仪存在这一错误，但按中国现行的检定规程和施工规范(包括世界各国的检定规程和规范)，都可判定为合格仪器。

　　业界也一度有人怀疑，我国现行检测规定是否“有必要进行补充修订”。但全国几何量角度计量技术委员会于去年6月在西安会议上专门就此讨论的结果是“没问题”。

　　另外，咨询费也成为双方争执的焦点。叶、刘二人认为，索佳从我们这里获得了技术帮助并完善其产品，但他们至今拒不支付报酬，这种做法实际上是对我们知识财富的强行占有，是对中国技术人员尊严的欺侮。

　　日本索佳公司上海办事处副总经理谢葆晨则认为，叶、刘二人索取咨询费的法律依据不足。他说：“咨询费一般是有咨询行为，而且该行为是在委托方和受委托有合同协议的前提下成立的，标的和金额都应非常明确。但这次仪器缺陷问题是叶晓明等专家偶然发现的，从积极意义上判断其性质，应该是‘质量投诉’、‘提意见’，起到了完善索佳产品的作用，我们理应感谢。应该说，索佳不仅采取了积极的改进措施，而且诚心邀请叶一行4人访日也是一种答谢方式。”据悉，目前日本索佳公司已为一半以上的用户更换了ROM。

　　中国测绘学会测绘仪器专业委员会唐务浩教授、周泽远教授对叶、刘两人发现的索佳存在的技术问题表示认同。他们还强调，虽然该错误发生区域不大，但却“巧妙”地设置于外业测量时倒镜观测使用频率最高的区域，所以出错率相当高，具有极大的危害性。测绘质量的低劣对工程质量的影响往往是潜在的、隐含的，当然也有毁灭性的，一旦出现问题，理应向外商严正交涉索赔。戴劲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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