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北京七月十六日电题：我所接触的王启人

　　中新社记者董会峰

　　轻轻把一盘珍藏多年的磁带放进录音机，耳边顿时响起王启人亲切而熟悉的话音。

　　那是一九九四年初春的一个下午。在北京中银大厦的办公室里，五十三岁的王启人没打领带，笑容可掬。他说：我刚 调来中银当董事长不到一个月，就收到大量港澳朋友寄来的贺年卡和祝贺信，深受感动。我愿意就香港问题谈谈我个人的看法 。

　　第一印象

　　思路敏捷，谈问题严谨、专业。这是王启人留给记者的第一印象。

　　那时候，在恒生指数飚升、首次突破一万点之后，香港股市连日出现调整，不少人担心港股会出现“狂泄”。学财政 金融出身的王启人冷静作了分析。他在强调香港的“桥梁”作用后说，从全世界的眼光来看，香港股市的“池水”不大，其总 市值只占世界股市总值的百分之二点0四，但其交易额却占世界第七位，很不简单。目前，香港股市在作调整，入市者应积极 审慎，但看不出会出现股灾。

　　在交谈中，王启人不时引用形象而贴切的成语：他强调遵守中英联合声明的精神，如果(英方)不遵守，“皮之不存 ，毛将焉附？”他形容香港与内地的经济关系：“唇齿相依，休戚与共。”

　　“射门意识”

　　近两个小时的采访结束后，我写出七条稿件，送他审阅。他抽出那篇《王启人的“射门意识”》，对我说：“这条写 我个人的稿子就不要发了，留给我作纪念好了。”

　　在记者的再三恳求下，王启人谈了他的人生经历、个人爱好，乃至他的家庭。他还笑着说：以后有空的时候，我会详 细跟你讲讲我们这一辈人的故事，很有意思。

　　想不到，那竟是关于他个人生活的“绝唱”。

　　王启人一九四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生在陕西勉县，用他的话讲，他“在家排行老二，父、母都是一般的老百姓”。 七、八岁时，他就离开家乡，在西安读过小学，然后随父母远赴四川，在成都第八(男子)中学就读。他不仅学习成绩好，还 担任了校学生会干部。

　　“我那时候的爱好，说出来吓你一跳。我个子不高，人比较瘦，耐力不行，但一百米速度不慢。所以，我酷爱踢足球 ，打过学校乙队的右前锋。前锋强调射门意识，确实对我一生有影响。我觉得，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做成功，得到效益。否 则，摆了半天花架子，就是球进不去，这不行。”

　　“我最后一次踢足球是在大学，那一次把眼镜都摔碎了，差点毁了眼睛。听从医生的劝告，我以后就不踢了，但这一 爱好一直没变。七十年代，古巴国家足球队来访，我提早两个多小时就赶到越秀体育场，当时下着瓢泼大雨，看完比赛我还久 久不肯离去。”

　　爱好广泛

　　高中毕业后，王启人被母校保送到北京中央财政金融学院，攻读外汇管理专业。

　　“其实，我当初填写的志愿都是政治经济学(甚至资本主义专业)、哲学、文学、法律。当校长告诉我已被中央财政 金融学院选中时，我心里很苦恼。”

　　王启人说：我从小就酷爱文学，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读了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感动不已。十四岁时， 我在一份杂志上发表了独幕谐剧《值日生》，还被搬上了学校的舞台。在学校图书馆，我通读了大量的中外名著，特别喜欢托 尔斯泰、海涅、高尔基、鲁迅的作品，最推崇莎士比亚的剧本和十四行抒情诗。

　　“我曾经很想在文学方面有所发展。或许，等我退休后，我会重新燃起创作的热情。”

　　“后来，我对哲学、政治经济学萌生了兴趣。在中央党校学习时，我曾经写过一篇论文，题目就叫《走自己的路：对 中国金融改革的哲学思考》。”

　　王启人透露，他还喜欢音乐和美术。初中时，美术老师曾推荐他到西南美术学院学素描。大学时，他经常为上台的同 学编个剧本，谱谱曲子，自己充当“幕后”。

　　“现在，我还写写字，书法水平不高，但我很愿意看。比如，诸葛亮的《前出师表》、《后出师表》，我请人裱了挂 起来，经常看一看。我在广东的时候，常常一个人爬二十一层楼梯，大汗淋漓后洗个冷水澡；如果有空，我还打打乒乓球。”

　　“骑马挎枪走天下”

　　大学毕业时。抱着“骑马挎枪走天下”的信念，王启人和年龄大他半年的孙玉珍(后来成为王启人夫人)放弃留校机 会，报名去西藏工作。在竞争未能如愿的情况下，他们去了当时被认为“第二艰苦”之地的广东。王启人在金融界一干就是二 十余年。其间，他曾被下放到中山、顺德等地农村，种过茶、担过药，还上山放炮炸石头，有过几次生死体验。最瘦时，他的 体重只有四十八公斤。

　　“有一段时间，我和在佛山的一个同学，每周六聚在一起研究诗歌，差点在省文联挂了号，改行从事文艺。”

　　一九九五年五月，王启人调任新华社澳门分社社长。从那时起，我有了更多采访他的机会。每次采访时，他总忘不了 提醒记者：多谈工作，少谈个人。

　　印象最深的是一九九七年。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在澳门回归倒计时两周年之际，王启人恰好在北京中央党校参加一 个部级官员学习班。他抽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我在写完三篇稿子后，赶到位于颐和园以北的中央党校，他独自走出校门，亲 手把稿子接过去，还问我是坐什么车来的，有没有返程的车费。

　　一片丹心

　　为了澳门回归，王启人曾不止一次向记者说：白发虽生，丹心难灭。能把工作做好，就感觉到有一种幸福感。

　　一九九九年，王启人患了重玻在广州施行手术后不久，他就出现在澳门特区筹委会的会议上。当记者们得知他得的是 癌症时，无不为之动容。

　　“最近一次回家，女儿问我：‘爸爸，你怎么有白头发了？’这个时候，我不由地想起文天祥的一句词：‘镜里朱颜 都变尽，只有丹心难灭。’虽然在澳工作劳累，渐生白发，但我和我的同事们，为实现澳门顺利回归、完成祖国和平统一大业 的一片丹心始终不渝。”

　　这是一九九九年澳门回归前，王启人接受记者专访时说的一段话。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有泪花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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