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7月31日，市第一中级法院终审判决本市首例私分国有资产案。拥有高级经济师职称，长期在国有企业从事财务计划和管理工作，曾经经手金钱无数的何聿俊站在被告席上。他脸色苍白，目光呆滞，耷拉着脑袋，矮小的身材显得有些佝偻。他的“一世英名”全葬送在不见“阳光”的“小金库”里。随着审判层层展开，最后法院终审判处其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罚金2000元，并追缴其银行存款，发还单位。

　　然而人们还是要问：为什么他私下动用了“小金库”就触犯了刑律，犯了法？

　　帐外设帐存金百万

　　去年7月18日，国家审计署驻沪办事处在对国有企业中国浦发机械工业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中机公司)下属全资子公司中机浦发工贸公司(下称工贸公司)1999年度财务收支审计中，发现该公司私设百万元的“小金库”，而且有89.16万元“不翼而飞”。根据已掌握的材料，工贸公司总经理何聿俊有重大经济问题。为此，审计署上海办事处将此案线索移送至浦东新区检察院。检察院经初步审查，确定何聿俊有经济犯罪嫌疑，遂立案，并与中机公司党委联系。中机公司即对何进行“两规”处理，何承认自己违反国家有关财会法规，私设“小金库”并发放职工奖金60万余元以及违规对外融资造成61万余元损失等事实。

　　何聿俊私分“小金库”，触犯刑律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议论纷纷，褒贬不一。在一些人心目中，何聿俊不仅是个聪明干练、使企业扭亏为盈的“大能人”，更是一个具有开拓精神，并能身体力行的“改革者”。自从他1995年7月就任工贸公司总经理后，推出改革举措，获得较大效益，使这一处于“负增长”的亏损企业资产将近翻了一番，应该是功大于过。

　　巧立名目变公为私

　　翻开何聿俊的档案，他48年的人生之旅可谓“乘风破浪”。太原重型机械学院毕业后，经过一番“打拚”，他从南京微分电机厂的一名普通工人一步步升任为总经济师。1993年初，何调至中机公司后先后在计划财务处、综合计划部等重要部门谋得“一官半职”。

　　1995年7月，何聿俊就任工贸公司总经理时，可谓受命于危难之际。企业效益持续滑坡，1400万元的原始投资仅剩800余万元的固定资产。然而，令他惊奇的是，这个流动资金为负数的亏损企业，“小金库”里竟有2000多元的盈余。而这个“小金库”全公司除个别领导外竟无人知觉。何惊奇之余，亦感到“小金库”里有大文章可做。

　　为了改变工贸公司“一穷二白”的境况，何聿俊也着实动了一番脑筋。除了增收节支外，还广辟“财源”，“借鸡生蛋”。作为子公司的负责人，他的工资、奖金由总公司统一核定，但随着工贸公司效益步步攀升，自认为“劳苦功高”的何聿俊对总公司核定的区区几百元奖金根本看不上眼。于是，他想起了“小金库”，不仅指定专人管理，还要求将应该归入企业大帐的仓库出租、仓储费、业务差价、出借资金利息等部分收入以及外单位的班车搭车费截留下来，归入“小金库”。于是，“小金库”迅速膨胀起来，金额最高时竟达110余万元。何的手机费、招待费等名目繁多的费用有了固定的报销渠道。

　　1997年12月，何聿俊推出了一项“高招”：“变动费用控制管理办法”，即职工可以根据完成的业务贸易额的结算价差提取一定比例的费用(国内贸易按20%比例，国际贸易按40%比例提取)。该费用包括公司正规财务帐上支付的奖金，不足部分从“小金库”中支出。何聿俊亦“自告奋勇”地以“业务员”身份适用该办法。到去年6月，共在“小金库”内提取资金60.12万元，何本人因“业务突出”从中分得48.3万元。

　　罪与非罪不辩不明

　　今年7月8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此案。在法庭调查中，何聿俊对“小金库”的糊涂认识令人吃惊。

　　法官问他：1997年7月中机公司发出清理“小金库”的通知，你为何不清理？

　　何回答道：因为除了我和会计，几乎无人知道有“小金库”。

　　问：你制定的变动办法向上级请示过吗？

　　答：向个别领导谈起过，他们没有否定。

　　问：你的工资、奖金由中机公司统一核定，为何还要在“小金库”里提取？

　　答：我认为适用变动办法是按劳取酬，是正常行为，而且按照我的业务量计算应该得到近百万元。

　　问：作为处级干部，你这部分奖金收入申报过吗？

　　答：没有。

　　在法庭辩论中，控辩双方的观点也大相径庭。辩护人辩称，首先，国有企业的收入与国有资产不能划等号，因此“小金库”中的钱款不能完全视为国有资产。其次，被告何聿俊与中机公司是承包关系，两者关系平等，何聿俊制定的变动办法无需上级公司批准，何聿俊作为公司业务员根据变动办法提成奖金，是其应得的钱款。第三，私设“小金库”仅属违反财经纪律，不能视为犯罪。

　　公诉人认为，国有企业收入在未进行分配前，其性质仍为国有资产；企业须基于一定的规则对收益进行分配。何聿俊违反规定截留国有资产，私设“小金库”并集体私分，他的行为构成私分国有资产罪。

　　针对双方争议的焦点，市一中法院认为：第一，私设“小金库”是我国会计法明令禁止的行为。根据工贸公司帐外资金的构成来看，应属国有企业资金、国有财物在经营流转过程产生的收益，是国有资金的增值部分，应当在依法设置的会计帐簿上统一登记、核算，其性质属国有资产是不容置疑的。第二，何聿俊与中机公司属经营责任关系。何身为国有公司的经营者，应当在遵守法律的同时，还须遵守中机公司制定的各项企业制度与规定，并在总公司允许的范围内实施经营，超越这一范围均属无效行为。第三，何未将变动办法报中机公司备案，擅自在工贸公司执行，除根据总公司核定按正常途径从财务帐上领取工资、奖金外，擅自用帐外资金发放奖金，致使国有资产流失。但考虑到何聿俊有自首并退出大部分赃款等情节，法院酌情对他从轻处罚。

　　本市首例私分国有资产案终于落幕。但其中反映出的一些问题令人深思。一些企业财务管理松懈，有章不循，致使“小金库”屡禁不止。如有规范及时的财务监督、审计监督、行政监督，何聿俊也不可能一路畅通。因此，怎样保障国有资产的安全运作，有效地阻止腐败活动和经济犯罪的发生，是国企改革中亟需注意的一个问题。(王列宾 于翠英 郑焯琼 宋皓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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