贿选县长进了班房

　　沦为阶下囚的和平县原县长钟洪茂在看守所里叹息：“我对不起和平县48万群众，也毁了自己的前程。”

　　今年7月18日，本报已报道了广东和平县县委副书记、县长钟洪茂因贿选当上县长而被停职检查的消息。

　　钟洪茂贿选案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涉及职位最高的贿选案之一。今天，本报刊发这篇新华社记者采写的特稿，进一步披露这场贿选闹剧的前因后果，其中诸多细节令人震惊又发人深省。

　　贿选案被揭发后，河源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李万源说，在和平贿选案中，有那么多人大代表受到干扰，有的甚至收受红包，违背本人意愿以及群众意见投票给钟洪茂，说明我们的一些基层人大代表素质亟待提高。

　　在此次贿选案中，钟洪茂有意绕开县城各企事业单位人大代表，而在农村代表中发动串联、花钱买选票，显示农村基层人大代表的素质偏低。贿选案给各级人大上了生动的一课，提醒我们的人大代表要真正代表人民的利益，行使好选举权，投出手中神圣的一票。

　　　　　　　　　———编者按

　　7月30日，在县长“宝座”上只坐了一个半月的广东省河源市和平县县长钟洪茂，被河源市纪委认定在县长选举中非法组织串联、贿赂代表。同一天，河源市检察院对这起贿选案立案侦查，正式拘捕了钟洪茂，同时该市人大常委会第17次会议决定暂停他的人大代表职权。

　　县长选举杀出“黑马”

　　和平县位于偏远的粤东山区，属河源市管辖，是广东省16个特困县之一。今年5月份，按照正常的工作调整，原任和平县委书记被调离，原任县长任命为和平县县委书记，而邻近的连平县县委副书记赖志敏则被派往和平县任代县长。

　　6月13日，和平县第十二届人代会第四次会议举行，按照会议议程，6月15日补选和平县县长。

　　6月15日当天，参加人代会的代表有224名，选票224张，候选人为赖志敏，实行等额选举。选举结果出人意料，原定候选人赖志敏仅得81票，时任和平县县委副书记的钟洪茂则是126票，无法辨认票5张，无效、弃权票12张，钟洪茂得票超过半数，因而当选和平县县长。

　　从选票可见，上级党委指定的候选人不被认可，代表们“不约而同”地在选票空白栏中填上了钟洪茂的名字。新任县长犹如一匹“黑马”般突然冒出，是得到和平人真心拥护与支持，众望所归呢，还是另有隐情？

　　“这个结果实在让人非常意外。”和平县人大副主任曹树发说。当天由曹树发主持人代会闭幕式，他事先准备的讲稿中有“圆满结束、胜利闭幕、成功举行”等字眼，但这些话他都跳过去没有说，“当时心里有异样的感觉，觉得不知哪里很不对头”。

　　钟洪茂，河源市紫金县人，现年49岁，回顾其仕途，可谓一帆风顺：十多年前他还是紫金县的林业局长，1993年当选为紫金县副县长，1998年调任和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1999年任和平县委副书记分管党群工作。让人觉得饶有意味的是，1993年钟洪茂当选紫金县副县长时，也是在不是指定候选人的情况下当选的。

　　花钱收买县长选票

　　今年6月底，广东省纪委、河源市委、市人大等部门相继收到多封群众来信，检举、揭发新当选的和平县县长钟洪茂，称其在刚刚举行的县人代会选举过程中，搞非法串联，花钱买票，情节恶劣，在群众中产生极坏影响。此事引起广东省有关部门的极大关注，7月5日，河源市委、市人大组成联合调查组进驻和平县，广东省纪委同时派出督察组前往，按照群众提供的线索展开全面调查。

　　调查组了解到，1993年也有群众举报钟洪茂利用下面的林业站长给代表送钱、送礼获选紫金县副县长，但当时调查没有结果。初到和平县，调查组也遇到重重阻力，很多人怕得罪人，怕打击报复，不敢说话，被调查的一些人大代表受到电话恐吓指责，参与拉选票的部分人态度顽固、有恃无恐，不愿承认已有确凿证据的拉票行为。

　　在当地群众的密切配合下，调查组经过艰苦的调查取证，对案情剥蚕抽丝，一桩桩贿选事实终于浮出水面：29名人大代表相继承认收受400元至1300元不等的现金及毛毯等实物，因而在选举时投了钟洪茂的票。

　　和平县工会副主席何浓柱是第一个主动退出赃款的人大代表，他说，在选举的前两天，有朋友找上门来让他选举时“帮个忙，选姓‘钟’的”，还塞了个红包，说是“烟火钱”，“我确实不了解钟洪茂这个人，但朋友的情面难却，选举时便违心地写了钟的名字，事后想起真是后悔莫及。”何浓柱这样说。

　　根据初步查明的事实，7月17日河源市委在和平县召开“党员干部大会”，宣布对钟洪茂停职检查。7月30日，市纪委认定钟洪茂贿赂代表事实存在，破坏了选举的合法性与真实性，有严重的违纪违法行为。

　　昔日踌躇满志的一县之长今天变成了阶下囚。在河源市看守所，仅做了不足一个月县长的钟洪茂头上光环尽失，趿着拖鞋，目光倦怠：“我对不起和平县48万群众，也毁了自己的前程。”

　　贿选闹剧蓄谋已久

　　“现在看来，钟洪茂贿选完全是精心策划，蓄谋已久的。”直接指挥并参与贿选一案调查的河源市委副书记卢建中说。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调查组调查接触了和平县大量人大代表和群众，将钟洪茂的贿选阴谋一一揭穿：从选举前月余便开始组织密谋，选举前几天紧锣密鼓地活动、串联，到选举中直接指挥，选举后千方百计阻挠调查，从戴上县长桂冠到阴谋败露，前后历时不过两个多月，犹如一场闹剧。

　　5月底，和平县调整领导班子，钟洪茂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便多次召集亲信开会商讨“选举的事”。为了达到目的，钟洪茂采取了抓住两头的办法：一方面，由于多年来他在和平县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主管党群工作的副书记，在选举中便大量利用自己在职提拔的干部拉选票，还亲自到一些领导家中做工作，和一些县直领导和镇领导打招呼；另一方面，便是抓住农村基层的人大代表。

　　据彭寨镇光溪村支部书记黄增桂交待，选举前10多天，钟洪茂把他叫到办公室，询问彭寨镇有多少个农民人大代表。黄说有12个，钟便要他“回去发动一下”。当时黄增桂正打算找钟洪茂批钱盖楼，对钟交待的事当然一口应承。钟洪茂给黄增桂一个信封，内装6000元钱，回去后黄便把这些钱分了。马塘村人大代表叶南容收到500元钱，却并不明白为什么，只被告知“开会时有事商量”。

　　6月15日，按照钟洪茂的授意，黄增桂让彭寨12位人大代表联名推荐钟为候选人，并拿出钟洪茂给的个人简介及推荐理由交给叶南容，让他抄在推荐表上，代表们随后签名。如果联名推荐成功，按规定将进行预选，决定等额选举的候选人，这样钟洪茂的阴谋将更加不着痕迹。但就在此时，有三个代表察觉不妥退了出来，这样推荐人就只有9位代表，按照规定，须有10个人联名推荐才生效，钟洪茂这一招泡了汤。随后，黄增桂按钟洪茂的吩咐让代表们直接在选票上写上钟的名字。

　　贿选带出腐败问题

　　在贿选中，和平县人民医院副院长黄兰婕担当了重要角色，据和平县群众反映，这位30多岁的女院长是钟洪茂的老乡，平时与钟的关系非比寻常。选举前，黄兰婕找到合水镇合水村支部书记曹仕恒，问他选举时能不能帮忙，曹说：“忙是可以帮，但农民是讲实惠的。”与钟洪茂商量之后，黄兰婕掏钱买了6张拉舍尔毛毯交给了曹，并许诺事成后会再表示。在曹仕恒的串通下，合水镇6位代表投票选了钟洪茂，选举结束后，曹仕恒和两个代表一起找到黄兰婕家，说“许诺给人家的就要兑现”，于是黄兰婕再拿出4000元钱，给曹1000元，其他代表每人500元。

　　与黄兰婕一样，私营老板黄金水也是“心甘情愿”给钟洪茂帮忙。黄金水在大坝镇投资做陶土生意，得到过钟洪茂不少关照。选举前，黄金水拿出4500元钱给大坝镇半坑村支部书记吴廷川，让他搞掂大坝镇8位人大代表，选钟洪茂当县长。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吴廷川还从每人那里拿了100元钱“回扣”，只给了每个代表400元，自己拿1300元。

　　据群众反映，钟洪茂在和平县工作的三四年中，想当官、跑官、买官的人都要找他，人们背后叫他“盐务局长”(意思是心肝太咸)。据了解，由贿选案带出的腐败问题，钟洪茂利用职权违反规定提拔干部和一系列经济腐败问题目前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贿选案发警示多多

　　连月来，贿选一案在和平县、河源市引起了巨大轰动。钟洪茂靠非法手段当上县长后，当地群众就议论纷纷：县长都可以争当，可以拉选票，镇长、副镇长、党委委员同样也可以争当啦！一些个体户还公开地说：“明年镇级班子换届，我准备花三五万元搞个镇长当当。”

　　一些群众担心地说：“现在可以花钱买选票，当上官以后要不要回报，怎样回报，能不产生腐败吗？那样，和平县将不再和平。”调查组进驻和平后，许多群众主动提供线索，一些接受了贿金的人大代表主动退出赃款，对于贿选一案的迅速查处，当地群众无不拍手叫好。

　　河源市委副书记卢建中说，钟洪茂贿选一案的教训是深刻的，这是对民主和法制的公然践踏，是对党管干部原则的严重挑战。在这件事上，河源市委的立场很坚定，就是一抓到底，决不隐瞒，不包庇，要给社会上那些不择手段争权夺利的歪风以严正警示。

　　姜建仲“贿选”案

　　姜建仲为了当上山西省吉县县长，2000年底，在吉县召开县人大第十二届五次会议前夕，安排政府办两名工作人员，先后向39名县人大代表每人送现金500元，共计行贿1·９5万元。

　　2001年1月4日，姜在派人继续向其他代表行贿时被发现。1月6日，检察机关以涉嫌破坏选举罪对姜予以刑事拘留。2000年1月10日，姜建仲被开除党籍，并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刘秀田“卖官”案

　　刘秀田在任河北省平山县县委书记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大肆收受贿赂、礼金和非法占有国家财物价值人民币41·６4万元，其中在选拔任用干部工作中受贿26.43万元，涉及26人次。

　　2000年9月，刘秀田被开除党籍，并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甘维仁“买官”案

　　甘维仁在1994年至1997年间，为了达到工作调动、职务升迁的目的，通过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府原主席成克杰的情妇李平先后向成克杰行贿27万元。经成克杰极力推荐，甘先后担任了北海市铁山港区区长、自治区政府副秘书长。

　　2000年4月，甘被开除党籍；2000年11月，甘以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零6个月。新华社供本报专稿记者车晓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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