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元镇的崛起

　　“妈姑”是贵州省毕节地区赫章县一个偏僻小镇的名称。在彝族语言中，“妈姑”的意思是吉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妈姑的确是个吉祥的地方，因为这里曾经山清水秀，有着丰富的煤炭、铅锌等矿产资源。

　　妈姑最有名的是它的土法炼锌。据了解，妈姑人承传这一祖传技艺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土法炼锌的工艺极其简单，只需在旷野里支起简易的马槽炉或爬坡炉，就能倒腾出一堆堆值钱的锌块。

　　曾几何时，妈姑镇一千多支土法炼锌作坊沿着326国道连绵扎寨，蔚为壮观。

　　土法炼锌给贫困的妈姑镇人民带来了生存的机遇，似乎也指引出一条致富之路。随着土法炼锌的疯起，妈姑镇财政收入直线上升，“亿元乡镇”成为妈姑人的追求目标。妈姑镇很快成为赫章县第一镇，也成为毕节地区、贵州省发展乡镇企业的一面旗帜。

　　辉煌后的衰落

　　然而，表面的繁荣给妈姑镇带来了比贫穷更可怕的后果。土法炼锌对环境的危害渐渐显现，而且这种危害几乎摧毁了妈姑镇人民赖以生存的基础。

　　赫章县卫生防疫站丁永华科长沉重地说，赫章县尤其是妈姑镇，职业病非常突出，血中铅含量比正常人高十几倍甚至上百倍，癌症与硒肺病非常普遍。

　　赫章铅锌矿，一家有着50年厂史、70年代曾极其辉煌的老国有企业，所属的职业病医院里，一个月就会检查出一两例癌症病患者。前些年，厂子弟中学的老师带着几位学生专门作了一次污染调查，结果发现，学生中大约有75％的都患有不同程度的铅中毒。

　　比人体“中毒”更深的是妈姑镇人民生存的土地。据记者了解，土法炼锌产生了大量的废渣，不仅污染了土壤、地下水，也造成淤塞，镇上的河床抬高了一米多，流经镇区的小河上5座桥梁先后被迫拆除改建。

　　记者从有关部门获取的一些数据也证实：去年，妈姑小河悬浮物、溶解氧、高锰酸盐指数、生化需氧量、铅、镉均超标，其中，悬浮物、铅、高锰酸盐指数，超标均达到100％。水质量状况较差，重金属污染严重，河水治理V类。在妈姑已工作了40年的魏敬录老人有一个极深的印象：最近10多年时间，周围四面山上的松林坡上“密不透风”的树林砍光了；大量的烟尘改变了妈姑的蓝天。

　　妈姑镇接到取缔令

　　在国家越来越倡导环境保护和生态安全的大形势下，关闭取缔土法炼锌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今年7月10日，妈姑镇开了大会，要求务必在8月10日前全部拆掉小土锌炉。在小土锌集中的两个规划点———蒿芝冲和黑泥寨里，五百多支小烧炉现在全部被拆平。一些干部告诉记者，今后妈姑的天会慢慢清亮起来。

　　但是，当天下午在镇政府采访时，几百名闻讯而来的小锌矿业主将记者团团围住，几位妇女口一开泪已经止不住了。一位叫马永才的退休职工说，小炼锌造成的环境污染，我们深受其害。但是，取缔土法炼锌这一“支柱产业”，“我们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呢？”

　　不光急，小业主们还对当地政府表示了不满的情绪。1999年，妈姑镇政府决定在蒿芝冲、黑泥寨两处开辟“规划区”，让土法炼锌炉集中到远离国道地区，并提供免收半年费用等优惠政策。四百多土法炼锌户响应号召，纷纷到规划区落户。为了解决启动资金的问题，不少业主贷款起炉，有的甚至不惜冒高息的风险向私人借高利贷。然而，今年5月，在许多家土法炼锌户还来不及启炉的情形之下，妈姑镇政府迫于巨大的压力，下令关闭所有土法炼锌炉。“去年一年，我们光是交土地使用费、承包费以及环保费，都上万元，既然政府收了，就说明小炼锌合法嘛，但为什么现在说拆就拆呢？”绝大部分小业主对此怎么也想不通。

　　贵州省副省长刘长贵在听取记者介绍采访妈姑镇的有关情况后指出，贵州省在取缔土法炼锌的政策上分不同情况处理，对于国家下达取缔政策之前应依法取缔的小炼锌炉，政府在取缔的过程中给予一定的补偿；而对于政策之后兴建的小炼锌炉，政府坚决取缔，并不予补偿。妈姑镇划定“规划区”允许“土法炼锌”的行为，属于后一种政策；如果查实是妈姑镇政府违法行政，就由镇政府承担一切责任。

　　无疑，土法炼锌损害的是国家的长远利益，必须依法坚决取缔。但是，对于这种与关系妈姑人生计的传统产业，是用“一刀切”方式全部取缔，还是用技改等手段逐步规范？这些值得认真探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对一个存在了三百多年的传统产业，政府应该有一个中长期的规划。

　　妈姑镇何时能走出当前的困境？妈姑人创业的出路在哪里？(本报记者肖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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