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快报记者 郑毅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也是医院应尽的义务。但令院方难堪的是，“先救人、后交款”的好心未必能得到好报———一些病人出于各种原因，往往趁医生、护士不注意，偷偷地溜之大吉。追讨欠款已成为很多医院欲说还休的烦恼……

　　病人逃费，医院无奈

　　广州市某大医院向记者提供了一组数字：1996年457230元、1997年944116元、1998年1567726元、1999年1736734元、2000年1640965元。这组逐年增长的数字并不是该院每年的创收额，而是过去5年病人的逃费额。由于欠款太多，院方不得已成立了一个“催款小组”。

　　据该院经管办一位人士说，逃费的一般都是外来打工者及住在医院附近的农村人。

　　其中一部分人的确无力支付医药费。本来病人住院前都要先填一份病历，包括姓名、住址、联系电话等个人资料，但打工仔一般没有固定的居住地和电话，他们要么根本就不填，要么就是填假资料，这就等于为逃费埋下了“伏笔”，等到“人去床空”时，医院再找也是白费力气。而遇到急诊时，医院总是先抢救病人要紧，可是病人在病情稳定后，没钱的往往就找空子开溜了。

　　逃费方式五花八门

　　据了解，病人逃费的法子也五花八门，让医护人员防不胜防：一个未婚先孕的打工妹因宫外孕被送至该院妇产科急救，妇产科当天做手术将其抢救过来后，第二天连线都没拆，她就“强撑病体”走人了，连一句“谢谢”也没有留下；脑外科有一个病人刚做完手术，本应住院观察、休养，但因没钱交费，他把医生叮嘱的“卧床养病”等忠告置之脑后，趁下班无人注意之际跑了；更有甚者，还有“里应外合”的，病人找个借口，诸如“上厕所”、“出去逛逛”等就出了病房，他们连病号服也不换，和在外接应者碰头后，换过衣服“堂而皇之”地走出医院大门。也有部分病人不耍花招，出院时直截了当告诉医护人员“没钱”，医护人员也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让这类病人写张欠条，希望他们以后有钱时再回来补上，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一去不回。有时为了逃费，家属连病人的遗体也不要了。

　　“催款小组”收效甚微

　　据介绍，某医院成立“催款小组”后，病人逃费的现象虽然仍是屡禁不止，但有专门的人催款还是能收回部分欠费。据称，该院1998年追回40多万元，1999年追回30多万元，2000年追回20多万元。但是与每年100多万元的欠款相比，所追回的款额还是太少太少了。记者在采访时见到，仅今年上半年，该院外科上交到收款处的欠款病历就压了厚厚一摞。

　　催款亲历记

　　新快报记者郑毅

　　为了亲身感受医院追收欠款的艰难，8月24日上午，记者随同某医院“催款小组”仅有的一名成员张先生上路了。张先生这次的催款对象是一位57岁的王老太太，出院时她已经欠下了医院9200多元。担保人当着医生的面写下担保书，表示一定会补交这笔钱，但是却一直未见兑现，院方估计，这可能又是一笔要不回来的钱。

　　上午9时

　　病人留下的地址是五仙桥甘园涂屋×号。路上，张先生告诉记者，科室对该病人的资料掌握得不多，只有一张身份证、一张担保书以及病人的住址和电话。他特意提早一天去找担保人，哪知担保人提供的地址却是假的。因此，张先生对病人的身份证、住址和电话也起了疑心：“她连身份证都可以不要了，其住址和电话难说也是假的。”

　　9时15分

　　车至甘园路。由于当地属于市郊，出租屋林立，而地址中所提到的“涂屋×号”也没有明确的标志，张拨通了王老太留下的电话号码，但对方告知“涂屋×号”是有，但没有王老太这个人。最后在一位住在当地的老婆婆的指点下，我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涂屋×号”所在。

　　“涂屋×号”是一栋出租屋，出入楼梯的铁门紧闭，一楼两户人家有人。见到屋里有人，张上前询问。

　　“二楼有一户人刚搬走，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和一个小男孩。”一楼的女租户告诉他。

　　“是个老太太吧？”“老太太？那我就不太清楚了。”眼看问不清楚，张先生马上掏出王老太太的身份证，递给女租户让她辨认。可是回答还是让人失望：“没见过这个人。”

　　女租户告诉张先生，一层的两家人搬进来时间并不长，她才搬进来1个月，另一家是前两天才来的，二楼的人家半个月之前已经搬走。而张先生拨打的电话就是那位女租户家的。

　　“二楼的胡大姐搬走后，屋主就把她家的电话给我们用，经常还有找她的电话打来。”女租户表示，屋主住在5楼，可以找旁边的小卖部店主要其电话号码。但要到电话后，张连拨几次都无人接听。

　　此时，一位楼上的住户买菜回来。在她开铁门之际，张提出有事要找屋主，却被一口回绝：“我不能让你上去。屋主说过我好几次了，你要找他就直接打他的电话！”

　　10时10分

　　既找不到王老太，又无法与屋主取得联系，张只得无功而返。这次催款又扑了空！在回程中，张似乎对结果已经预料到了：“像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病人觉得反正已经欠了这么多钱，干脆搬个地方。就算留的地址是真的，医院也毫无办法。”

　　催款秘笈

　　新快报记者郑毅

　　“以理服人，以法制人最重要。病人生病了心情当然就不好，欠费也不是他们愿意的。代表医院去催款，我有责任、有义务和他们讲清道理，争取理解。”某医院催款小组的一名“前成员”周某总结经验时告诉记者。

　　不用暴力，躲开暴力

　　周某说，急救欠费只占欠费的小部分，而住院欠费占了欠费总额的70%。催款的过程实际上是“心理战”，要顺着病人的心理，把道理讲清楚，这样即使对方欠的钱不能马上还清，但还款的可能性仍然存在。如果用暴力威吓，十有八九追不回钱，信誉也毁了。另外，如果遇到对方暴力相向时，催款人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一般是“走为上策”，再想办法。

　　他还透露：去病人家里追款时，尽量在门口和病人商量，如果不清楚对方的为人，不要轻易进到屋内。如果病人要求看病历、欠费账单等，可以给复印件，避免某些人把单据等证明撕毁。

　　催款前先摸底

　　周某说：“事先摸清对方的家庭情况有好处，如果家庭环境好却欠费，那我心中有底，就可以想办法来‘对付’；如果病人家里实在穷得拿不出钱来，我也可以向领导汇报，寻求另外的解决办法。”

　　据称，曾经有一个住在番禺的病人没交钱就走了，发出催款通知书后，周某特意去该病人家附近问情况，了解到病人家有两辆轿车，还有楼房，并不是穷得交不起钱。正式上门时，病人仍赖着不交，还打算开车溜走，周看对方不讲道理，一个箭步窜到车前，堵住去路，并拿出手机打给当地派出所。病人怕了，只好交钱认错。

　　而如果是外省病人欠费，要先通过电话联系，在电话里说明白了再去，免得白跑一趟。虽然当时未必能拿到现金，但之后欠费都收得回来。

　　改善制度，减少逃费

　　新快报记者 郑毅

　　如何才能杜绝病人逃费现象呢？据了解，内地有医院为了避免病人逃费，专门派医生在医院门口看守，但病人若真的有逃费的打算，自然会有对策。那么寄希望于病人自觉交费是否行得通？答案是否定的，因为绝大部分逃费的病人确实无力支付医药费才出此下策，所以光靠自觉性也行不通。

　　据了解，某医院逐步完善收款制度起到了“亡羊补牢”的效果。几年前，广州某医院的住院费用完全通过人手计算，在病人出院前一天，科室把病历送到住院部的收款处，由收款处结算完才通知病人住院费用的总数。一听到花了那么多钱，有些病人往往因经济上承受不起而逃费。

　　近年来，该医院改革了收费制度，病人一入院，医生就要向其说明大概需要多少费用，让病人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医院收费系统全部换成电脑联网操作，病人已交的费用和每天用药的花费都能通过电脑了解到。当看到病人交的钱差不多花完时，科室医生负责提醒病人补钱。如果发生逃费现象，费用由主管的医生、护士负责，直接从其收入中扣除。

　　在逃费者当中，也有部分人是由医院职工介绍来的。针对这部分人，该院规定，所有介绍人都必须填写一份《住院病人经济担保书》，并交纳一定的担保金。担保人负责督促病人补交住院押金，如病人出院欠款，由担保人在病人出院15天后结清住院费或办理好有关手续，否则从担保人的工资扣除被担保人的全部住院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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