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者:方军(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詹新慧(人民网记者)
每一个人谈起过去,都激动不已。这是他们亲身的经历,是战争的幸存者,他们曾经目睹了很多人在身边死去。还有很多劳工,一边说一边哭。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阻止他们, 因为他们都已经八十多岁了,可是我又不能阻止,因为这是他们真情实感的流露,如果我阻止了,我怕我看不到真实的一面,而且可能明天、后天他们就会离开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今天,是"九一八"事变70周年纪念日。1931年9月18日夜,日本关东军炮轰中国东北军驻地沈阳北大营,发动了对我国东北的大规模武装进攻。"九一八事变"使中国人民觉醒了,"九·一八"的歌声激励了众多爱国志士奔赴抗日救亡的战场,一支支抗日义勇军、游击队战斗在白山黑水之间,与侵华日军进行了艰苦顽强的斗争。70年过去了,当我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当年抗战的那批人,他们现如今还在吗?他们的故事还有人在听吗?谁来为历史记录下这一幕幕惨烈的战斗?
日前,记者见到了正在寻访经历过那个年代的最后一批人的主人公方军,谈到寻访中的点点滴滴,这个坚强的东北大汉有时沉重得无法说下去。
詹新慧(以下简称"詹"):今年是"九一八"事变70周年。我们知道你正在从事一项和"九一八"事变有关的工作,寻访经历过那次事变的同时代人,你从事这项工作的初衷是什么呢?
方军(以下简称"方"):实际上,寻访最后一批人的想法是我从日本留学回来后就决定要做的事。我的老家在河北满城县,当时的侵华日军把我们村子都给烧了,我两个叔叔也都被日军迫害了,其中一个叔叔还被日军割下了舌头,他曾经是八路军的一个区长。家乡人的遭遇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年在日本留学我采访了侵华的老鬼子,回国后我觉得我应该去寻访经历过当年事变的这最后一批人,这是我必须作的一件事,必须得有人记住他们。
我觉得作为一个学者也好,作为一个作家也好,作为一个新闻人也好,对于历史事实,如果只是在图书馆里进行从资料到资料的简单抄录,是不能感动别人的。只有到实践中去,听当年的老人讲述真实的故事,这样才能真正感动人,也才能有历史价值。
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项工作的?目前进展如何?
方:采访工作从回国以后就开始了,寻访最后一批人的工作有几个部分组成:一个是采访中国共产党抗日将领,我给军委写了一个报告,已经采访了十几个将军,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他们已经年事太高了,有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所以这个事情做了一半就没再做下去。还有一部分是慰安妇,还有国民党老兵。侵华日军的老兵也是一部分,他们中有五个人经常给我来信,还不断到中国来,前两天一个老兵带了三把军刀还有二十多件服装来给中国谢罪。最近还有一批人要把当年的帽子和皮衣送给中国博物馆,以表示他们谢罪的心情。
"九一八"事变我是从1年前开始采访的,实际上经历过这次战争的人东北地区还有77个人,其中女性有20个。这些人都已经七十岁以上了,他们当时有的是学生,有的是工矿的工人,就因为战争,改变了他们个人的一生。
到目前为止,我采访的人大概有一百多个了,其中有中国的劳工、慰安妇。有的老人现在已患痴呆症了,有半身不遂的,还有的将军的警卫不让我采访。
詹:在你寻访过程中,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方:实际上他们每一个人谈起过去,都激动不已。这是他们亲身的经历,是战争的幸存者,他们曾经目睹了很多人在身边死去。还有很多劳工,一边说一边哭。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阻止他们,因为他们都已经八十多岁了,可是我又不能阻止,因为这是他们真情实感的流露,如果我阻止了,我怕我看不到真实的一面,另一方面我又担心他们的健康,所以我采访他们时也很矛盾。而且可能明天、后天他们就会离开我们,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他们对于我去采访普遍表示欢迎,他们欢迎的目的是现在很多人都把他们给忘了。我能去看他们,他们非常高兴。但是他们不愿意谈起当年战友牺牲的事,特别是抗日联军,是当年战争最激烈的,90%以上的人都已经牺牲了。
詹:最近有媒体报道说,近来有些小学生看电影《紫日》时,看到侵华日军鬼子兵屠杀中国人的片段时他们竟然哈哈大笑。你对此有何感想?这是否更促进了你加快目前这项工作的进度?
方:我觉得责任在大人,不在孩子。对于我们祖国沉重的历史,我们这些中年人耳熟能详,因为我们的父辈就亲历过战争的苦难;目睹过日本侵略者的屠杀、抢掠和奸淫;我们的父辈和日本鬼子拼杀过,他们至今身上还留有与日寇作战的伤疤。但是,这并不能代表我们的孩子也知道过去和关注过去。
已故作家冰心的父亲曾是北洋水师的水手,他经历了1895年与日寇舰队的海战。当时,冰心的母亲在门上挂了一块大烟,如果参战的丈夫不回来,她就服毒自尽。不久,冰心父亲的战舰被日本战舰击伤,不幸沉没,可是,冰心的父亲在海里搏斗数小时后,生生游了回来。冰心每每回忆起北洋水师将士们的英勇顽强就不禁热泪盈眶。我们是成年人,当我们听到这个故事时,我们也会和冰心一样热泪盈眶,可我们的孩子你能保证他们和我们会是同样的感受吗?
今天的孩子们生长在一个富足的社会里,他们有他们的天地,有他们的生活圈,在他们的生活里有我们中年人和老年人所无法想象的物质富足和繁重教育。然而,70年前,侵华日军在中国的土地上的所作所为对今天的每一个小学生来说,都是非常遥远的故事。但是,热爱我们的祖国却是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的天职,试想,一个人不热爱自己的国家,不关心自己国家的历史和命运,他又能为我们的民族做出什么牺牲和贡献呢。而热爱祖国的前提是了解我们的祖国,了解我们的历史。我想在所从事的工作就是把祖国的历史讲给给他们听。
我们现在的爱国主义教育,只是在说。应该让那些经历过战争的老年人,更多地出现在报刊、电视甚至新媒体上,让他们给年轻一代讲教育,这是非常必要的。
詹: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方:我想在两三年之内完成采访这些战争经历者的工作,不管他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不管他当年是共产党的兵还是国民党的兵。因为如果再不采访,这些人就都没有了。我要加倍的努力,尽可能多地把最后一批人的所思所想记录下来。
我觉得自己是沧海里的一滴水,希望有更多的人和我一起去采访。因为我知道德国没有一个个人到苏联去给苏联谢罪,但是德国给苏联谢罪。日本国没有给中国谢罪,但是日本的日中友好民间团体到中国来了。所以我觉得工作应该大量地做下去,让更多的人了解这段历史。(人民网北京9月18日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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