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今年6月30日晚9时到次日早8时，江西省铜鼓县连续发生了两起病人在该县城南诊所就医打针后猝死的事件。事发后，县卫生部门不认为是医疗事故，死者家属欲告无门。回家过暑假的华东地质学院政法系98级学生兰和得知后，冲破家人怕惹麻烦的阻力，偷偷一个人进行了一个多月的走访。

　　同一家诊所，在不到11个小时的时间里，竟然会有两位轻微病症的患者在打了诊所医生开的药水之后相继猝死。这是发生在江西省铜鼓县的真实惨剧!

　　-两位患者的猝死

　　现年27岁的铜鼓县汽车电器装潢部老板张小平，今年6月30日晚9点因牙疼到“铜鼓县卫协会城南诊所”就诊。诊所主治医生付明在没开处方(据张妻李芝讲)的情况下给张打点滴。中途张妻打电话问丈夫什么时候回来，张说药水打得很慢，感觉很胀疼。11点左右，张在输完液之后驾车回家。第二天7点钟时张醒来对妻子说，自己全身疲软，无法活动，感觉很不舒服。随后，妻子让其弟张细平将其抬上车送往医院。在医院坐了不到20分钟，大约8点钟的时候，张突然叫了一声“不舒服”就猝然死去。据死者家属介绍，张的遗体全身乌黑。

　　另外一位死者则是在同一天晚上几乎和张同时打针的县人大干部，现年48岁的邹方淼。邹在6月30日下午5点回到家时感觉不大舒服。晚上8点多，其妻帅凤英到对面的“铜鼓县卫协会城南诊所”买了两瓶“十滴水”给邹。邹只喝了半瓶就呕吐不止。后来帅凤英请来城南诊所的主治医生付明到家里给邹看病。付在听了心脏，量了体温后，说邹只是受了点风寒感冒，叫邹的家人和他去诊所开药。据邹的家人讲，在没有开诊笺的情况下，付就配好了药水，并叫护士去给邹打针。护士在给邹打了肌肉针后，邹说“好胀”。此后，护士又给邹打点滴，帅问要不要做皮试，护士说不用。吊上药水后，邹说：“关节很疼，是不是不能打？”护士回答道：“这就是治你的关节的。”随后，护士声称自己很忙要回去，叫帅凤英有什么事情就打诊所的电话。但护士还没走出邹方淼居住的宿舍楼时，帅就发现丈夫全身抽搐，脸色苍白，直翻白眼。没来得及抢救，邹就于晚9点过4分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发妻，他的亲人……

　　就这样，两条人命在极短的时间里相继化为乌有。然而，这只不过是这个小县城里发生的小小的插曲而已。此前此后，在短短的42天时间里，铜鼓县城还相继发生了四起因打针后发生急性不良反应，被送医院抢救的事件。下面是笔者的调查：

　　-其他几名患者的不幸遭遇

　　6月21日下午4点左右，年届五十的李月芝女士(在铜鼓县卫协会城南诊所治疗尿结石，开了五包中药,打了三天针)在打第五针后，臀部出血，感觉左腿酸痛，行走不便。6月24日上午请付明医生开了西药，并且打了一天的针。但是，当天上午李吃药后，就呕吐不止，感觉浑身疲软，意志不清醒。中午吃第二次药后，呕吐了十几次，并大量冒汗。下午3点左右，李全身剧烈抽搐，嘴唇、皮肤发黑，浑身乏力、胀痛，心里异常难受，处于半昏迷的状态。李的家人和其邻居要求诊所将其送往县医院，但付明医生不同意，并且说，如果送往县医院，他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后来诊所另外一位工作人员发现快要出人命了，这才赶紧跑出去叫了两位医生过来抢救。当天晚上李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感到胸闷，呼吸困难。虽然拣回了一条性命，但是李至今仍然大脑糊涂，右腿麻木。李的儿子要求诊所医生拿出处方给家属送到县医院去检查，却被告之没有。

　　7月30日中午，铜鼓县古桥乡村民——36岁的何细云被虫子咬了一口之后皮肤过敏，到古桥乡公益村卫生所看病。31日上午8点打了一针，当时就感觉特别累，浑身乏力。8月1日上午又打了同样的药水。中午时分，何感到极度乏力，连撑雨伞的力气都没有，随后被人送往大段医院打了两瓶葡萄糖，下午1:30回家。2日上午，何感觉全身乏力，极度虚脱。中午2:30被送往铜鼓县医院急救，住了7天院，花费了3000多元，情况才有所改观，但是仍觉得疲惫不堪。医生告之不能参加劳动，要尽量防止出汗。何至今在家里休养、吃药。

　　8月12日，铜鼓县古桥乡村民——34岁的张属军因肚子疼到古桥卫生院地二门诊部(付明在城南诊所出了人命后回到该门诊部担任主治医生)看病。医生给他开了几针药水(未开诊笺)，下午打了一针。傍晚的时候，张感觉肌肉疼痛、浑身乏力。家人着急，打电话给付明。付将其接到门诊部打盐水补钾。10点多被送到县医院，医生诊断为缺钾。张现在仍在家疗养，本来打算开店的计划也被迫取消。

　　-肇事医生仍在行医

　　城南诊所在今年6月14日拿到卫生局的证件，18日正式开诊。6月21日李月芝在城南诊所打针险出人命的事件发生后，医生和诊所没有受到任何的调查，继续行医。事件发生后的第九天，也就是6月30日，这家诊所就相继发生邹方淼、张小平两件人命案。人命案发生后，张的家属随即报警。但这家诊所依旧没有被查封，只是迫于死者家属的压力，自己把门给关了。从开张到关门短短的12天里就发生了两死一伤的事件，但出事医生并没有受到任何追究，而是回到古桥乡卫生院继续干他的老本行。并且，付走的时候还将城南诊所的存药全部用汽车搬到乡下他行医的地方。直到现在没有哪个人和机构对这些事件，能给个让死伤家属明白的说法。

　　-卫生部门的解释

　　人命关天，但县卫生局却认为这一切都是偶然，都是巧合。笔者在调查的过程中，死者的弟弟张细平讲述了这么一件事情：7月26日张细平、张小燕(死者妹妹)和李芝(死者妻子)三人在县政府碰到了县卫生局长贾跃生。家属提出需要做血检以查明药品是否有假的问题，贾局长很自信地说道：“假药不可能会打死人！”

　　8月7日,笔者陪同死者张小平的母亲、妻子、弟弟到卫生局问贾局长到底该怎么处理此事的时候,记录下了这次对话：

　　李芝问：“我们的事情该怎么办？”

　　贾回答：“你说怎么办,告诉你,我们没办法处理。就目前情况来看,没办法处理。有事等孔局长他们来和你们谈！”笔者问：“为什么？”贾回答：“医疗方面的问题我也不懂,会涉及医疗方面知识,我不懂！”笔者问：“不懂怎么当上了卫生局局长？”贾回答：“这不是你问的问题！”

　　在几位“懂医学”的副局长来到局长办公室坐定后，贾局长拿出死者的《尸解报告》和一些文件念了半天。最后的结论是：张小平的死与医与药与医疗部门没有关系。至于两名轻微病患者猝死于同一家诊所的现象是纯属偶然。

　　-公安部门的态度

　　死者张小平的家属在张猝死的当天就到县公安局报了案。公安局到“城南诊所”拿了点药品和证物出来，并未对肇事诊所和医生采取强制措施。至今也丝毫没有立案的表示，每次都以开会研究为由答复死者家属。

　　张的家属7月4日要求进行血检,公安局却要求家属出8000块钱。家属找到县政府,一位办公室主任提议各出一半，结果却是家属支付了全部的费用。

　　8月20日上午9点多，笔者和张细平、李芝及张的母亲李友莲一起来到公安局，找到负责刑侦的陈局长。陈说：“你们去找胡科长，这是我们会议决定了的。”我们在楼下碰到胡科长，将陈的话原话转告。胡满脸怒气地说：“放屁?我说了不是我们管的?叫你们的律师来?你们懂什么！你去问陈局长！”于是，我们又跑回楼上找到陈，他沉默了许久不耐烦地说：“真烦，都推到我这里?叫我们怎么办？”接着看报、喝水干坐了半天。见我们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实在没办法，他给另外一领导打了一个电话。这位领导在电话里说：“你们去找胡科长，这是我们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但胡已经到乡下去了，他在走之前还到律师事务所转告李芝请的律师,郑重声明这不是他们管的事情，不要来找他。总之，按照陈局长的说法是，医疗部门对此事都漠不关心，只出了个模模糊糊的《尸检报告》，医疗事故鉴定也没做，把难题都推到他们头上来了，叫他们怎么去立案？

　　-痛苦无助的家属

　　张小平的父母都是古桥乡老实巴交的农民。张1993年初中毕业后就被迫终止了学业，独自一人来到县城里学汽车修理。据修理行的人回忆，张是个很勤快、热心、聪明帅气的小伙子。张小平1998年借朋友的存折做担保到银行贷了两万块钱，自己开了一家汽车电器装潢修理店，生意非常红火。张在开店不久就带了近十个学徒，买了两家店面，并将全家都接到城里。1999年他与李芝结婚，2000年他们的儿子出世。正当他的事业刚刚起步，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谁也没有料到一次普通的门诊竟毫不留情地剥夺了他生存的权利！

　　自从张去世后，现在的装潢部门口已经是门庭冷落。张的母亲在张死后每天夜里都以泪洗面, 46岁的年龄看上去足足有五六十岁。今年刚满26岁的妻子李芝每天都来回奔波于卫生局、公安局与律师事务所之间，他们的儿子小搏龙才一岁零三个月。在别人家的小孩骑在父亲的肩上撒娇的时候，小搏龙只是瞪大乌黑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也不知道爸爸去哪儿了；家里面找不到一件玩具，他每天只知道抱着家里的那条小狗，哭着闹着要妈妈买酸奶喝；或者一个人坐在地上不停地拨弄着给他带来无穷乐趣的小石头。在他们家里，笔者没有找到一张小搏龙与爸爸的照片——张小平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与儿子合个影就匆匆地走了！

　　另一位死者邹方淼生前是县人大干部。据他妻子说，他们结婚20多年了，邹还没吃过十包中药，身体一直很好。邹在单位上兢兢业业，丧葬的那天,许多和他一起共过事的人和朋友都哭了，都说是个好人，死得太可惜了。邹死后,妻子帅凤英现在在给人做保姆维持生计……

　　据了解，自称不懂医的贾局长今年刚调到卫生局任职。新局长任职不到三个月，就批了包括城南诊所在内的三家诊所，多数都是以卫生协会的名义开的。据当地老百姓说，每家诊所对卫生局都有上交。

　　据张小平的妻子反映，卫生局在没有与他们商量的情况下，于7月5日到南昌做了药检。但送检的并不是原始药品，而是所谓的“同一批号”的药。问其原因，卫生局长说里面有异物，不能检；卫生局其他领导的解释是原始药品不能用来检测，这是有条文规定的。药检的结果是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卫生局始终没有将曾经在死者身上使用过的医疗器械拿去检测。

　　如今笔者的案头冷冷地摆放着两份《尸解病理诊断报告》的复印件。《报告》上面写了一大堆外行不懂的术语外，还有让人也是一头雾水的“结论”：张小平：“考虑本例为低钾血症引起严重心脏心律失常而致猝死的可能性较大……”邹方淼：“考虑死亡原因可能与冠心病、冠状动脉严重狭窄、心肌严重缺血，同时，脑水肿、脑氙引起的心血管中枢功能障碍、心脏代偿功能降低，综合导致心力衰竭有关……”（华东地质学院98级学生兰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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