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人命如草芥冲卡者胆大包天

　　一场令人发指的惨剧尽管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但受害者的同事和亲属一说起事件的经过，还是止不住泪流满面。

　　今年7月6日晚六时许，安徽定远籍司机安某驾驶着超载近三倍的8吨货车，由北向南冲向合蚌(合肥—蚌埠)路定远段收费站。尽管在收费站前方的200米处就有醒目的减速标志，过收费卡限速5公里／小时，但安某却对此全然不顾，行驶速度高达40公里／小时，没有任何刹车的迹象。

　　当班的收费四班班长李政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一丝不苟，见状便立即打手势示意其停车缴费，但疯狂的车轮却无情地高速滚动着，将来不及躲闪的李政撞倒在地，拖带了十几米远后方才停止。李政当即下半身粉碎性骨折，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鲜血洒满了路面，虽经安徽省立医院奋力抢救，意志顽强的李政还是在四天之后不幸牺牲。

　　以身殉职的收费班长李政年仅27岁，家在定远农村，父母年老体弱。两年前李政从武警部队复员回到家乡，因表现突出被安排到收费站工作，今年元旦才结婚，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

　　惨烈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收费站20多名职工的心。9月11日，听说记者专程采访，李政的同事们立即聚拢过来。指着惨案的发生现场，收费员们的手在颤抖，心更在颤抖。

　　他们没有想到，收费站边精心竖起的“闯关责任自负”的标牌成了一句空话，“祝您一路平安，谢谢您的合作”这样温馨的话语换来的却是仇恨。

　　更令收费员们心寒的是，李政之死，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换来收费站的安宁祥和。收费员们身后，是惹眼的电动栏杆。从北向南方向，一个两天前刚被撞坏，还未修好，一个被撞坏，来不及更换，收费员们就用透明胶粘住。而从南向北方向的同样被撞坏，刚修好。在这个不大的收费站，找不到没有被撞坏过的栏杆。

　　而在李政命案发生之前，类似的事件早已发生，死亡早已开始频频威胁着这些无辜的收费执勤人员。去年的一天，李政被一位驾驶员用车头顶了40多米，最后司机见李政没有被吓倒，才无奈地缴上了30元。今年6月20日下午，一辆大货车通过收费口拒绝缴费，收费站执勤人员见状只好下车道拦车，该车驾驶员则用车头顶着执勤人员一直行驶了两米多远。当其他执勤人员围上来劝说时，驾驶员凶悍地推开车门，拿起一把尖刀就要捅收费员。收费站领导见状急忙拨打“110”，才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的发生。

　　据了解，仅在一个定远收费站，像这样用车辆顶撞收费员或不减车速强行冲卡的，每天都要发生几十次。据不完全统计，今年上半年，定远收费站就因此少收了160多万元。

　　而仅仅在安徽省范围内，类似的事件发生频率之高令人咋舌。六安收费站工作人员刘德宝被撞死事件尚未了结，巢湖收费站的葛成林被撞伤至今还在医院。人们不仅要问，交通执法人员的人身安全谁来保障？是谁给了这些不法司机如此大的胆量？

　　有权者不作为无权者干着急

　　定远收费站的余厚峰副站长告诉记者，现在仅在定远一个收费站，平均每天的冲卡事件就有十多起，最多的一天有20多起。一年下来，国家的费用损失就是近千万，而在全国呢？因冲卡造成的损失就是一个巨额的数字。但现在的问题是，收费站的最大权力就是记住冲卡的车号向公安部门报案，但公安部门如何处理、处理的快慢，公路部门就鞭长莫及。收费人员手中没有任何强制措施，尽管根据国家有关规定，如果有车辆被第二次发现冲卡逃费，收费站有对其罚款三到四倍的权力。但实际上，这个权力形同虚设，收费人员很少执行过罚款。面对越来越大胆的闯关者，收费人员更多的只有无奈地看着他们一逃了之。

　　公安机关倒是不缺强制手段。但据记者从定远县刑警部门了解到，就连刑警队员们也感到诧异：交警部门对李政命案，最初竟然以“刹车不灵”的理由，按照普通交通事故来处理，对肇事司机安某实施了治安拘留，却全然不考虑安某在命案发生的头一天就有暴力冲卡、损坏栏杆后逃跑的行为。

　　由于李政牺牲引发了公愤，在滁州市和定远县主要领导的亲自过问之下，案发后一个星期，案件才转到了定远县刑警大队。刑侦人员经过并不复杂的审讯和调查，迅速认定了安某故意杀人的犯罪嫌疑，治安拘留遂改为刑事拘留。

　　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是，李政命案发生前一天的7月5日，犯罪嫌疑人安某大胆闯关，冲坏了栏杆。尽管收费站及时向交警部门报了案，但交警部门却以找不到车辆为由，耽搁了处理的最佳时间，但实际上，安某的车第二天就重新耀武扬威出现在收费站，直至将李政撞死。谁来解释找不到安某的理由？

　　而据定远县刑警大队对安某审讯的结果，安某去年一年就“成功”冲卡十多次，尽管收费站及时报了案，但安某却没有一次得到任何处理。面对冲卡行为如此宽松的处理，怎能不让安某这样的司机胆量倍增？

　　发生在安徽巢湖的一起冲卡事件的处理过程同样令人困惑。去年3月16日，合肥28岁的出租车驾驶员孔某为逃避10元钱的过路费，在巢湖市境内强行驾车冲卡，撞倒了收费员陈锡明并从其身上驶过，致陈锡明全身两处关节骨折、脱位。慑于压力，孔主动到合肥市交警部门投案，但公安机关却一直没有立案。一直到去年8月14日，巢湖市居巢区检察院获悉此事后与公安机关交涉，公安机关这才正式立案侦查。人们不禁会问，如果没有检察机关的“较真”，一起性质恶劣的涉嫌故意杀人案件难道不会白白“蒸发”？

　　日前，李政的哥哥李洁投书本报，寻求道义上的援助。因为在他眼里，弟弟的生命或许是渺小的，但在李政牺牲之后社会上风言风语的议论实在让他难以承受：“李政太傻了，为了国家的几十元钱把自己的命都丢了，何必呢？死的太不值得了”，“和亡命之徒较量，你不吃亏谁吃亏？”

　　从有权者不作为的现实中，我们不难找到这些议论的出处。

　　“车”“站”矛盾激化的背后

　　抛开安某这样的恶魔司机不论，在记者采访中，许多司机也坦言车主们与收费站的矛盾由来已久，他们也有话要讲。

　　一位业内人士坦言，即使在同一个收费站，也有不同收费人员执勤中宽紧不一的现象，养成了一些车主的特权思想，一遇到认真收费的，就不习惯。

　　今年以来司机们与收费站矛盾有激化之势，原因是今年2月起安徽省取消免费车辆。在这份由安徽省交通厅颁发的《关于取消免费通行证的通告》中，我们可以看到，发布免费令的，除了省交通厅、还有省交通厅与省直有关部门联合发、还有各地市自行和联合发放、各地市交通系统自行和联合发放，多种名堂，令人眼花缭乱，也给伪造假冒制造了巨大的空间。现在，多年的免费特权一朝消失，难怪有人心态失衡。

　　就在李政供职的合蚌路定远段收费站和安徽省内的其他收费站，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些“眼尖”的驾驶员曾经发现，由省政府批准的收费批文时间已过，但收费站仍一如既往地收费，其中的原因是上级部门批转的新批文尚在“旅行”之中，没有及时下达。尽管许多司机还是自觉地缴了费，但从此对收费站产生了莫名之火。收费站代表着国家利益，收费行为是国家行政行为，对这种行为严肃性的维护当然也要靠上级行政部门合理高效的行政行为，但如果这样的事情屡屡发生，国家行政机关的尊严如何维护？仅仅靠一个称职的李政的个人力量，恐怕实在太渺小，即使是献出最宝贵的生命。

　　还有的司机说，收费标准各省不一，在经济发达的江苏等省，货车每吨的收费只有三元，但到了安徽，就成了六元，一辆8吨载重的车子过一次卡就是48元，来回就去了近100元，加上运费又很低，如果不玩超载的活儿，到哪里去赚辛苦钱？但谁都知道，超载是发生事故的最大隐患，多少司机因此倾家荡产，辛苦了几年，最后收获空空。这样的境遇，怎能不滋生矛盾与冲突？但对收费标准的划定，却又不是一个收费站能说了算的事情。

　　据记者了解，涉嫌故意杀人的安某已于日前被正式批捕。等待着安某的，将是严正的法庭审判，人们希望一个公正的结果。但对收费站的护卡者们来说，他们保护的不仅是一个收费站，更是国家和政府的尊严，在他们的心中，还有更大的希望：一系列的困惑早日解除。本报记者黄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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