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布什一家的交往

　　韩叙第二次到美国任职是1985年春末，那时中美关系处于相对稳定发展时期。我随韩叙到华盛顿后，就有许多外交活动。其中，给我们夫妇印象最深的是与布什一家的圣诞聚会。

　　与布什一家的圣诞聚会，对我和韩叙来说是空前绝后的，布什自己也讲过，他从来没有这样与其他外国大使交往过。

　　中国驻美大使馆坐落在华盛顿市内外国使馆区的康涅狄克大街上，当时还在离此不远的S街上购得一处中国大使官邸。这两处正巧与布什夫妇住在威斯康星大道上的海军观象台副总统官邸相隔不远，开车5分钟即到。我们住的大使官邸是一座三层小楼，一层有厨房和备餐间，还有大小两个会客室和一个餐厅。首任大使黄镇带来了几件文物放在室内，为官邸增色不少。前任大使章文晋对官邸作了很好的修缮和精致的布置，使官邸更加适于接待客人。我们住下后，这里便成了宴请各方贵宾的合适地点。美国前总统尼克松、前国务卿基辛格和黑格，当时的国防部长卡鲁奇以及知名国会议员等都曾在此做客。副总统布什从韩叙任驻美大使的1985年起，每年圣诞节前都要举家来此聚会，一连四载，每次都尽兴而散。当时所以出现这种打破常规的交往形式，一来由于中美关系发展比较顺利，双方往来融洽；二来是韩叙与老布什都长于交友，20世纪70年代初就已相识。那时韩叙和我就曾被邀请到布什在休斯顿的家中做客。这次韩叙一到美国，布什夫妇就请我们到副总统官邸做客，老朋友相见，格外亲切。因此韩叙就想到了请布什全家到官邸共庆圣诞节的主意。当时布什一家三代共有22口人，分住在美国各地，聚在一起也不容易。每年都有些人到不了，最齐的一次就是1987年12月23日那一次，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

　　“这次我们全家到齐啦”

　　12月23日晚6时30分，一长串汽车出现在我们大使官邸门口。早已守候在大门附近的美方警卫人员向韩叙报告，“副总统车队已到”。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布什的长子乔治·沃克·布什和他的妻子劳拉，一进门就与我们握手寒暄。韩叙与他们是初次见面，可一眼就认出来了，微笑着说：“你长得最像你父亲！”双方相视而笑。这时布什夫妇也赶来了，布什一进门就喊：“这次我们全家到齐啦！”韩叙迎上前与布什和他的夫人芭芭拉握手，我也按老朋友见面的礼节与芭芭拉拥抱。随后到的是布什的其他子女，还有布什家的几位亲朋好友。

　　中国方面出席的还有唐树备公使夫妇、钱永年公使衔参赞夫妇和王立参赞夫妇等，真是济济一堂。原来宽敞的会客室顿时显得狭小，但却非常热闹，富有温馨的家庭聚会气息。

　　席间谈话海阔天空宴会分三桌，入席前大家站着交谈，入席后则边吃边聊，海阔天空地漫谈。布什一开始就向韩叙说，美国新闻署署长威克访华回到美国，说受到了中方的热情接待，还带回了中国领导人对布什的问候。布什托韩叙向中国领导人转交他的一封问候信。他特别提到了万里副总理，说和万里“是网球对手，也是球友”，希望有机会再同万里打一场。韩叙告诉布什，吴学谦外长将于1988年3月访美，与美国领导人讨论中美关系和其他双方感兴趣的问题。布什听后很高兴，认为这又是一个好消息。但他又说，他将忙于竞选，不一定呆在华盛顿，只要在华盛顿，届时他一定会见吴外长。

　　布什还同韩叙谈起了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访美的情况，并对阿富汗、柬埔寨等地区形势交换了看法。布什说戈尔巴乔夫访美时在宣传上得分不少，但苏联的改革举步维艰，说得多做得少，这点与中国恰好相反。他问中国对美苏达成中导协议的看法，韩叙表示中方欢迎这一协议的达成，但认为这仅是裁减军备道路上开始的一步而已。韩叙接着向布什提出了中美关系上的几个问题。一是美国国会不久前通过的《国务院授权法》附有几个涉及中国的修正案，包括攻击中国“违反西藏人权”等。韩叙请布什关注此事。二是中国要在洛杉矶设总领馆，馆舍尚无着落，希望布什协助解决。布什对国会修正案事表示将予关注，对总领馆房舍事同意指定其助理格雷格协办此事。上述问题，韩叙已向美国国务院提出过，这次见到布什重提，为的是引起美方的重视，而且是在入席前的单独交谈，并不影响宴会的友好气氛。

　　入席后布什夫妇、布什的长子乔治·布什和他的妻子劳拉都坐在第一桌。开始大家的话题是当晚的菜单，但很快就转到了总统大选上。芭芭拉说，美国的竞选太累人，每次都要全家出动，全力以赴，陪着布什到处会见选民和发表演讲，“我真希望竞选赶快过去”。布什对此也有同感，认为美国的竞选活动确实累人，非一般人所能忍受，但这是美国政治的必经之路，上了这条船就身不由己了。

　　芭芭拉始终保持朴实无华的特点，媒体对她的白发曾有指责，说她像个老妈妈，她对此毫不在乎。在这次宴会上，当布什说韩叙年轻时(实际上布什比韩叙只大一点)，韩叙说自己头发已白了。芭芭拉说，“我的头发全白了，有人建议我染发和打扮自己，我就是不肯，我要保持自己的自然面貌”。布什也说，“我就喜欢她这样。”芭芭拉还说自己的金耳环是假的，买的便宜货。这种坦诚对人的态度让我钦佩，尤其在上层社会，不少人总要尽力表现自己，包装自己，不会自己揭自己的短。

　　爱吃烤鸭的小布什

　　这次聚会老布什夫妇的子女都到了。长子乔治和劳拉是第一次到官邸来，他们平时住在得克萨斯州的达拉斯。乔治当时41岁，1977年从哈佛商学院毕业后成家，与30岁的图书管理员劳拉·韦尔奇结为伉俪。这次他身着浅灰色西装，红领带，白衬衫，显得潇洒、开朗，而劳拉上身着嵌金丝花纹的衬衫，下身穿黑色绸裙，谈吐大方，举止文雅。劳拉说，她有一对孪生女儿，当天没有带来。

　　芭芭拉还如数家珍般地向我们介绍了其他几个子女的情况。在她的言谈中，我感到她对子女们非常满意和骄傲。在介绍长子乔治时，她说，乔治在商界干了一段时间，并不成功，到他40岁时，才开始把精力集中在事业上。芭芭拉对此当然由衷地高兴，但有点惋惜地说，“这是好事，就是晚了点。”我们当即鼓励她说，中国人有句老话叫“四十而不惑”，41岁正是壮年，一点也不晚，将来定会有出息。当时我们谁都不曾料到，我们眼前的这位小布什竟在21世纪初担任了美国总统。

　　席间大家谈到总统竞选时，我们问小布什有什么看法，他的回答颇为得体。他不假思索地说，“爸爸竞选成功与否我都高兴。如果成功了当然好，如果不成功，回家过平民生活，我妈妈更高兴。”我在一旁想，这话可能真的说到芭芭拉心里去了。

　　小布什和劳拉都喜欢吃中国菜，这次韩叙准备的菜单有烤鸭、炸牛肉丝、炒面等，都很合他们的胃口，小布什像他的父亲，喜欢用小饼卷烤鸭和大葱，这次他一口气吃了5卷烤鸭。他说他和两个弟弟及妹妹1975年6月底曾到过北京，吃过北京烤鸭，还到北戴河、上海、南京等地去旅游，玩得很痛快，妹妹多罗西那时正好16岁，父亲在北京崇文门教堂为她作的洗礼，全家都在场。

　　宴会后小布什和其他子女一道观赏室内的文物，他对一幅大理石自然形成的山水画颇有兴趣，仔细端详了半天。这幅大理石作品上面有山有水，还有雾气迷漫，很像雨中的黄山。布什的子女们都对这次聚会表示满意，并说以后有机会还要来。

　　临别时，韩叙拿出两瓶镇江香醋、一捆山东大葱和一盒甜面酱送给了布什夫妇，我也拿出包装精美的挂历送给他们每家一册，大家非常喜欢，芭芭拉一再说，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布什的承诺如期实现

　　布什表示：过了圣诞节，他就要全力投入竞选，首先得在共和党内与多尔参议员一决雌雄，争取在1988年3月8日的“超级星期二”(几个州同时举行预选)取得领先地位，才能为全面胜利奠定基础，然后再集中力量击败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杜卡基斯。他停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不管我当选与否，我都主张与中国友好，这也是两国人民的共同愿望。我郑重向你保证：1988年圣诞节前夕，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还要率领全家再来大使官邸做客。”

　　布什的承诺终于在一年后实现了。1988年11月8日，他竞选总统成功，在忙于进入白宫的各种准备工作时，仍抽出时间，于当年12月22日第四次携家人到韩叙官邸做客，与我们共同迎接圣诞节的来临。葛绮云(王立执笔)《人民日报》(2001年10月19日第十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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