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3日，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高度赞扬了上海6万余名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忠于职守，发扬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精神，出色完成了APEC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

　　特别是因为有如此多的经济体领导人同时参加中国上海这次APEC盛会，又是在“9.11袭美事件”之后，安全问题受到全世界的广泛关注。尽管这次APEC会议已经结束，但是很多话题仍然回顾和停留在“安全保卫工作”上。这是一团谜，正待解开。为此，我们有幸采访了上海市公安局局长吴志明

　　遭遇特殊情况

　　新民周刊：2001年APEC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与会的中外来宾带着对中国、对上海的美好印象离去。在一片赞扬声中，许多话题都定格在会议的安全保卫万无一失上，作为上海市公安局局长的您，此时除了成就感之外，肯定应该还有与别人不一样的感受吧？

　　吴志明：在APEC中国筹委会、上海市委、市政府和公安部的关心下，上海广大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已经出色地完成了APEC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应该说这是我们对这次工作高度重视的结果。至于为什么，很显然，关键一点是在此前有一个“9.11事件”。这使我们面临的治安形势和警卫工作要求变得更加复杂。

　　APEC会议的筹备工作是严格按照中央有关部门和上海市委、市政府的指示去筹划的。为了确保会议期间的安全保卫工作万无一失，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比如说我们对所有准备使用的住地(包括14家宾馆和2个会议场所)的基础情况都事先进行了调研，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逐一地完善保卫工作方案，光组织拍摄的多媒体方案资料就长达3个半小时。

　　新民周刊：众所周知，APEC峰会轮到我们已经是第9届了，前8届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模式，APEC一系列的会议，都有它特定的程序。针对这些程序，我们的安全保卫工作又是如何落实的呢？是不是也有一些根据我们上海自身特点所采取的特殊手段？

　　吴志明：比如10月18日14：50，江主席的介绍会(也称吹风会)在国际会议中心举行，这是第一场会见。按照惯例，20个经济体的领导人要按照礼宾顺序依次到达，迎候时间原则上不能超过20分钟，文莱地域比较宽敞，都用了40分钟才完成迎候。这次我们上海用了18分40秒解决了问题。演练安排是1分钟1个，而且时间都是由“指挥中心”统一发表、对表的，有人认为，演练的时候，我们的交巡警总队精确到分，我说不对，我们是精确到秒。

　　另外还包括散场，晚宴等。其中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小插曲——工商界领导人峰会应该从16：00对话到17：00，然后各经济体领导人回住地，第二场迎候的时间是18：31，后来对话气氛很热烈，一直谈到17：50才结束，超了50分钟，而离下一场只有不到40分钟的时间了，领导人退场需要15分钟左右，然后回住地，大约20分钟以后需要组织第二批车队再重新返回，这加大了我们的工作难度。后来曾考虑是不是要推迟时间，但如果推迟，后面一系列的活动都要随之变动。最后没有推迟，而且确保了领导人安全和准时的到达。这跟我们先前的演练是分不开的。

　　确保万无一失

　　新民周刊：说到制高点问题，上海这几年建设搞得很好，超过55米的高层建筑有2300多幢。就安全保卫工作而言，我们市公安局是如何抢占这些制高点的？

　　吴志明：这次我们对高楼的安全，尤其对重点区域的高楼专门做了调研，采取了严密的安全措施。我也很关注这些高层建筑的消防工作。

　　这次APEC会议，上海市政府采取调整休假的办法。一些办公场所，我们采取增加警力，增加安全检查的办法，保证制高点不构成威胁。至于国际会议中心下车点，我们都采取特殊的方法，使经济体领导人上下车的地点不在制高点的视线之内，这也是国际警卫常用的方法。

　　新民周刊：确实，“9.11事件”可能会给这次APEC会议安全问题增加更多的变数甚至是悬念，这也是历届APEC会议从未碰到过的。在这一特殊时刻，在上海举行如此大规模、高规格的盛会，可能是空前绝后的。聚集如此多的经济体领导人、部长、高官、工商CEO，尤其是美国总统布什取消了对日本东京、韩国汉城的访问，却如此放心地光临上海，单从这一点，是不是就足以证明上海确实很安全？

　　吴志明：“9.11事件”之后，我们面临的任务就更加艰巨了。原来确定的方案都反过来重新审核，重新完善。对各经济体领导人安全保卫的方案又进行了重新评估。安全检查的最后一道关口就是“爆炸危险品绝对不许进入”，除了增加安全检查的设备以外，我们还动用了警犬，而且其中一些是从北京和南京调来协助我们的。1年多以前，我们自己还买了叫“司宾克”的警犬，虽然它看上去很小，拿回家绝对可以当宠物养，但它的搜暴能力非常强，也很勤劳，连椅子缝里都不会放过。

　　新民周刊：去年4月，市公安局成立了APEC安全保卫小组，您是亲自挂帅的。听说，在APEC会议召开之前，凡是与会议有关的场所、宾馆甚至外宾车队经过的路段，您都一一亲自检查。现在证明都是绝对安全的。当时有没有您最担心的地方？您又是如何应对的呢？

　　吴志明：谈不上什么挂帅，我也是负责具体工作的，因为APEC保卫工作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不是一个人能顺利完成的。我作为公安局局长，主要负责抓好两项工作，抓干部的逐级负责制，抓我们方案的细化过程。在此过程中，我就注意对市局领导、各个部门的协调和分工。我们这次市局领导分工是这样的——我负责安全保卫工作总的协调，程九龙副局长负责APEC会议指挥中心的运作和会议交通程序的组织，指挥中心设在海港大厦，APEC会议安保办公室设在贵都大酒店。

　　另外我们对其中几位国家领导人的住地也采取特殊的办法——布什住地波特曼大酒店、普京住地新锦江大酒店、小泉纯一郎住地花园饭店分别由顾永和、杨军、朱英磊等副局长坐镇住地现场指挥。

　　APEC安全工作的万无一失和“网格化管理”有关

　　新民周刊：您也知道，现在上海出现了“台胞投资热”。这些台胞，我也采访过不少，说到他们喜欢上海的理由时，很多人都把“上海治安好”列在第一位，而这又同上海市公安局实施的“网格化管理”密不可分，这次APEC安全工作的万无一失，是不是也与这样一个坚实的“基础”有关呢？

　　吴志明：这些年来，随着国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我们逐步认识到，照搬原来苏联的那套警务运作机制，控制社会治安的手段是滞后的。比如说对常住人口的户籍管理，这是长期以来我们控制社会治安的重要手段之一。但现在经过具体调研，我们发现人户分离的情况已经达到了20％—30％，以前“户口不动，人不动”的情况已经不具备了。

　　我3年前到市公安局工作的时候，有人就跟我反映，现在“人户分离”使得社会治安难以控制，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我感觉“人户分离”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它是不以警察原来管理模式和想法为转移的。警察没有办法把某个人再拉回他原来的地方住，警察只有在动态的情况下从事治安管理。

　　所以，从去年到今年，我们专门开了数次研讨会，逐步形成了一种共识——准备用两三年的时间，初步建立起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适应上海特大城市特点的警务运作机制，简称现代警务机制。首先出台的是去年9月份在黄浦区试行网格化巡逻机制。这一机制的建立就是体现民警的岗位责任制，也体现了我们精简机关充实基层把警力放在一线上。

　　在正常情况下，这支队伍是控制城市社会治安的有效手段；在特殊情况下，比如遇到抢劫银行、突发事件，这支队伍又是“召之能来，来之能干”的应急反应的第一支部队，所以可能歹徒抢劫银行一两分钟之后，遇到的就是警察。

　　应该说，“网格化管理”增加了犯罪的成本，也提高了上海市公安机关对社会治安控制的能力，而且收效显著：街面的刑事案下降了20％—30％。目前，这种新的管理模式在虹口区也已试行。

　　“9.11事件”发生之后，我觉得我们上海市公安机关还是胸有成竹的，从去年9月份的网格化试点，到今年4月份由中心城区推开、向次中心城区逐步辐射，应该说走得比较成功，但这也是艰难的一步——把18％—20％的警力从机关办公室里“请”到街上去，我们的民警真是为了我们的社会治安在冒着严寒酷暑。

　　“我们在逐步向国际潮流靠拢，解决上海公安机关‘说不过人家、跑不过人家、打不过人家’的问题。”

　　新民周刊：从很多公安朋友那儿得知，您以前曾经从事过刑侦工作，对破案十分在行，以往的那段经历是否或多或少地对您现在的工作有些帮助？

　　吴志明：有人曾问过我：局长你巡逻过吗？我说，我巡逻的时候还没有你这么平的路可以走，我踩的是石渣子。

　　1985年的时候我担任过蚌埠铁路公安分局侦查科的副科长，相当于现在刑侦支队长，管五六十个人。由于这段刑侦和基层的经历，我对下面的情况比较了解，对一线人员的甘苦也能体会，对我担任领导是有很多益处的。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人民看公安，公安看破案”，如果不懂破案是很难胜任这一领导岗位的。

　　新民周刊：上海的老百姓比较关心我们的公安队伍的素质问题，“从严治警”和“加强队伍建设”也一直是您的追求，能否借此机会也让老百姓了解一下？

　　吴志明：建立一支高素质的人民警察队伍，是我们上海公安机关长期永恒追求的一个目标。而靠近和到达这个目标，要从抓警察教育开始，因为教育是提高素质的根本。

　　从1984年以后，公安队伍的教育主要是抓学历的教育。因为当初整个公安队伍的学历偏低，大学生占的比例不到1％，现在达到40％以上，这个成绩我们应予充分肯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上大学生已经出现了供过于求现象，我们可以在当中以10：1或者20：1通过公务员的招募，来招收优秀的大学生加入我们的警察队伍。

　　但目前的状况是，我们对在职人员的培训几乎是一片空白。解决这个问题刻不容缓，所以市局党委确立了以“三个转移”为中心的改革目标——把公安教育的工作重心从职前教育向职后教育转移；职后教育的工作重心从学历教育向业务培训转移，业务培训的工作重心从注重理论学习型向注重技能训练型转移。

　　在我们所作的调整中，其中有一条就是把教师终身制改为教官制。国外警察学校提拔干部必须要先到学校当两年教官，提高组织能力和表达能力。

　　我们现在也逐步向这一国际潮流靠拢，关键是要解决我们上海公安机关的“说不过人家、跑不过人家、打不过人家”的问题。

　　“说不过人家”就是法律水平偏低，表达能力较差，不会做群众工作，往往好事变成坏事；

　　“跑不过人家”，就是老看见罪犯跑掉的，能追上的没几个，人家带着耗子一块儿跑我们也未必追得上；我们警察队伍第一次接受体能测试有50％的人不及格。不少警察平时不怎么动，我对他们说，你们要立足于动。现在晋升得过体能关，要是一两年过不去的话，耽误提升可是你自己的事儿。

　　“打不过人家”，一弄，我们就受伤，不要说我们以一当十，以十当百，一当一就不错了。我们让警校的3个副校长每位带10人到香港警校学习两个礼拜，35课时，看看别人是如何解决实战问题的。这点也收到了比较好的效果。香港警察解决动的问题相当好，比如一个匪徒坐在一辆车里，香港警察会对车里的匪徒说：“把枪扔掉！”枪扔出来了，我以为他们这就走过去了，他们不，“把汽车钥匙扔出来！”还不行，要匪徒把两只手伸在车窗外面，然后再开车门，再往后退，退10—15米，叫你跪下，手伸出来，该过去上铐子了吧，不行！还叫他把两个腿交叉起来，那样你就蹦不起来了，这会儿才上去带手铐。像这样，不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而我们这里，警察通常就喊一声，下来，就冲上去了，撞死撞伤的事就发生了。

　　培训需要在硬件软件上花钱，但我认为在教育方面投资再多，都不会白花。当然教育投资下去，得要两三年才能见效，所以我担当这任公安局长，也希望未来的公安队伍素质能有一个显著的提高。

　　新民周刊：昨天(10月23日)江主席高度赞扬了上海公安干警和武警官兵忠于职守，发扬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的精神，出色完成了APEC会议的安全保卫工作。您作为上海市公安局长，对您的部下有如此出色的表现，请对他们说句话吧。

　　吴志明：能够取得这次会议的圆满成功，应该感谢我们6万多公安民警和武警官兵的忠于职守、风餐露宿，努力完成了各项保卫工作，也感谢我们民警和武警的家属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从9月26日宣布停止休假以后，许多同志们1个月没进过家门了，有的把自己的孩子托给亲友关照，有的父母生病也不能去探望，都是“舍小家为大家”，有克己奉公的精神，全力投入APEC会议的保卫工作，作为公安局长，我十分十分地感谢你们作出的奉献。(彭正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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