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札记：云南勐腊县随着禁猎工作的落实，退耕还林还草工程的实施，生存环境的改善，近6年，野生动物大幅度增长，陆地上体形最大的哺乳动物，有旗舰美称的大象，成群结队的涌入勐腊。70年代，亚洲野象出现在田间和村边，人们奔走相告，一睹为荣。然而，近6年随着大象增多，践踏、毁坏庄稼价值达1000万元以上，并造成8人死亡(今年8月20日摄影记者高郑平拍摄野象时，……9月5日民工邓王在农庄里砍草时都是被野象用鼻高高卷起、重重地甩在地、用巨脚猛踩致死)。勐腊人谈象色变，对野象防不胜防。对野象怎样防备?怎么样保护?勐腊人已作出了巨大的奉献和牺牲，希望得到各方的关怀和援助。

　　野象又成群结队的出现

　　勐腊位于云南省南部，是镶嵌在美丽的西双版纳皇冠上的一颗璀璨明珠。东、南、西三面与老挝、缅甸接壤。全县国土面积7093平方公里，森林覆盖率达66.1％；这里的热带雨林是中国保存最完好，蜚声世界高达近百米的望天树树群就在这里。从景洪到勐腊160多公里的国道，都在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里穿行，一路鸟鸣啁啾，千姿百态的绿叶鲜花一幕接一幕、令人目不暇接。

　　为了有效地保护珍稀动物和植物，近6年，勐腊县境内先后建立了勐腊、尚勇、勐仑三片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共计198万亩。省和州政府都出台了长期禁伐、禁猎、收缴民用枪支的文件。这里独特的热带雨林气候，是植物生长的最好温室，百姓形容“一根锄把插下去三天就会发芽”，种下去的树一年长高三米以上。禁伐三年，保护区内各种植物疯长，生态环境更加优化。禁猎三年，只有23万人口的小县，收缴各种枪支7万多支。狠狠地打击偷猎野生动物的犯罪活动。野生动物受到了最好保护，短短6年内，不仅本地野生动物繁殖快，邻国的野生动物也大批涌入勐腊。亚洲象、印度野牛、印度虎、白颊长臂猿等36种野生动物都在保护区内出现了。

　　勐腊自古是大象的乐园，大象自古是傣族的吉祥物。70年代人们乱伐森林，乱捕猎，很难见到野象了。90年代初，当人们又看到亚洲野象成群在勐腊活动，人们奔走相告，呵护有加。村民们将香蕉、米饭送给大象吃。县委、县政府大力宣传保护亚洲野象，让全县各族群众都知道亚洲野象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不准偷猎、不准捕杀，违者严惩。让勐腊真正成为亚洲野象的生活乐园。

　　在勐腊、尚勇、勐仑保护区核心区内原来居住着一部分瑶、景颇、佤少数民族群众，为了有效保护大象的生存环境，1988年，勐满镇大广瑶族村20户、105人从核心区搬迁出来。勐腊南亮村群众发现马鹿到田里吃庄稼；还看到马鹿和牛群在一起吃草；没有放枪、也没有放狗咬，而是小心地把它赶回森林。尚勇群众在橡胶林中发现18公斤的蟒蛇，跑来乡里报告，并把蛇扛回原始森林放掉。

　　近3年，是尚勇保护区看到亚洲野象群最多的几年，见到象的地点多，保护区周围26个村寨都见到了大象。见到的象群多。见到象群都在五六头以上，去年10月，在尚综良勐满水库边见到有33头的一群象。见到的幼象多，有20多个村寨见到象群时，都是一至二头活泼可爱的小象紧跟在母象身边。去年9月16日，一群25头的象群出现在勐满镇曼粉村波玉甩家玉米地里吃玉米，有2头小象。今年8月20日17时，勐浦亻爱尼山一带，又有10多头的一群象来到稻谷地里。

　　野象发疯6年甩死8名汉子野象掠夺6载造成千万损失

　　勐腊县委书记罗鸿江说：“亚洲象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世界野生动物保护组织在1972年就将亚洲象列为第二级濒危动物，国际濒危动物贸易也把它列入严禁买卖的第一附表。我们勐腊一直承担着保护祖国陆地上动物‘旗舰’物种的重任，勐腊各族人民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也作出了巨大的牺牲。”

　　近十年，勐腊野生动物种群数量增长迅速，大大超过保护区承载极限。据尚勇自然保护区管理所负责人介绍，尚勇保护区总面积42万亩，目前在这里生息的野象大约80多头，每头野象每天至少要吃80公斤食物，觅食范围大约2.5平方公里。野生动物专家分析认为，尚勇自然保护区理想的标准容量只能承载60头大象，现有面积已难以容纳80头野象的生存和繁衍。

　　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与大象的发展和生存形成了尖锐的矛盾。勐腊县三片自然保护区内和周边共有160个村寨及农场生产队，人口约4万人。这些村寨和生产队累计占有轮歇地5万多亩，经济林果地22万亩。多年来，群众大力种植橡胶、甘蔗、水果等经济作物，这样大大缩减和挤占了野生食草动物的食源地，人为缩小了野生动物活动和觅食范围。再一个原因，保护区内封山保护，严禁毁林开荒，不准放火烧山，草山很快演变成灌木林，疏林很快恢复成次生林，杂草生长空间被挤占，草原逐年退化，竹林减少……大象的主食竹叶、绿草和野芭蕉大量减少。所以，近6年，野象与人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逐年升级，愈演愈烈。每年一到庄稼成熟季节，野象纷纷走出森林，四处出击，与农民“抢收”玉米、稻谷、甘蔗、香蕉……

　　今年，遭受野象损坏庄稼最严重的是勐满镇大广村南坪小组，这里20户瑶族同胞，家里遭到野象群的侵略、糟蹋。受野象损坏庄稼：水田面积104.5亩，旱地面积398.5亩。玉米受灾面积259.02亩，稻谷受灾70多亩，甘蔗100多亩，象灾丢荒面各147.53亩。护林员赵全青受灾最惨，全家6口人，种植水稻8.2亩，旱地甘蔗、玉米黄豆21亩，全被野象吃光、踩烂，颗粒无收。尽管遭受这样的侵害，这里的少数民族群众看到野象糟踏庄稼，只是用狗吓一下，把象赶走，跑来镇里汇报，没打大象。这里村民种的越多，损失的越大，多数农户缺粮和经济困难，学生被迫停学、失学的增多。大象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人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野象的胆子越来越大，大白天都成群到庄稼地抢吃，村民越来越怕，学生上学，农民下地干活，时刻都会遭受到野象的袭击，人人没有安全感。

　　据勐腊县林业局对2000年度受野象侵略灾情统计：保护区周边11个乡镇，160个村寨，2579户村民受象害，损失稻谷37.6万公斤，玉米103.7万公斤，黄豆1.97万公斤，花生0.2万公斤，甘蔗2638.1吨。人员受伤害9人，伤害水牛137头，黄牛459头，猪117头。按现行物价统计，以上损失达200万元人民币。

　　对野象的侵略，许多群众不得不采取赶、撵的办法，以降低损失。但是，象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多次偷袭人，造成一桩桩骇人听闻的死亡事件。

　　去年9月16日晚，一群野象冲进勐满镇上曼粉村波玉甩家玉米地里大吃乱踏，10几亩玉米地一株不留。第二天波玉甩忧心忡忡地找村主任反映。村里决定组织100多名青壮劳力出义务工，把野象赶到山梁子那边去。次日上午10时，大伙在水库边发现野象群一共有25头，大伙吆喝着把象群赶到山梁那边去了。大家高高兴兴地往回走时，一头独象悄悄地又回到了山梁这边，对走在前边的岩香突然袭击，用鼻子将他卷起甩了出去，又跑上去猛踏了几脚才离去。村民抬着岩香走不到100米，他就离开了人世。

　　今年8月20日下午5时许，勐满镇又接到群众报告：亻爱尼山一带又遭象群侵犯。镇领导带领林业站、受灾村干部、镇广播电视站摄像记者高郑平一同前往。来到野象糟踏庄稼的现场?BR>看到河图村几十亩庄稼已一塌糊涂?BR>高郑平打开摄像机?BR>正集中精力拍摄野象的罪证时，一头躲藏在玉米地里的野象突然冲出来，咆哮着向毫无防备的小高冲来，小高调头就跑，野象速度惊人，几大步就追上高郑平，用鼻子高高地将他卷起，重重地将他抛在地上，又用脚往他身上和头部猛踩……年仅36岁的新闻工作者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今年9月5日，在关累镇旧龙村，外来农民邓王和邓声亮在他们承包的田里放水、割草，两人专心干活，两头大象突然从背后袭击，邓声亮被大象用鼻子甩伤后，仍连滚带爬逃走，幸免于难，而邓王被大象重重摔在地上，又猛踩几脚，就死在他的承包地里。

　　今年8月24日，勐满镇给县政府的《关于抓捕野生独象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请示》中指出：秃尾巴独象近3年在勐满行凶5起，死亡3人重伤1人，几起伤人事件中目击者证实都是秃尾象肇事。勐满群众强烈要求上级领导按法律程序报批，尽早将该象猎杀或抓捕后异地放养。但是，县政府无权批，谁来管呢?

　　勐腊为保护野象作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全社会全世界应该怎样支持补偿他们

　　我省作家、摄影家朱云宽，多次到思茅、版纳实地采访野象，曾写过长篇报告文学《野象与人的悲喜剧》。他在该文中指出：亚洲象是国家一类保护动物，如果生活在西双版纳、思茅、临沧的300余头野象重新消失，那么就意味着中国国土上亚洲野象的消失。为此，这一方土地这一方人民承担着保护祖国陆地上动物“旗舰”物种的重任。国际保护动物基金中国代表葛芮女士在思茅考察后十分动情地说，野象在思茅呆的时间那么长，被损坏的庄稼那么多，可是思茅人民群众还这么爱护大象，这与非洲大象偷猎恰成鲜明对比。”

　　朱云宽大声呼吁：“版纳、思茅、临沧的人民为国家、为人类保护了野生象这份共同财富，全社会、全世界，又应该怎样支持、补偿他们呢?”

　　勐腊县三个保护区内有野象群200多头，为保护野象，勐腊各族人民已作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他们还将长期作出巨大的牺牲和贡献。可是，在中国、在世界，了解他们的牺牲和贡献的人还不多，全社会、全世界支持和补偿他们的仍很少。

　　近十年多来，勐腊县委、县政府为保护野象作出了巨大努力，人民群众为保护野象作出巨大贡献和牺牲。近年来，群众要求象害损失索赔补偿的呼声，像“四面楚歌”困扰着县委、县政府。

　　尽管每年屡遭到野象伤害人畜、糟踏庄稼的灾害，绝大多数群众为了保护人类共同财富亚洲野象，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野象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损失和痛苦。每当发生野象踏死人的事件，当地党政领导、林业、保护区等负责人都及时赶到现场，慰问安抚死者家属、稳定群众情绪，努力化解人与野象之间的矛盾、冲突。

　　对野象群的侵略，三个保护区都采取了积极的防护措施。西双版纳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与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合作，在尚勇、勐仑等保护区野生动物损害庄稼严重的部分村寨安装架设太阳能电围栏，加以防范。还在勐满尚综良挖了高2米、长7.3公里的防象壁。今年3月，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在勐满镇上曼粉开挖沟堑式防象沟，工程全长15400米，投资11.25万元。更积极的防范措施，采取在保护区中心区南亮村种植400多亩大象最爱吃的甘蔗、芭蕉、玉米等作物的野象食园。粮食收获季节让野象在保护区中心，少出来侵害群众庄稼。

　　尽管勐腊各级政府、各级群众采取了诸多积极的预防和保护措施，但由于勐腊还是个贫困的边疆小县，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科技措施有限，对野象的防范和保护也是捉襟见肘，困难重重、力不从心。

　　在采访中很多领导和专家们认为，要保护亚洲野象首先要保护好人，帮助大象，从帮助人开始。勐腊县县委、县政府及专家提出几点建议：

　　一、修改现行《野生动物保护法》。野生动物是国家宝贵的自然资源，是整个社会的重要财富，保护野生动物，就是保护国家和社会的财产，因此而遭受到的损失，理应得到受益人即国家和社会的合理补偿。(A)进一步明确补偿主体，建立分级补偿制度。根据我国野生动物实行分级管理的原则，应该实行分级补偿，即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所造成的损失，以国务院野生动物行政主管部门为补偿主体，由中央负责补偿，地方重点保护的野生动物所造成的损失，由地方政府负责进行补偿。(B)制定全国统一的补偿办法，对野生动物毁坏庄稼、伤害人畜的补偿对象、补偿程序、补偿义务人、救济办法、补偿数额、补偿基金的建立等作出统一规定。

　　二、建立补偿基金。根据有关法律和政策建立野生动物损害补偿基金。来源由中央和地方财政安排列入预算，从财政拨款支付，也可从野生动物资源利用的收费中加以征收，还可争取发达地区支持，国际组织捐赠，有钱人资助等。当受害人的损失难以得到补偿时，就可动用基金补偿。

　　三、建设珍稀野生动物饲养园。对于种群数量增长超过环境容量的野生动物，可以采取建设饲养园，通过人工捕捉和饲养驯化的形式，开发利用野生动物资源。

　　四、搬迁村寨。据统计，勐腊县自然保护区内还有53个村寨。通过中央和地方共同投资，把保护区内的村寨搬迁出保护区。以此扩大野生动物的食源地，减少人与野生动物争食的矛盾冲突。

　　五、加强对野生动物，特别是食草动物的生活环境、食物源培植方面的研究。对于食草野生动物来讲，并非森林越多，树木越茂密越好。为了使野生食草动物的食源不减少退化，营造其理想的生存、繁衍空间，很有必要加强这些方面的研究和试验工作。

　　勐腊的几点建议符合当地实际，也好操作。亚洲象保护项目小组，从去年7月开始在思茅进行的“亚洲象保护计划”，他们拿出100万元人民币帮助当地群众发展经济，提高他们的承灾能力，并向接受“互助基金”的村民进行环境教育，实现人和象和谐共处的目标。受援助的200户，每户800元，大家不在山上种植物，改做养猪、酿酒非农经济。这种方法，有人投资，勐腊也可实施。

　　在勐腊，人与象争夺生存空间的矛盾还会长期存在，如何从根本上解决勐腊“人象和睦相处”，共同拥有一个家园的问题还需全国、全世界的支持和帮助，才能作好这篇人类的大文章。(韩声雄 张信 赵汝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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