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提示:“悲伤的眼泪是流星，快乐的眼泪是恒星。满天都是谁的眼泪在飞，哪一颗是我流过的泪……”

　　这首孟庭苇的老歌哀怨而凄婉，对音乐元素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南京未婚女子李霞曾经多次哼唱过这首歌，然而，谁曾料到，这个坚强的残疾女子的命运竟如同流星一般：在狮子座流星雨陨落人间的那一夜，她“陨落”了。

　　如果不是南京媒体全城总动员，如果不是警方的坚持不懈，李霞至今还蜷身于冰冷的裹尸箱内。人们如今只能在她的心里找到一滴冻结的泪，泪中有一个人的影子：王位，一个帅气的摄像记者；凶手，一个在真情面前束手无策的懦夫。

　　挣扎在双重重荷里

　　金贸大厦在南京是一个颇有知名度的地方，许多音乐发烧友经常喜欢去那里淘碟片。右侧大门边的第二个柜台现在空荡荡的，那就是李霞的摊位。当记者一提到李霞的名字，旁边几个晒太阳的大妈就立刻红了眼睛：“多好的孩子，就是太命苦了……”

　　命运对李霞来说似乎太苛刻了：在她降生的时候，由于产钳事故，她的左腿落下了终身残疾，她学会了走路，但永远只能一瘸一拐地在奔流的人群中蹒跚。她永远没有办法对父母吐露心事，因为父母都是聋哑残疾在身，她始终生活在一个无声的家庭里。

　　相比于其他女孩子来说，除了家里有三张残疾证外，李霞还有许多让她自己觉得黯然神伤的地方：身高只有1.50米，体重才70多斤，平平的相貌，只有在微笑时才从眼眸中透出属于她的青春光彩。直到现在，没有人能确切知道李霞是怎样在生活与自我的双重重荷中挣扎出来的，总之，在1992年，高中毕业的她终于自信地站在了金贸大厦的柜台里，成了音像柜台的一名营业员。

　　身体的残疾原本就羁绊不了心灵的飞跃，尤其当音乐和渴望奔腾的心灵碰撞到一起时，李霞身体中蕴含的美丽才彻底爆发出来。有一个电台音乐节目主持人曾这样评价李霞：“她对音乐的领悟和理解能力让人惊讶，尤其对流行元素的把握，简直就是一位行家。”1999年，李霞终于自己当上了柜台老板，每天仍然像打工时那样，第一个到柜台，最后一个离开。如此的敬业当然能换来丰厚的报偿。经常，当电台、电视台甚至报社的记者正在琢磨各种音乐的流行趋向时，在李霞的柜台上已经摆好了体现流行精神的碟片，她就微笑着站在柜台后，迎接着一双双惊喜的目光。这样，很快李霞的顾客名单中就写满了南京乃至江苏省各大电台、电视台音乐节目主持人和报社文化记者的名字，其中有不少知名主持人和记者成了李霞的好朋友，他们经常和这个其貌不扬的残疾音乐才女吃饭、泡吧、聊天。“和李霞在一起的确会引起旁人的侧目，不过，同她谈音乐是一种享受，而她在音乐上所具备的资质是很多身体健全的人远远达不到的，”一名报社文化记者说，“虽然她是做生意的，但是她给你的感觉很诚恳，没有名利是非，是个很单纯的女孩。”

　　在李霞的房间里，除了整箱的音乐碟片外，还有大堆她从先锋书店买回的书，20多本《万象》杂志，朱天文、李碧华的小说，每一期的《看电影》、《电影世界》……你无法想象，在一个没有声音、清贫、背负着太多外界异样眼光的环境中成长的平凡女孩，竟会在精神世界中拥有如此众多的“奢侈品”，

　　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巨大差异一直被李霞顽强地保持着平衡，直至，1998年，他出现了。

　　自卑于自尊之间

　　“不要看他仪表堂堂，其实，王位是一个非常自卑的人。”承办李霞命案的一位探员如此对记者说。

　　王位身高1.78米，白净，有个很帅的鼻梁，加上他是某广电局的摄像记者，谁都不会想到他一直过着窘迫的日子：父亲早亡，母亲下岗在家，他的月收入大约只有900元。不过，王位有着自己的生活规则，他经常以买房、做生意为由向朋友四处借钱，然后，再爽快地花个精光，接着再“拆东墙补西墙”。

　　见到王位之前，李霞还不敢去想感情的问题。生存刚刚解决，谁会对一个27岁的残疾女孩动心呢？似乎还是源于现实与精神世界的落差，1998年，当王位出现在李霞的柜台前，她的世界改变了。

　　他们开始交往，李霞的媒体好朋友也第一次听到了“男朋友”三字从李霞的口中愉快地滑出，不过当他们留心查找这位“新科”男朋友的工作单位及联系方式后，担心就此产生：王位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竟然留给李霞的是假单位和假联系方式。谎言被揭穿后，李霞宽容地谅解了王位。然而，事过不久，王位以做生意为名，开口向李霞借了9000元，李霞痴情，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殊不知，就此留下大患。

　　时至今日，王位仍然不承认是李霞的男朋友，“她一直是单相思。”王位在被抓后对办案探员们说。

　　李霞比王位大两岁，她的勤劳、坚强、良好的修养及出众的音乐禀赋都没有留住王位，其实，这些弥足珍贵的东西对野心勃勃的王位来说只是虚无。他的最爱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公务员小芳。“小芳的家境不错，工作又体面，王位非常疼惜这个女朋友，以为这样就能给自己长期自卑的心理筑一道防火墙，”一位探员对记者说，“面子问题是王位最在乎的东西，包括他被抓后，他始终拒绝向媒体承认错误。”

　　王位自从抓到小芳这根救命稻草后，对李霞就干脆避而不见。“李霞这个姑娘其实蛮内向，她会跟你谈音乐，但很少会把自己苦闷的事情倒出来。如果她肯对我们说，就绝不至于落到被杀害的地步。”一名电台音乐节目主持人坦言。

　　李霞不肯放弃，她经常打电话给王位，被王数次拒绝后，自尊心很强的她只好以还钱为由，希望能再见到王位。李霞的一个朋友这样解释说：“一般人都不理解李霞为什么会这样，包括王位在内。其实，李霞和我们这些人不太一样，她经历过太多的坎坷，于是当爱情降临时就会非常珍惜，非常执着。可惜，她遇到的是一个浪子，原本只要态度诚恳就能解决的问题被他不断激化。”

　　2001年11月18日，企盼多日的狮子座流星雨就要到了。李霞心情很好，她向朋友借了照相机，准备和她的媒体朋友合影留念，因为金贸的音像大卖场要撤了，李霞已经找好了铺面，她的媒体朋友准备帮她好好庆祝一下。

　　看着别人一对对地相约去看流星雨，李霞有点动心，对着流星许个愿吧。她惴惴不安地打电话给王位。王位正在街上闲逛，他很不耐烦地告诉李霞：“没空。”转念，他同意和李霞见一面，要把事情“说清楚”。

　　流星雨快来了。

　　谋杀与寻找的碰撞

　　李霞失踪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南京的各个媒体里传开。在金贸柜台里，李霞的小伙计无奈地搓着手，在李霞的家里，她的聋哑老父母眼巴巴地看着不时奔来的各路记者朋友，心里焦急万分却吐不出来一个字。唯一能与外界沟通的就剩下了刚从外地回来探亲的弟媳，李霞的弟弟也不多说一句话。

　　在媒体朋友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李霞家人终于前往健康路派出所（户口所在地）和淮海路派出所（工作单位所在地）报了案，还找出了李霞失踪前那个星期的手机储存信息，他们按号码挨个打，想要从中得到些线索。倒数第二个被呼电话是一个公用电话，几个朋友就在晚上十点多在大街上边打手机边找；有人说看到李霞模样的女子在光华门附近出现，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几乎把那儿所有的地皮都找了一遍……但是一切线索都戛然而止。

　　一些买碟片的客户听说李霞借了相机，以为她会去看流星雨，所以他们自发组织了20多人到紫金山找李霞，从早上9点一直找到下午5点，贴了30多张寻人启事。朋友们甚至在《扬子晚报》上登了寻人启示，《服务导报》和《周末报》特别撰文寻找，网络上也发出了寻人启示……李霞的一位好朋友说：“我们忙碌地寻找着李霞，借此来让自己忘记可能出现的悲伤结果。现在想想，活着，人之间相互温暖是最重要的。”

　　温暖对于王位而言已不知为何物：11月18日下午，李霞带着营业款6000元一瘸一拐地赶去赴王位之约。王位把她带到租住房内，李霞一下就心酸了起来：王位从来没有告诉她在外已经租了房子，看来她的爱是没有好结果了。李霞狠了狠心：“既然我们没关系了，那你就把欠我的钱还给我吧，我的新店要开张了，还等钱用呢。”王位坚持：“我没有钱，而且，我们没有基础，不可能有结果的。”李霞一下哭了，她狠狠地打了王位两记耳光：“那好，我就把我们的事告诉给你的女朋友，看她怎么说。”

　　李霞的话一下触动了王位最敏感的神经，他突然跳起来，猛地将李霞推倒在床上，而后用棉被死死压住瘦小的李霞。不多时，李霞不动了，王位愤然离开。

　　这还没完，他居然还准备分尸，让李霞的亲人和朋友永远找不到她。次日，他用李霞袋中的6000元又租了一套房子，然后，第三天，他买了一个大皮箱，盛好李霞的尸体，就放在阳台上。如此一来，王位已经没有胆量再开箱分尸了。此后的二十天，正当李霞的朋友发动了南京媒体总动员寻找李霞时，王位几乎没有勇气再踏入那间租住房，28岁的他第一次感到：“这次麻烦大了。”

　　尽管王位在李霞的朋友们面前非常刻意地保持着低调，不过他的媒体同行始终没有放弃，他们一直在不断寻找线索交给警方，而南京市公安局和白下区分局组成的专案组经分析也确定了李霞已被人杀害。王位，凭着自己多年的媒体经验，最终没能脱罪，他进铁窗后涕泪横流，后悔不该杀掉李霞，也不该因一个残疾女孩断送自己的一生。

　　王位没有想到，在自己眼中轻如鸿毛的一个残疾女孩，在他的媒体同行中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朋友。一些知名主持人听说李霞遇害的消息后，当即哭了；一些媒体记者得知李霞的被害经过后，恨不得要把王位千刀万剐。这还不仅仅止于感情上的创伤，记者在采访时多次听到一些音乐主持人抱怨：“唉，李霞就这么走了，现在我们买工作碟都没有地方了，只能随便在路上凑合着买一点，还是她好啊。”

　　“你别看李霞是个残疾人，她勤勉、聪慧，靠自己的双手供养年老体衰的父母，对感情也绝对是忠贞不二。再看看王位，空长了个漂亮架子，为了9000元就脆弱地要去杀人。你说说，在精神上，他们俩谁才是真正的残疾？”一位媒体同行对记者说。

　　李霞最终没能看见她期慕多时的流星雨，而在采访结束时，一个音乐节目主持人对记者说：“现在，我是怕听孟庭苇唱的那首老歌，因为提起流星就会想到李霞，他的生命真的像流星一样，短暂但充满光华，但又仅仅只是滑过天际的那一瞬。”（本文人物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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