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的人大代表曾建余是帮大伙说话的好代表，说他犯诈骗罪难以让人心服。”接到四川省泸州市的这个电话，记者立刻赶往泸州。2001年12月20日，曾建余因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1000元。但是控方三位证人之中的一个告诉记者，他的证词是在公安人员的诱导、威胁下作出的。

　　“曾代表能为我们办好这事”

　　曾建余是泸天化集团公司工会的退休干部，泸州市及其下辖的纳溪区的两级人大代表。据当地一家媒体报道，他被捕前已经做了9年的人大代表，为当地老百姓办过数不清的好事、实事，并救助过18名孩子。

　　曾建余的被捕与泸州出租车市场的一件麻烦事有关。

　　2001年8月，泸州市交通局发布通告，对9月9日到期的154辆出租车的客运经营权实行有偿出让，采取招投标形式。政策一出台，这154辆出租车的车主绝大多数傻了眼。

　　据调查，这些车辆中，有101台刚刚完成过交易，交易平均价格约为18万元。有些车主是在距9月9日不到半年时才从上家买来的。而交通局的通告，意味着一些按惯例办事的新车主“煮熟的鸭子飞了”，而且花出去的钱可能白花。

　　这些车主不少是下岗工人，全家人甚至于几家人都靠这辆出租车生活。如车主柴建伟、柴建华两兄弟都下岗了，兄弟俩借贷21万元，自筹2万余元，于2001年5月从他人手中以23多万元买来一辆出租车。两家7口人就靠这辆出租车维持着生计。车主们多次到市政府上访，要求“优先取得经营权、转让费不能太高”。

　　在等待市政府给予答复时，有人提议：“曾代表能为我们办好这事。”这一建议很快得到了其他车主的响应。

　　据车主们介绍，曾建余接到情况反映后，叫他们推荐出两名代表反映情况，再不能像以前那样集体到市政府上访，这样不利于社会的稳定。他自己以人大代表的身份向四川省有关部门及泸州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反映了这154辆出租车主的实际情况，并提出了建议。

　　泸州市人大的一位秘书长也证实，市人大曾经两次召开了座谈会，向市交通局等部门了解154辆出租车的情况。这位秘书长曾参加过其中的一次，并听取了曾建余等人的发言。

　　正当有关部门在积极处理人大代表对154辆出租车的建议时，2001年9月6日，曾建余因“涉嫌诈骗”被泸州市江阳区公安分局刑拘。9月19日，经泸州市江阳区人民检察院批准，江阳区公安分局对其执行了逮捕。10月31日，江阳区人民检察院向江阳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我要凭良心办事，我不能给你作伪证”

　　江阳区检察院的公诉书称：“2001年7月17日上午，被告人曾建余给出租汽车车主代表谢××打电话，叫其准备4000元人民币，他要找市领导活动，同时授意谢××通知车主们19时30分在‘九个太阳’茶楼开会，有消息告诉他们。当日晚20时许，被告人曾建余来到‘九个太阳’茶楼，骗得数十名出租汽车车主集资款4000余元后离开现场。”

　　2001年12月4日，江阳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曾建余涉嫌诈骗”一案。曾建余的爱人在泸州市没找到律师。据她介绍，律师们说，有人打招呼，谁当了曾建余的辩护人，就要被吊销律师资格证书。最后，她不得不到重庆市请了两名律师。

　　在审理过程中，谢玉枫、王平、孙泽珍为控方作出了书面证词。这三人也是154名出租车的车主之一。

　　但在法庭调查阶段，出租车主李莉出庭作证，指出王平曾要她作伪证。

　　她事后告诉记者：“曾建余被公安局抓起来后，王平、孙泽珍到了我家，王平说：‘曾代表已经被抓了，不能帮我们办事了，我在茶楼拿了4000元钱给曾代表，现在他不承认。如果不承认，就要追究我的责任了。公安局可能要来找你，找到你，你就给他们说，看见我拿了4000元钱给曾代表。’我说确实没有看见，她说：‘你不给我作证就成了我的责任了。’王平他们走了以后，我又给她打了传呼，‘我确实没有看见你拿钱给曾代表，我要凭良心办事，我不能给你作伪证。’王平很冒火地对我说：‘曾代表已经被抓了，只有把事推到他身上才好说，你太不对头了，事情闹大了，叫你作个证都不干。’说着她就挂断了电话。第三天，公安局来调查我时，我也如实地讲了。”

　　庭审当天，还有30多名出租车司机也出庭作证，证明曾建余没有收过他们的集资款。

　　12月20日，江阳区人民法院对曾建余“涉嫌诈骗”一案进行了宣判，认定曾建余虚构了找市领导活动需要钱的事实，骗去车主的集资款数额较大，已构成诈骗罪，当庭判处曾建余有期徒刑一年，并处罚金1000元。

　　“如果我不说‘老实话’就要取消我的顶灯”

　　2001年12月27日，记者来到江阳区人民检察院，见到了起诉科的肖科长。他请示了检察长后，对记者说：“检察长指示，要采访此案，须请示泸州市政法委。”

　　记者又来到泸州市政法委，工作人员打电话向政法委副书记请示时，该书记在电话里说：“不接待。”

　　记者两次来到江阳区人民法院，通过该院政治处与本案的审判长何格全联系，但他拒绝与记者见面。

　　车主们介绍，王平和孙泽珍给警方作证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记者也没能与王平和孙泽珍取得联系，最终找到了谢玉枫。

　　“曾建余是冤枉的，大家都很清楚，有人要整他。”谢玉枫一见到记者就这么说。谢玉枫说：我被“请”到了江阳公安分局后，他们认为我是上访的组织者，是个关键人物，就对我拘留了13天。他们经常深更半夜来提审我，一提审就是几个小时，给我精神造成很大的压力。我确实没有看见王平给曾建余拿4000元钱，只是听王平说把钱给了曾建余。我当时在口供中说“看见王平拿钱给曾代表了”是假话，是公安诱导我、威胁我。我按实际说“我没看见”，他们就说我撒谎。他们还威胁我，如果我不说“老实话”就要取消我的“顶灯”(出租车经营权)，并刑拘我。我也是下岗职工，借钱买的车。我怕他们这样对我，也想早日出看守所，所以就违心地说了。

　　谢玉枫说自己现在讲的都是老实话，只希望公安局不再来抓他，否则，他无法活下去了。

　　“我认为是个别人的打击报复”

　　“老曾在行使人大代表权利时，敢于与不正之风作斗争，维护了老百姓的权益，但也得罪了一些人。他这次入狱，我认为是个别人的打击报复。”纳溪区政协常委张国成认为。

　　钟先云是泸天化公司的职工，几年前不幸下肢残疾，生活不能自理。自那以后，曾建余常去照顾他，两人结下了深情厚谊。曾建余在看守所中曾给钟先云写过几次信，一封信这样写道：“提审我的人就给我摊牌：‘只要你承认得了这笔好处费，这桩官司就完了，没有必要上法庭，叫人把人大代表给你罢免了就行了。’———如果让我从看守所门爬出来，我干脆直起腰杆，挺起胸膛走进去！”

　　目前，曾建余已经上诉，泸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将择日进行二审。(闵捷王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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