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15日上午，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庄严的法庭上，神情严峻的审判长正在宣读对原上海海关调查局局长季永珍经济犯罪案件的判决书。贪污罪、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季永珍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对其违法所得的300余万元予以没收。审判长洪亮的声音在法庭回旋，此时的季永珍一改往日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的神态，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这个曾在上海滩名噪一时的“人物”，走上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人生路。

　　“走私克星”被人举报

　　现年61岁的季永珍出身农家，1965年从部队转业到上海海关工作。作为一个农民的后代，他十分珍惜进城工作的机会。刚到单位时，苦活、脏活抢着干，对自己严要求，高标准，深得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经过多年的努力，他终于从一名普通的海关工作人员成长为一名海关领导干部。1994年至1995年，季永珍担任上海海关调查处处长；1996年任上海海关调查局副局长；1996年10月，被任命为海关调查局局长。作为改革开放前沿的上海，加大走私稽查工作显得尤为重要。季永珍在此方面，确实做了大量的工作，为清查、打击走私贩私作出了一定的贡献，曾一度被人誉为“走私犯罪分子的克星”。但在1999年，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接到群众举报，反映季永珍利用职务便利，与犯罪分子勾结，有受贿嫌疑。与此同时，上海市纪委也相继收到内容相同的反映季永珍受贿的举报信。2000年10月，上海市纪委对季永珍违规违纪问题进行立案调查。与此同时，市检察一分院也根据举报内容，由院领导亲自督阵，成立专案组，制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秘密地对季永珍涉嫌经济犯罪问题展开初查。

　　拍卖公司打开缺口

　　在上海众多的拍卖公司中，有资格接受海关委托进行罚没物品拍卖的仅有4家。其中一家拍卖行的业务近年来变化巨大，引起了专案组的高度重视。该拍卖行的前身是废旧物资回收站，转制后几年功夫，就摇身一变成为上海滩知名的拍卖公司。专案组经过一番苦心调查，终于揭开了其中的奥秘。该拍卖行总经理孙某，在这几年中，经常要“慰问”一些人，逢年过节更是跑得勤快，这其中就有季永珍。同时，专案组又发现，江苏某工业总公司是拍卖海关罚没物品的老主顾了。由于海关罚没产品拍卖的价格比市场价要低得多，能够长期地得到这些物品必然与海关调查局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与此同时，市纪委在对季永珍的调查中，也掌握了季永珍涉嫌贪污、受贿的证据。疑点一一列出，在院领导的指示下，专案组决定向孙某以及江苏某公司钱、赵三人进行调查。

　　金钱、别墅和家具

　　专案组与孙、钱、赵接触时，三人疑虑重重。他们深知，季是海关调查局的一把手，离开了他的呵护，他们的日子就没以前好过了。因而任凭侦查员如何发问，如何旁敲侧击，三人要么推说不知，要么就装傻。可商人毕竟是精明的，眼看形势对己不利，三人开始调转“枪头”，选择了“明哲保身”，很快就交代了向季永珍行贿的犯罪事实。从1994年起，某拍卖行因经营海关罚没物资，每年按比例提取“劳务费”返还给供货单位。同时，为拉拢与上海海关调查局的关系，他们多次请调查局有关工作人员“消费”。在这过程中，2000年1月，该拍卖行总经理孙某，携带3万元来到季永珍办公室，以“春节慰问”调查局的名义交给了季。1994年，常熟物资总公司因进口废钢材违规，被上海海关处理。在此期间，该公司总经理钱某等经人介绍认识了季永珍。季永珍通过拍卖行先后将电解铜、羊毛等罚没物资定向拍卖给了他们，常熟物资总公司销售后获得了1000多万元的巨额利润。“为感谢季局长的帮忙，我到他家。闲聊中我告诉他，虞山林场造了一些别墅，房型很好。江某(季永珍之妻)就想要一套，我就陪季永珍夫妇实地去看了一下，他们都感到很满意。于是我花了45万元买了一套。办证时，写的是季永珍女儿的名字。另外，1996年时，江某(季妻)很喜欢红木家具，我就联系了常熟一家红木家具厂，他们一同去看了，并当场订货，价格是43600元。几个月后，我就让人将家具送到季局长的家中。”季永珍有三个女儿，两个由他安排到自己担任董事长的某报关行和某海关工作，而大女儿一度没有固定工作。1997年，其女儿提出要办一家饭店时，季为此不遗余力，从饭店的谈判、装潢、经营直至客源，他一一亲自过问，而承包饭店所缺的30万元的费用，也由他向常熟物资公司开口“借”了。“1995年5月中旬，季永珍打我手机，说要向我公司借30万元。当晚我来到季家，他告诉我，女儿要开饭店，缺30万元。于是我就把事先带好的公司空白支票拿出来填写了30万元给他。在我们公司解散之前我对季说，公司解散了，30万元怎么办？季不搭腔。到了1997年，我在他办公室对他说，30万元公司在帐上做平了，季依旧不搭腔。到了7月底，季的女儿又打电话给我，再次向我“借”30万元，我就又借了30万元给季的女儿。

　　”赵某最终也如实作了交代。1997年7月1日《拍卖法》实施了，罚没物资的拍卖要通过公开拍卖决定买主，也就是说罚没物资的流向再也由不得自己的一支笔了。季永珍感到在位掌权的日子屈指可数，一旦退下来，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于是，季永珍便在老家丹徒开办了私人农场，并将部分受贿的钱款投了进去。这个占地150亩的季家农场“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季家农场生产出的茶叶、大米等物，则由季永珍以高价卖给调查局、拍卖行等单位。至此，季永珍涉嫌贪污受贿的犯罪事实初露端倪。

　　次交锋“克星”认罪

　　2000年11月27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以涉嫌贪污受贿对季永珍立案侦查。到案后的季永珍，并未把年轻的办案组成员放在眼里。

　　自恃在海关工作多年，为走私缉私工作作出过贡献，他始终避重就轻，不承认自己有重大经济问题。针对季永珍自恃长期从事行政执法工作，熟悉、了解犯罪案件的侦查程序、方法，有极强的抗审特点，专案组精心准备了讯问提纲，并制订了应变措施。第一轮交锋开始，主承办亲自上阵。在与季永珍交锋之前，他心中就有一种预感，这块骨头不好啃。

　　果然，季永珍对自己的问题避重就轻，闪烁其辞。对季永珍进行长时间的政策教育的同时，另一路承办员径直提审了关押在另一间审讯室的季永珍之妻———江某。市纪委对季永珍调查后，江某就意识到大难临头，为了“保”住老季，她把钱某送的常熟别墅的房产证交给女儿保管，并多次与钱、赵碰头商量对策。兵贵神速，专案组立即传唤了季的女儿等人，获取了已经转移的别墅房产证。第二轮交锋的时机已经成熟。当主承办将证据拿到季永珍面前时，先前一直神气活现的他，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他知道，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一切狡辩、抵赖都将无济于事。检察机关经过查证证实，季永珍在担任上海海关调查处处长、调查局副局长、局长期间，利用职务便利，贪污人民币3万元；在与常熟某公司及个人业务往来中，收受贿赂人民币100余万元；且身为国家工作人员有巨额财产人民币230余万元、美元3万余元、港元19万余元无法说明其合法来源。这是建国以来本市局级干部中犯罪金额最高的一个，也是上海市局级干部中第一个涉及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的犯罪嫌疑人。2000年11月28日季永珍被刑事拘留，同年12月11日被依法逮捕。2001年3月12日被移送审查起诉。

　　季永珍案已尘埃落定，但该案所反映的一系列情况和问题，却耐人寻味、发人深省。从普通工作人员到海关调查局局长，季永珍感叹过、兴奋过、也感激过，但他没有把这当成自己继续努力的动力，反而骄傲自满、目空一切。出于占有金钱的强烈欲望，以至于在临退休前，他滑向了犯罪的深渊。透过季永珍的人生轨迹，我们不难发现许多值得反思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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