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月4日，湖北武汉广场。张君特大抢劫杀人犯罪团伙正在血洗金铺，子弹贴着无辜者的耳际划过。此时此刻，一名踏入警界才半年的年轻警察向歹徒奋然跃起，枪响了，他倒下了。太阳穴被子弹打穿、脑浆迸裂，结果将会怎样？两年多来，一个22岁的生命脆弱得像一朵开在暴风雨中的小花；植物人、瘫痪、失忆、失语，接连四次，参与抢救的医学专家都扼腕叹息：“没救了，没救了。”但是，你想得到吗，一个恶魔罪有应得被毁灭，而一个英雄终于在爱的包围中得到了凤凰涅式的浴火重生：今天上午，武汉市公安局巡警方亮终于出院了。除了鲜花和掌声，他还得到了博爱医院送上的一本影集———《难忘的回忆》，里面有上百张抢救方亮时留下的珍贵片断，记忆从此打开……昨天，武汉市公安局巡警支队指挥室刘科长告诉本报记者，他们将于今天赶往北京，接英雄回家。电话里，他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大声地说，方亮是我们的好警察。

　　脑损伤救治史上的奇迹昨天，本报记者采访了中国康复研究中心附属北京博爱医院，院方负责人愉快地告诉记者：1.78米的方亮现在笑声爽朗，英俊的他走起来健步如飞，护士小姐只能小跑追上。有关专家认为，方亮的康复创造了中外脑损伤救治史上的四大奇迹：头部子弹贯穿伤存活奇迹；深度昏迷后苏醒奇迹；恢复感知及行动能力奇迹和恢复原能力奇迹。方亮倒下后，武汉当地各有关部门全力抢救，光开颅手术就进行了三次。第一次手术才结束半小时，方亮就没了呼吸，手术室的门不得已再次打开。三次手术后，医学专家看方亮的眼神都是悲哀的：“像这样两个太阳穴之间的头部贯通伤，目前还没有存活的先例。”足足49天，这个曾经朝气蓬勃的男孩魂游在没人知道的世界里，这令诸多医学专家再次心情沉重：“方亮即使能活下来，也将是一个植物人，永远不会开口说话。”天道酬勤。在主治医生的悉心救治下，方亮转醒了，但是却立刻要面对比以前更为残酷的现实：严重的脑损伤使他的记忆全部丧失，甚至连父母也认不出来。不会说话、不能坐立、大小便失禁、右半身偏瘫，智商只有几岁孩子的水平。此外，脑外伤引起的癫痫也一次次折磨着这位壮实的小伙子。时光似乎发生了倒转——看到男性，方亮就喊“爸爸”，看到女性，他则喊“妈妈”，方亮的善良令所有人心碎。方妈妈不得不从2＋2＝4开始教起，为此，她曾不无忧虑地说：“我好像在教一个幼儿。”

　　在湖北省有关部门和医院的建议下，2000年5月，方妈妈带着方亮慕名来到中国康复研究中心附属北京博爱医院，开始接受正规系统的康复治疗。运动功能训练、上肢日常生活自立能力训练、认知功能训练、语言训练，还有高压氧治疗和药物治疗……日复一日单调重复的训练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只记得自己是个警察对于恶魔张君，方亮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去年7月，在审判张君的电视转播中，妈妈及诸位好友几乎是指着电视告诉他：“这是张君，就是这个恶魔把你害成这样。”方亮已然忘却了当年子弹穿颅而过的那一幕，所幸他也由此忘却了那刺穿魂魄的痛楚。但是，方亮还记得自己是一名人民警察。在康复训练中，方亮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周围的病友看到的是一幕幕奇迹般的康复过程———“方亮来医院时还只能躺着，就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他能抓东西、下床走路、连续说整句话、自己吃饭甚至料理内务。一个小孩子要在十多年里学会的事、一个脑损伤病人要用几十年才能恢复做的事，他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办到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名专家对记者称叹道。

　　陆毅帮助寻找记忆方亮不孤单，从他1999年1月4日失去知觉那一刻起。为了这一天，战友及关爱他的各届人士倾注了无数心血。两年来，武汉市公安局先后支付50余万元医疗费用。在武广劫案发生后，方亮不幸头部中弹，生命垂危，随即被送往协和医院抢救。医院先后两次给其做了脑外手术。武汉市委领导及市公安局领导到医院慰问方亮，并指示：全力救治。之后，为使方亮能尽快恢复健康，武汉市公安局派专人护送其前往北京治疗，同时安排好方亮及其母亲的生活，并请了一名专职医护人员日夜护理。一年多的康复时间里，方亮得到了社会各界的热情关怀。热心的群众不断来电、来信慰问，有的还带着慰问品和慰问金登门造访。北方交通大学电气工程学院党、团委为方亮组织了“为奉献者奉献”的青年志愿者服务活动，从2001年6月开始，每周不少于8小时，安排志愿者前往中国康复中心看望方亮，帮助他提高生活技能，恢复记忆和自理能力，以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在志愿者们的精心照顾下，方亮学会了第一次上网，第一次用左手打乒乓球。企业界代表———精优惠南医药有限公司为方亮捐助了价值两万多元的神经恢复药物，在他恢复的过程中帮了大忙。

　　在北京治疗期间，武汉市公安局有关部门购买了价值1万余元的药品，由方亮的父亲带往北京。方亮负伤后，其工资、补贴、福利等待遇每月同上岗巡警一样如数发给。考虑其母亲李先奎一直看护照顾，从1999年7月开始，武汉市公安局为方亮母亲每月发放补贴800元。清醒之后，方亮在病房里收看了当时十分火爆的反映警察战斗生活的电视剧———《永不瞑目》，并深深地被其吸引。剧中陆毅主演的男主人公，一直是他配合医生刻苦进行康复训练、重返工作岗位的动力。与陆毅交朋友，成了他伤情逐渐改善以后，越来越强烈的愿望。北方交大的志愿者们在一次陪同方亮参观校园的活动中，偶然发现他回忆起了曾在北方交大拍摄过的《永不瞑目》中的肖童形象。为了帮助他恢复、激活残存的记忆，志愿者致函肖童的扮演者陆毅，希望他能抽空与方亮见面。陆毅在得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欣然同意。2001年8月28日下午4时左右，当方亮终于见到自己念念不忘的“肖童”陆毅时，他先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向陆毅问好，接着念出了“肖童”、“包拯”等陆毅扮演的角色的名字。

　　在志愿者们准备的签名簿上，陆毅写下了“让我们共同为方亮祝福”的留言。这一切都让方亮的母亲李先奎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真的非常感谢北方交通大学的这些志愿者，他们给了方亮很大的帮助。谢谢他们。”

　　如今的方亮已经恢复得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依旧一副雄赳赳的样子。

　　康复后还要做警察鉴于方亮在抓捕张君犯罪团伙的战斗中表现出的大无畏精神，湖北省公安厅授予方亮一等功勋章。而他最大的心愿是，继续当警察，他渴望着尽早回到工作岗位。武汉市公安局巡警支队指挥室刘科长向记者介绍说，方亮的警察身份是一直保留的，至于今后他将在哪个岗位，将视方亮的身体恢复情况而定。记者提及武汉市公安局为救治方亮花费的50万元时，刘科长毫不犹豫地说，大家一致认为，为了方亮，花再多的钱也值得。他向记者强调，他们所有的战友都以方亮为荣，并期盼英雄能早日归队。此外，博爱医院也向本报记者透露，方亮目前的体质还没有完全恢复，还必须接受专业治疗。按照乐观的猜测，现在对于方亮来说是又一个新的开始，他未来的痊愈必须依靠永无止境的锻炼———说话、唱歌，以及熟悉这个他曾经熟悉的世界。

　　新闻回放武广劫案

　　1999年1月4日晚7时许，张君、李泽军、陈世清、赵正洪持枪抢劫湖北省武汉市武汉广场黄金饰品柜，造成1人死亡、3人重伤、3人轻伤，共劫得人民币3万余元、黄金饰品价值人民币263.4万元。正在附近执行巡逻任务的方亮闻警即动，与战友一道迅速赶至现场。在与持枪劫匪短兵相接的战斗中，他临危不惧，顽强阻击，不幸头部中弹，身负重伤。

　　方亮的英勇行为为公安部专案组根据劫匪遗留的手枪物证，并案侦查突破此案作出了贡献。

　　记者张嵘任荣昆图片陈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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