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第一骗税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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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02月01日23:02 新浪短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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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示】
查处厦门特大走私案后，国家再一次展开了打击进出口环节犯罪活动的重大行动，查处了发生在广东潮阳、普宁两市的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骗取出口退税，大挖国库墙角的骗税大案。这一案件涉案金额之大、人员之多、犯罪情节之恶劣，在共和国历史上前所未有！
这些不法分子都是一些什么人，他们采用了一些什么样的手段通过了一道道关卡，骗取了42亿元巨额国家税款呢？
制 片 人：关海鹰 赛 纳 张 洁
出镜记者：长 江
编 导：徐 涛
摄 像: 王小鹏 李 季 栗 严 孙 逊
录 音：呼 和 沈 鹏
解 说：姚宇军
制 作：郑蔓茜 丛 侠
统 筹：庄永志 杜晓静
监 制：李 挺 庄殿君
总 监 制：孙玉胜
【采访对象】
金人庆 国家税务总局局长
马 林 国家税务总局进出口税收管理司司长
张 涛 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副局长
白富忠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审判二庭审判长
刘慧玲 最高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厅副处长
朱振生 监察部执法监察室副主任
死刑犯陈文城
广东省潮阳市工商局企业登记管理科原科长郭明钦
潮阳市国税局原局长林伟琏
原桂光集团董事长张桂溪
广东省普宁市国税局里湖分局原局长秦川
普宁市里湖镇原副镇长黄辉鸿
普宁市里湖镇原党委书记张俊贤
普宁市原市委书记丁伟斌
普宁市原市长赖振才
普宁市国税局原局长赖秋平
【播出时间】
首播：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2002年1月12日（星期六）21:15－22:55
重播：中央电视台第二套节目2002年1月13日（星期日）18:20－19:00
中央电视台第一套节目2002年1月17日（星期四）
【主要内容】
一、国家税务总局局长：“他们等于是从国库里掏钱”
2001年5月，广东省汕头市召开严厉打击涉税犯罪宣判执行大会，一批犯罪分子受到法律严惩。
法庭宣判：骗取出口退税款，数额特别巨大，情节特别严重，给国家利益造成特别重大损失，分别判处罪犯黄振池、林俗存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现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犯黄振池、林俗存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据查，仅从1999年至2000年6月，广东潮阳、普宁两地涉案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17.4万份，金额高达323亿元，偷骗国家税款达42亿元，虚开金额是号称"中国第一税案"的金华税案的6倍。到目前为止，公安机关已抓获涉案人员411人，发现涉税犯罪团伙约150个。审结的重点案件中，有30人被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其中15人被判处死刑。
所谓出口退税，是对报关出口货物退还在国内各生产环节和流通环节缴纳的增值税和消费税,是国际上通行的做法。目前，我国实行的最高退税率为17%，即每出口100元人民币的货物，国家就退给出口企业17元的税款。
国家税务总局局长、国务院打击骗取出口退税领导小组副组长金人庆接受了《新闻调查》记者的采访。
金人庆：采取出口退税来支持外贸的出口是符合WTO规则的一种办法。……但出口退税实际上是财政上的支出，就是把你国库里面收到钱要还给出口企业。但这个支出是有效的，因为这支持了外贸的发展，最后拉动了经济发展，国家也得到了更多的税。正因为这样――因为他是可以把国库里的钱拿出来，实际上财政的支持――犯罪分子感到利益驱动，认为这是一种可以用办法把国库里的钱拿出来的办法。
广东潮阳、普宁两地的骗税活动由来已久，早就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1999年4月，在查处厦门特大走私案时，检查人员发现，大量的成品油增值税专用发票是从广东潮阳、普宁两地开出的。
国家税务总局进出口税收管理司司长马林向《新闻调查》记者详细介绍了案件查处的经过。
马林：它自己本身不生产成品油，同时它也不是一个传统的成品油集散地，但是给厦门那边，在一年的时间里开了一百多亿的成品油的发票。
不仅如此，广东潮阳、普宁两市出口退税情况十分异常。有关资料显示，2000年1月至6月，广东潮阳、普宁两地出口退税与当地增值税、消费税“两税”收入相当，是全国平均水平的6倍。同样，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潮阳、普宁两地的服装出口，不合常理地增长了几十倍。出口香港货物的增长额，大陆的统计数字竟比香港口岸的统计数字高出一倍。
马林：又不是出口商品的生产基地，又不是出口商品的一个流通、集散地，那么为什么能退这么多税？
检查人员还发现：广西劳联骗税案有四名主要案犯是潮汕人；号称“山东第一税案”、“湖南第一税案”的一系列大案，或者主犯就是潮汕人，或者与潮汕地区有关；上海、成都、西安、湖北等地众多税案，当事人或者是携带发票到潮汕地区虚开、代开，或者是到潮汕地区找票抵扣。潮阳、普宁两市俨然成了全国制售假发票的中心和骗取出口退税的主要策源地。
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副局长张涛：全国公安机关开展打击涉税犯罪的专项斗争中确实发现了这种现象，就是有许多的特别是特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是来自于广东潮汕地区的人，据报到公安部门的重特大案件的统计，大约80%-90%是潮汕地区的犯罪嫌疑人充当主谋或者后台老板。
广东潮阳、普宁两地发生的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骗取出口退税的违法犯罪活动，惊动了党中央和国务院。2000年8月，由国家税务总局、公安部、监察部、财政部、海关总署、国家外汇管理局、国家工商总局等13个部门的空前力量组成工作组，奔赴广东潮阳、普宁两地，掀起打骗风暴。工作组干部和当地公安干警最多时达1200余人，国务院工作组历经一年之久的艰苦调查，使这起中国第一骗税案大白于天下。
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审判二庭审判长白富忠：可以说发生在广东潮阳和普宁两市的特大涉税犯罪系列案件，是共和国成立以来人民法院所审理过的最大的一起涉税案件。这批案件涉案的人员之多、涉及偷骗税的企业之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数额之大、给国家造成的税损流失之大，犯罪活动的辐射面之广，手段之狡猾、之隐蔽，犯罪活动之猖獗，以及当地党政及行政执法部门参与的程度之深都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这样讲，当地的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犯罪活动已经呈现出职业化、专业化和社会化的特点，堪称为共和国第一大税案。
二、死囚陈文城：整个潮阳几乎多数企业都是这样
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在潮阳和普宁比较普遍。是不是这种犯罪轻易就能得手呢？实际情况恰恰相反，虚开增值税发票需要很多的条件，骗取出口退税更需要完成一系列专业性很强的操作，那么，犯罪分子们是怎么闯过了工商、税务、海关、银行、外汇管理等一道道关口的呢？
按照国家规定，出口退税必须提供供货企业的“增值税专用发票”、海关的“出口货物报关单”、外汇管理部门的“出口收汇核销单”、征税机关的“专用缴款书”，人们习惯上称为“两单两票”。
马林：为了防止这些骗税分子骗取国家的出口退税款，有很多执法机关也构筑了这么一道防火墙。规定需要很多手续、需要很多种凭证才能够最后拿到退税款，也就是说需要很多手续和凭证来证明这个货物确实是出口了。
“两单两票”从不同的环节证实一笔出口业务的真实，“增值税专用发票”证明出口企业确实购进了货物，“出口货物报关单”证明货物确实出口了，“出口收汇核销单”证明外商确实向国内汇入了货款，“专用缴款书”证明出口企业已按照国家规定预缴了40%的税款。然而，犯罪分子竟然按照这些环节建立了一套“专业化分工、一条龙作业”的链条。
陈文城，从1998年2月开始，利用其操纵的10家虚假企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373份，金额合计人民币2亿6千多万元，偷骗国家税款1490多万元。因犯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陈文城已被法院一审判处死刑。
记者：什么时候知道可以通过虚开增值税发票来赚大钱？、
陈文城：有一次在一个夜总会跟林伟琏谈起这事，他就跟我说明了，他说这确实很能赚钱。
记者：怎么说的？
陈文城：在你们潮阳开这些企业――所谓的虚开企业，我当时没有说虚开企业，他说这些企业，当然他也是心照不宣。
记者：他知道你这些企业是虚假的？
陈文城：对，一下子办几家企业。他就说:那好，我来负责税务上上下下的关系。
陈文城首先利用伪造的身份证注册了10家企业，其中3家贸易公司、7家生产企业。
记者：十个企业花了多长时间把它办下来的？
陈文城：那很短，就那么几天时间。像工商的话超不过两天，税务方面，包括税务登记，一般纳税人确认，当天送去当天就完成了。
记者：七个厂有没有真正的场地？
陈文城：有租，后面租过，但是租的那些场地只是做做样子。
记者：有没有设备？
陈文城：都是应付而已。
记者：有没有工人？
陈文城：真正的应该说没有。记者：实际上你那三家贸易公司有没有做什么出口的业务？
陈文城：没有。
记者：一单都没有？
陈文城：对。
记者：你在办工商执照的时候有没有人要求到你要办的这十家企业去看看场地？
陈文城：他们都知道是虚假，根本就不用看。
记者：那就是你无须提供场地证明？
陈文城：整个潮阳几乎多数企业都是这样。
郭明钦，原潮阳市工商局企业登记管理科科长，负责审核企业登记注册。因涉嫌玩忽职守被逮捕。
记者：一个业主如果说他要是想办一个企业到工商管理部门起照，都需要提供哪些材料？
郭明钦：提供哪些材料？那就是场地证明、验资报告，还有身份证复印件，还有那个注册书的填写等等。
记者：你们企登科要不要到基层，到他具体办厂的场址去看一看？
郭明钦：不要。为什么呢？我们潮阳那么多人口，地幅那么宽，光我们企登科五个人那就能去管理吗？不可能。
取得工商营业执照之后，陈文城再到税务部门进行登记并取得一般纳税人资格，然后即可申领增值税专用发票。
林伟琏，原潮阳市国税局局长，因犯受贿、滥用职权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15年。其任职期间， 不仅为犯罪分子出谋划策，还与犯罪分子内外勾结，沆瀣一气。
记者：一个企业取得一般纳税人资格之后它要申购增值税发票，它必须要做哪些事情？
林伟琏：到基层税务所那里申请、填表，基层专管员审核之后提出意见，然后所长、分局长审核、签署意见，然后就到市局的业务科室，他们又再审核，审核之后就再报到局长这边来审核，局长就签字，它就可以去下面购领，程序是这样的。
记者：你跟陈文城是什么关系？
林伟琏：我跟他也是一般的税企关系，我跟他没有什么很密切的关系。
记者：你说你跟陈文城关系很一般，他怎么会在买增值税发票的时候越过那么多的中间环节他不先去发票分局，而是直接找你税务局局长？
林伟琏：当时也是想方便基层、方便企业，就是说他们先送来给我签，签完以后再去下面补签。
就这样，陈文城轻而易举地就取得了骗税所需要的凭证增值税专用发票。那么，出口退税所需的“出口货物报关单”、“出口收汇核销单”和“专用缴款书”陈文城又是如何获得的呢？
马林：由于潮阳和普宁的犯罪活动非常普遍，在社会上形成一些专业化的为骗税分子服务的这样一些――不准确地讲叫“产业”。比如说社会上有一些人专门替这些骗税分子去报关，能够想办法，只要骗税分子拿出一部分钱来，他就能够帮助你从海关那儿套取一个报关单来，只要骗税分子能够拿出钱来，我就能够从境外帮你把外汇打到你指定的账号上，这样的话骗税就成了专业化、一条龙的作业过程。
陈文城一方面勾结执法部门的工作人员，另一方面利用社会上不法分子的分工协作来获得出口退税所需要的“两单两票”。至此，陈文城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到税务机关申领出口退税款了。
记者：陈文城用他自己的贸易公司给自己开出了增值税发票，而且全部都退库成功了，这里头你给他帮过忙吗？
林伟琏：确实有时候在办理退库之前基层逐级报上来的这些材料最后要我在局长这一栏上签字，他就打电话说下面报上来叫我不要卡，给他签一下。
陈文城：我的材料送上去，如果他不叫人家批，按照正常途径的退库手续，潮阳有正规企业上去退库要超过半年才下来，而这些企业上去第二天就退下来了。
记者：你那么多的虚假企业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场地也没有厂房，设备也没有产品，这些东西上面有一天要来查怎么办？
陈文城：在整个潮阳几乎都是这样，大多数都是这样，那也无所谓，况且上有林伟琏参与，根本就不怕。另外，每次检查都是由税务所的所长带到其它厂去应付一下。
记者：是不是有这个因素，有这么多人在做，但是从来也没有人因为这个事情被抓、出事？
陈文城：偶尔有一两个，但是概率我想达不到1%。
像陈文城这样大肆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造成生产出口产品的假象，然后骗取国家出口退税的人，在广东省潮阳、普宁两市大有人在。原普宁市人民检察院职工周松青，也是虚开增值税发票的“行家”。为了虚开增值税发票，私刻的印章就有500多枚，在两年时间里，周松青利用其操控的17家虚假企业，虚开增值税发票金额高达3亿多元，造成国家损失2千多万元。
潮阳、普宁的虚假企业多得惊人，这些企业没有厂房，没有机器设备，没有产品也没有真正的出口业务。很多企业就是一个房间，单纯的工作就是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有一座名叫美丽华的小酒店，整个酒店只有三十七个房间，但是在这里却存在着三十七家假的商贸公司。
据调查，像这样如此大规模地利用开办虚假企业来进行骗税活动的，在全国其它地方十分罕见。执法部门在当地先后检查了1142户企业，其中827户是虚假企业，有虚开和偷骗税问题的占98.33%。检查人员向全国发出的1万多份发票协查函，其中9000多份被证实是虚开。检查组进驻潮阳、普宁后，当地在半个月内就注销1万6千多家企业的工商登记，光公布这些企业的名称，《汕头日报》就登了好几个版。
马林：可以说我们把潮阳和普宁市与出口相关的企业几乎都查到了，在几乎全查到的情况下，其中有70%－80%的企业是假企业，也就是说它根本不可能经营外贸出口业务，但是事实上它又在做，而且又从国家拿到了退税款，那么它惟一的(合乎)逻辑的结论就是它是在骗取国家的出口退税。
面对国家17%的退税款，先后有工商、税务、外经贸、地方政府、财政、海关、外汇管理、地下钱庄、开票公司、报关中间人、外汇中间人等形形色色的人和单位参与，他们狼狈为奸，内外勾结，一同把一双双黑手伸向国库。
马林：骗税所得除了他要开支自己一些骗税所需要的费用以外，参与的相关各方面都要获利。当地的基层政府要获利，骗税分子本人要获利，帮助他套汇的人也要获利，帮助他去套取报关单的人也要获利，政府、执法机关内部的一些人员给骗税分子提供方便的人他也要获利，是很多方面来共同瓜分国家17%的退税款。
最高人民检察院侦查监督厅副处长刘慧玲：他们为了自己一己的利益和部门的利益就牺牲了整个国家的利益，使国家的财产蒙受了巨额的损失。
三、原桂光集团董事长张桂溪：“政府就希望你去干，越干多越好”
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在广东的潮阳、普宁可以说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由于利益的驱动，这里的骗税活动一度达到了高度的社会化，成龙配套，在这里，大量存在着完全没有生产能力的虚假企业，当地人称这类企业为空对空的企业，而且还有有一定的生产企业、贸易企业也卷入了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款的犯罪活动。
桂光集团有限公司是潮阳市最大的民营外贸企业，拥有自营进出口权，主要生产经营牛仔服装、针织品和电脑刺绣产品，在美国、巴拿马、智利、阿联酋等国家和地区设有分公司。红极一时的桂光集团，曾获得“全国最佳经济效益乡镇企业”、“全国出口创汇先进乡镇企业”、广东省“模范纳税户”等称号。就是这样一家企业，也加入了骗税的行列。
张桂溪，原桂光集团董事长，潮阳市商会会长。最初从事正当生意。
张桂溪：辛辛苦苦就是从我刚开始创业创到现在全部都是一场空。……和我在一起的，马上票子一开出去一赚就(赚很多)，天天坐在歌舞厅，我们天天坐在企业里边在里边埋头苦干。96年一开始大家都乱了，市场给他们搞乱了，我们不乱，作为企业也没办法竞争了。
记者：你这个公司一共虚开过多大数额的增值税发票？
张桂溪：1999年、2000年我们总公司出口是十一个亿。
记者：其中虚开的有多少？
张桂溪：八个亿是虚开的。
记者：通过虚开假票骗税，从国库里骗出来了多少退税款？
张桂溪：就一亿两千多万，其中就有四分之一是真正我自己出口的，政府应该给我的，这就耗掉三千多万，剩下九千来万。
记者：你这个企业本身在地方是很显眼的，很有荣誉的，但是你搞了骗税这些事情是不是会让地方政府失望？
张桂溪：政府哪里会失望，政府就希望你去干，越干多越好，每年开会都说要加大速度，一年一年都是开表彰会，排在第一的就是桂光，第一个名头就是桂光，第一个什么都是桂光的。记者：太可笑了吧？
张桂溪：不会可笑的，这个是很正常的。地方财政相应增加了，比如说你出口多了这边的税就多了。
设立虚假企业、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在潮阳和普宁已经成为犯罪分子发财致富的手段，而更有甚者个别地方的基层政府也参与其中，有的还专门设立了虚开增值税发票的机构，堂而皇之地把它们称之为开票业务组，一些领导干部居然直接参与亲自挂帅。
1999年初，普宁市里湖镇政府主要领导，在普宁市国税局里湖分局局长秦川办公室召开专门会议，决定开票"业务组"以里湖镇所属企业的名义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骗取出口退税，以此来完成税收任务，增加镇政府的财税收入。
秦川，原普宁市国税局里湖分局局长，因犯虚开增值税发票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记者：那次开会都谁在？
秦川：有书记、镇长、副镇长、企业办正副主任。
黄辉鸿，原里湖镇副镇长，因犯虚开增值税发票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
记者：里湖镇成立这个业务小组主要是做什么？
黄辉鸿：通过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完成上级下达的税收任务。
张俊贤，原里湖镇党委书记，因犯虚开增值税发票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
记者：如果说不设立这样一个业务小组或者说不继续办这个业务小组，你的税收任务能不能完成？
张俊贤：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不能完成的。
那么，里湖镇一年的税收任务到底有多少呢？
张俊贤：一年的税收任务已经达到了一千六七百万，其实真正的税源只有两三百万。
如此悬殊的差距又是怎样形成的呢？
黄辉鸿：这个问题首先应该是我们基层各级领导，特别是主要领导为了政绩，浮夸风造成。明明这个地方没有那么多的产值，就提出一年或者是两年翻一番，产值一虚报了，一搞大了，浮夸搞大了，税收任务，上级下达这个任务也是不切合实际的。
记者：这么大的缺口怎么办？
张俊贤：三无企业、虚假企业，靠这些企业来创税。
记者：你指的“创税业务”是什么？
张俊贤：也就是把这些企业集中起来，由政府雇用一帮人去操作，利用这些企业的名义开出发票来交税。
1999年1月至2000年7月，里湖镇“开票业务组”以普宁市宝乐玩具厂等10家企业的名义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429份，金额合计3亿多元，造成国家税款损失2千2百多万元。
记者：当时你们这个“业务小组”你主要分工负责什么？
黄辉鸿：我主要是协调这个业务小组，比如贷款，这个业务组在操作的时候要有一定的资金，有时候政府的财政资金支持是不够的，所以必须向银行贷款。
记者：贷出的这部分款做什么用呢？你不是光开票吗，你没有成本？
黄辉鸿：假戏要真做，不真做在业务上不好报，业务不好申报。虽然这种事情没有真正交易，但是在银行汇款也要体现出“我有东西卖给你”，这个款是在银行做游戏一下。
记者：里湖镇的左邻右舍有没有其它的乡镇也这么干？
黄辉鸿：也有。因为这个事情都很公开，不用保密的，而且我这个镇也可以向你那个镇询问你怎么搞的，你是通过哪种办法能够完成任务，有事互相通气、互相介绍办法。
广东潮阳、普宁两地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的犯罪活动如此猖獗，原因很简单，一些基层政府和执法部门，在利益均沾的思想和混乱的是非观念下，为一己私利，置国家法律于不顾，地方保护主义严重，给骗税分子撑起了保护伞。
监察部执法监察室副主任朱振生：潮阳、普宁两市之所以存在严重的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和骗取出口偷税的问题，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关职能部门没有认真履行职责，有些工作人员甚至和骗税分子内外勾结，为他们出谋划策。两个市的党政主要领导和有些乡镇领导纵容、支持个别的乡镇领导，甚至还直接参与了骗税活动。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们发现在这些工作人员不认真履行职责的背后都隐藏着大量的权钱交易的腐败问题。
目前已查明，潮阳和普宁的一些执法人员和党政干部，存在着严重的受贿行为，其中原普宁市市委书记丁伟斌、原普宁市市长赖振才、原普宁市国税局局长赖秋平，受贿金额少则几十万，多则几百万。
丁伟斌，原普宁市市委书记，任职期间，明知普宁存在严重的骗税问题，却置若罔闻，任其泛滥。丁伟斌因涉嫌玩忽职守和受贿被逮捕。
丁伟斌：我为什么没去认真地处理，从1986、1987年以后整个潮汕地区就是这么做，十几年哪！就我这么一个书生，一个人进到这个地方就去扭转乾坤，不可能。
记者：真的处理了会被地方人看做什么呢？
丁伟斌：看做一个恶魔，看做一个叛徒，我肯定站不住脚，但是我不会处理，我早就临阵逃脱。
赖振才，原普宁市市长，因涉嫌玩忽职守和受贿被逮捕。
赖振才：对这个出口骗税我没当市长我都知道，当时的环境是那样，大家都认为这样做不是骗税。如果说是骗，我绝对不敢去监管财税。
记者：都不认为这么做是骗税？
赖振才：都认为是很正常的。
正因为这样，1999年，当国家有关部门对普宁市进行税收检查时，身为市长的赖振才为应付检查拨出专款、亲自指挥。
普宁市国税局原局长赖秋平：那个时候市长说要搞好接待，要配合好，第二就是国税部门要做好准备。
记者：准备什么？
赖秋平：住、吃搞上档次，使得这一次检查能比较顺利地过关，就是这回事。我说：国税部门没有钱，他说：没有钱到时候政府拨给你。
记者：后来拨过吗？
赖秋平：有。
记者：拨了多少？
赖秋平：七十万。
无独有偶，就在这次国务院工作组对潮阳进行检查之前，2000年7月19日，原潮阳市国税局局长林伟琏以书面形式，向潮阳市的主要领导报告应付检查的对策。
记者：你当时打这个报告用意是什么？
林伟琏：我们也不是怕上级发现这个问题，潮阳这些问题有些是明摆的，历史上就有这种情况，我们也知道。但是我们这几年就是逐步在做整顿整改的工作，在检查组来之前我们就这些情况再一次向当地领导呼吁，确实存在这种情况，唤起他们重视，让他们来支持我们，共同来做好这件事情。
马林：从我们现在来看完全都是可以说一句话就是――掩盖当地的犯罪活动，从这么一个目的出发的。那么概括起来讲，这里边叫，一个说法叫“补充硬件”，一个说法叫“完善软件”。“补充硬件”，在他这个材料里头有明确的解释，就是没有厂房的要去找一个临时的厂房，没有设备的要赶紧补充一些设备，我们检查组进驻企业以后，发现一个房间里头放了十几台电动缝纫机，但是在这个厂房里头我们找不到一个插销，找不到一个插销座，那么这些电动缝纫机就没有办法得到动力。“完善软件”是指什么呢？林伟琏在这个材料里赤裸裸地写到这个问题，他说过去检查组来的时候有一些假企业找了一些临时的人当会计，执法人员在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这些会计一问三不知，这些人可能根本就不懂会计，他说这次就不行了，这次一定要找一些真正懂会计的人，能够尽快地熟悉企业的这些账目――当然都是一些编造的假账目――以便工作组来的时候能够做到对答如流。从这些情况看林伟琏已经完全和犯罪分子站在一个立场上了。
记者：虚开增值税发票骗取出口退税具体对我们的生活、社会产生哪些危害呢？
金人庆：第一，扰乱了我们整个国家的经济秩序，没有的假出口、假结汇、假的增值税发票，以假来乱真，把整个经济秩序搞乱了；第二，也影响到了落实国家的出口退税政策；第三，毒化了社会环境，有的地方就是靠骗税好像可以得到暂时的繁荣，有的人看到这个办法好可以骗到钱都跟着学，这就成为一种不好的社会风气，这个地区的经济环境就毒化了，另外一个，也使我们的有些政府部门、有些执法部门一些人员给拉下了水，影响了政府的形象，影响了政府执法部门的形象，也带来了队伍的不正之风。所以这个骗税的问题，我看既是个经济问题也是个政治问题。
在党中央国务院的正确领导下，国家有关职能部门与广东省委、省政府通力协作，打击骗取出口退税的专项斗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对广东潮阳、普宁两市骗税大案的查处，充分显示了我国政府在整顿和规范市场经济秩序、打击经济领域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心和力度，有力地震慑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不仅给国家挽回了巨额的经济损失，也给广东潮阳、普宁两地重建信誉、重塑形象提供了契机。目前，潮阳、普宁两地经济秩序正朝着规范化、法制化的方向良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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