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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熙路，锦官城一条小街。但在成都人心中，今日春熙路就是心中的北京王府井，心中的上海南京路。有朋自远方来
，管他乐不乐意：“走，逛春熙路！”逛春熙路是成都人待客的高规格礼遇。(一)没有王府井宽，却与王府井一样挤，没有
南京路长，却要与南京路比繁华。不足二百米长的小街，挤进了前清老店，也挤进了当代名厦，挤进了发黄的古籍印刊，也挤
进了名贵工艺摩登时装，成都小吃，针头线脑，拆字算命到肯德基，发烧音响，电脑选型，凡赏心的，悦目的，想穿的，想吃
的，春熙路都绝不会缺少。老而又老的诗婢家、 亨得利，新潮而又新潮的德克士、佐丹奴，举凡中国的，外国的，古代的，今
天的，春熙路举目可看到，举手可买到。入夜，霓虹万幻，吆喝诱人的摊主们几根竹竿挑起一个个地摊专卖“便宜货”，长街
灯火，虽无桨声，却有灯影，绝不少“春风十里扬州路”之盛，挤得人像赶花灯赴庙会。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的人士估算，朝去
夕往，这条路的四周过客，每天几近百万，地区日营业额上亿元。到成都不去挤挤春熙路，自然是外地人士一大憾事。成都商
贸，名贯青史，秦汉以降，无代不兴。清代中兴，维新鼎沸，茶楼酒肆，百货商栈蜂挤，这条石板小街蔚成朝野闻名的商业中
心，人们取老子《道德经》：“熙来攘往，如登春台”，赋予小街“春熙路”美名。潘岳《枕兴赋》又有“登春台之熙熙兮”
，春风和煦，百姓熙熙而来，攘攘而往，希冀路如其名，一派升平，饱含多少中国历代百姓的盛世之愿。于是，成都中国近代
文明的曙色，最早在春熙路亮起，上海商务书局最早赶来春熙路，世界书屋、开明书店、中华书店接踵东来，启开播介新思想
新文化先河。至今古旧书店龙池书肆仍在路中心熙攘成市，更添春熙路的浓郁文化色彩。清光绪三十三年，路头随之有了蜚声
海内外的劝业场，舶来的“电火灯”取代洋蜡烛成了新世纪的曙光。巴金、郭沫若、李力人等现代文学巨匠，都在自己的名著
中留下春熙路珠光宝气的身影。而今重修的劝业场虽更名商业场，然红柱碧瓦，琉璃楼宇，当年遗风不减，时代风韵更浓。(
二)风雨沧桑，春风几度。今天春熙路每天攒动的是人头，流动的是金银，四海商家岂能不动其情，羡其名，争其地。大开放
之风盛吹，春熙路自然成了黄金地，成了金字广告牌，成了商家逐鹿地，管他长城内外，大江南北，西欧北美，南洋东瀛，大
财团小老板，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地将春熙路团团相围，真似个“熙熙攘攘如登春台”。台湾太平洋百货北面耸起商厦，
档次号称成都之最；美国协和南面争下商贸餐饮娱乐齐举的“友谊广场”，连鎏金装修也誉“大西南第一”；美国百盛(PA
PKSEN)近水起楼台，门当户对搭起彼岸商号，德克士家乡鸡与肯德基两“鸡”隔街对峙，豪华气派彻夜灯火辉煌，任人
戏说洋兄弟“相煎太急”。至于佑威、皮尔·卡丹、佐丹奴、凯帝等名牌连锁店，更比肩相邻。如此高档的精品商厦罗列，敢
问津者竟络绎不绝。询问太平洋百货笑盈盈的服务小姐生意几何？笑曰：“逛得起也买得起。成都姑娘穿得前卫，配色选料极
有主张，她们来逛太平洋不仅看看今天世界流行什么，而且还让ESP-PIT、班尼顿、莎美娜、堤克拉等世界名牌断档。
”而总经理朱海翔先生坦诚补充说年销售额可达1.6亿。新建的开业爆竹连天，剪彩红绸不断，而四周争抢地皮，圈地开发
锐气仍旧难当。邱永汉联合八佰伴花8000万美金，买下春熙路科甲巷营造利都商厦，包玉刚更联手北京商贸，掷6亿人民
币巨资买下美琳服装旧址兴建成都王府井商业城……春熙路还在扩大，还在延伸，还在拥挤，还在翻新，上百亿的投资建设，
被海内外财团一个劲地往这里掷，难怪行家门外汉都说，成都春熙路简直似黄金铸的，黄金铺的，黄金堆的，今天的大老板这
么舍得下手。(三)春熙路美了高楼大厦，美了富豪世贾，也美了四邻的小巷深院。人们说春熙路上四周卖巴红苕、羊肉串、
麻辣烫的小贩早都腰缠万贯，而一条丈余宽的陋巷——科甲巷，更因是近邻独得春熙路风水之先，十年间弄发了好几代百万富
翁。倘佯这条小巷，一色十来平方米小店，装修平平，可世界高档精品时装鞋店，叫人不敢出大气。上万元一件的洋服，几千
元一双的皮鞋，一根领带上千者也不少见。敢问价敢掏腰包的，自然大有人在。那些先富起来又发起来的人士，炫耀身份穿戴
总少不了一句：“科甲巷买的。”科甲巷自然成了成功与身份的征微。据知情人讲，这条小巷的月营业额总在亿元以上，以至
要扩建改建小巷，市政当局磨破嘴皮如搬泰山！但今日春熙路上人，未必尽知此巷清时为按察司官署所在，却是中国历史名巷
。清咸丰六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数十万大军入川，西征大渡河身陷绝境，同治年，于凄风苦雨中被解往成都科甲巷遇害
。但四川人至今坚持说，那捉到的只是替身假石达开。历史英雄在百姓心中永远都是不死的。(四)岁月悠悠，百年近代史风
云过去，春熙路一抖历史难辨的风姿，但拂不去人们的幽情古思。春熙路繁华喧闹的街景深处，雪松挺拔，画眉新唱，民国初
年建造的孙中山先生铜像耸立于苍翠树丛间。先生端坐于镂空梅花背椅，脚下踏蹬三朵梅花，象征着先生创立的三民主义，左
手持书卷，那是打开的《建国大纲》，仿佛孙先生在朗朗宣布建国宏图。抚今追昔，展望明朝，春熙路上倘佯人，难免不在此
驻足凝思，感慨万千。百年强国梦，今天改革开放的中国才真正在遂圆。世纪的开放春风吹拂，中外交流熙熙而来，攘攘而去
，人间处处胜春台，春熙路历史生命的活力不啻是今日四川，今日中国最好的注释么？(1995年5月写于成都)
□杨文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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