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题动机

　　沙井黑洞屡屡吞噬孩童，沙井盖子跑到哪里去了？广州大道南两年前靓 丽的五彩夜灯为何至今日无一幸存？刚刚花巨资修葺一新的珠江两岸缘何又 遭洗劫？记者带着这些疑问对广州的回收行业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暗访。

　　记者在暗访中发现，在偌大的广州城里，这个数以亿元计的产业从回收 到收购再到加工等一系列环节，都寄生了一些“细菌”，如无证经营的黑窝 点大行其道，窝赃销赃已是行内公开的秘密，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垃圾收购“ 正规军”节节败退，垃圾二次污染的可能性大大增强。焦点版从今天起连续 3天披露有关详情，希望政府有关部门对此引起重视，并迅速建立相应的法 规和监管手段，促使垃圾回收业步入“资源永续”、“循环经济”的良性轨 道。

　　暗访垃圾回收业①

　　入夜，你只要稍微留意，便会发现不少推着小推车、载着各式尼龙袋子 ，手拿自制铁钩的人穿梭于羊城的大街小巷，他们就是垃圾佬，铁钩是其扒 垃圾堆的工具。

　　据有关部门统计，广州目前每年产生156万吨的生活垃圾，其中20 ％以上可以回收循环利用，恶臭难闻的垃圾堆里埋藏着数以亿计的宝贝，养 活了近10万垃圾佬。

　　垃圾佬之地盘 不同省份垃圾佬各霸一方占山头

　　本报记者近期装扮成垃圾佬，通过近一个月的深入接触，掌握了不少广 州垃圾部落鲜为人知的内幕。

　　记者乔装成垃圾佬，通过10多天的接触，才跟越秀区光塔街的垃圾佬 逐渐混熟，后来才知道这里是安徽人的天下，一条不长的街道两边住了几十 个安徽老乡，加上来这里交货的盘踞于大新街、教育路的安徽人有百把人， 大部分是临泉县的人，而且不是张姓就是孙姓，互相之间不是亲戚就是从小 一起光屁股长大的老相识。

　　安徽人老孙在广州收货一年了，他说：“附近不远街道分河南人的地盘 、湖南人的地盘，还有广西人的地盘，干这行都是老乡住在一起，我一般在 人民路、解放路、沿江路和中山路一带收垃圾。基本不越界，倒不是怕附近 的河南人和广西人，主要怕那边的收容车，整天要和收容车玩猫捉老鼠的游 戏。收的垃圾也是送到安徽老乡开的回收站里去卖，那里老板不会太黑。”

　　住在光塔街头的一个安徽垃圾佬说：附近街道收编的垃圾佬大都是安徽 老乡，有好几个还是一个村里的，不会赶走他们。

　　但据记者观察，虽说是老乡，除非兄弟姐妹或者一个村里的人，同乡的 垃圾佬之间最多也就是面熟，街上见了面打个招呼，问问今天赚了多少钱， 仅此而已，他们之间甚至认识了几年还叫不上对方的名字，人间冷暖可见一 斑。

　　垃圾佬之分类 垃圾佬中有贵贱三六九等各不同

　　垃圾佬也分三六九等。

　　收编垃圾佬 日子过得最舒服的是被收编、从游击队转为正规军的垃圾 佬，他们挂着从街道环卫站领到的收垃圾证件，每天在固定点等候居民送货 上门。但其职位名额有限，先来的人走了，才能补新人进去。被收编的垃圾 佬每个月要向环卫站交100元到几百元不等，收入旱涝保收，也不算辛苦 ，只要每天晚上骑车把货送到附近街道大大小小的垃圾回收站便可。不过这 种领牌的垃圾佬绝对只占垃圾佬的少数。

　　单车收买佬 基本都是男人，一秆缺斤少两的秤，一块吸铁石和一辆价 值最多20元钱的旧单车，便沿街叫买收货，投资总计也就30元左右，如 果生意好，一天就能赚回“投资”。“吸铁石绝对不能少，”一位做了两年 的垃圾佬告诉记者，“以前刚出道时因不识货，错把镀金的铁当做铜收，结 果50多公斤的铁一次就亏了几百块，有了吸铁石就不会出这种错。”这种 单车收买佬为数最多。

　　铁钩军 因其手里拿着一把用粗铁丝自制的钩子而得名。铁钩用来在垃 圾堆里扒货或者在街头拣货，铁钩军基本是妇女和老人。他们手拿铁钩，拉 着一辆小滑轮车，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尼龙大袋，边拣边走。有些垃圾佬年 龄太大跟不上“潮流”或者实在舍不得花钱买辆滑轮拉车，就用扁担挑货（ 这样干的多是老头）或者直接将垃圾回收袋背在背上（多是妇女）。这些垃 圾佬一天差不多要走十几二十公里路，没有推车要吃力许多。铁钩军占垃圾 佬的近半数。

　　垃圾佬之收入 垃圾大佬月入过万铁钩军至多五六百

　　在这个行当里还有为数极少的垃圾大佬，他们多在七八年前或者更早些 时候出道，如今开了垃圾回收站做了大佬。垃圾大佬的收入自然处于这个行 业里的金字塔尖。

　　越秀区一个回收大佬的妻子告诉记者，开个回收站要一辆货车，还要一 块存放货物的场地，由于他的回收站是打着街道环卫站名义开办的，所以每 个月要交3000元钱给环卫站，投资要十几万元。

　　老板娘对公开收入情况有些顾忌，只说还可以。但据记者观察，这家回 收站每晚至少能收到一车铁、铝、铜等金属垃圾，生意好时有三车货。记者 计算，如果一天能回收三四车货，一车能装厚铁七八吨，每公斤能赚0·8 元，一晚上就能稳赚八九千元。这样，即便每晚只收到一车货，一个月下来 也能赚几万元。

　　大佬毕竟是少数，一般的垃圾佬每月都有1000元左右的收入，而单 靠拣垃圾，一般只能赚五六百元，于是一些铁钩军开始边拣边收货，这样收 入会高些。

　　已经50多岁的老张算是垃圾佬中的前辈，在广州收垃圾已经快10个 年头了，老张说他夫妻俩每个月能赚2000多元，光他自个就能赚150 0元。他每天拣些纸皮、泡沫、铁、铝，不同的货要送不同的回收站，哪里 价高哪里价低他很清楚。他说：“前几年哪有这么多人拣垃圾，广州人那时 也大方，用过的东西随手就丢，一条街就能拣一袋矿泉水瓶，一个月夫妻俩 能赚三四千元，少时也有2000元，出道早的人都赚了钱，有一些回家盖 了新房，有一些干脆开起了回收站，做了大佬。先来拣垃圾的人一看能赚大 钱，老婆兄弟也都带来了，一下子拣垃圾的人成风，现在垃圾又掉价，广州 人也养成了积攒垃圾自己卖的习惯，垃圾越来越少了，赚钱也越来越难了。 ”不少老垃圾佬都很怀念过去的“黄金岁月”。

　　垃圾佬之诡计 盗了电缆当铜卖地下交易沙井盖

　　虽然垃圾佬靠上街收买垃圾或者在街道拣垃圾为生，但是里面还是有些 赚钱的门道的。

　　掺假偷秤法 记者发现，垃圾佬交给回收站的废品，有多种掺假办法， 矿泉水瓶灌满水，塑料里混入铁块，纸皮喷湿……收货的人纵有三头六臂也 可能被愚弄。

　　去年11月6日，记者看到4个合伙的垃圾佬竟然在60公斤好塑料里 掺了十几公斤的假料，被回收站的人当场挑了出来。旁边一个出道快10年 的老江湖说：如果这些货交给他，他还能再拣出15公斤假货。

　　在回收站，一个矿泉水瓶卖3·3分，30个瓶才一元钱，拣起来也许 要一上午时间，但是如果偷秤，在一个矿泉水瓶里灌满水，举手之劳就多了 0·5公斤，比一个上午的辛苦轻松多了。垃圾佬在秤上坑居民，又在秤上 赚回收站，这一出一入不比辛辛苦苦干一天活赚得少。而这已是行里公开的 秘密。

　　趁火打劫法 火灾对垃圾佬来说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去年10月17日 晚，一德路批发市场着火，垃圾佬蜂拥而至。火灾之后，一个“小胡子”垃 圾佬推了一辆三轮车给回收站送了两次货，第一次装满了玩具水枪，第二次 装满了袖珍电风扇，均完好无损，却当做1公斤2元钱的塑料卖掉。回收站 的人问他这些货是从哪里来的，小胡子回答说是几天前从火堆里扒出来的。 据说，竟然有人在那次火灾中赚了5000多元，赚足了过年回家的钱。不 过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而且还要能抓住机会才行。

　　顺手牵羊法 垃圾佬中有老实人，却也不乏梁上君子，新录音电话机、 新吹风机、尚未拆封的手机电池、自来水铜阀门都曾在回收垃圾中发现过， 回收站的老伙计告诉记者，其中有一些肯定来路不正。据悉，居民放在门口 的铁煲、塑料椅、胶桶常常被垃圾佬顺手牵羊。

　　一个胖乎乎的垃圾佬说像沙井盖这样的东西，有些回收站不敢要，一般 铁的垃圾每公斤卖0·8元，沙井盖的卖价压得很低，有时就卖0·1元， 要卖就卖，不卖走人。这样的交易都是秘密进行的，外人根本无法知道。但 是像电缆这样被明令禁止收购的公共设施只要稍微一处理就能随便卖掉—— ——把外面的皮剥掉，里面的粗铜线截成长短不一的小段，就成了正规货， 里面的铜线能卖好铜价，外面的皮也能卖钱。

　　垃圾佬之梦想 年老的赚钱养老年轻的融入城市

　　出门快10年的老张年过半百还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他看上去在这行 干得游刃有余，特别是他手里的那杆秤更是玩得很转。老张说：按农村的习 俗，儿子结婚都要有一幢新房。老张有3个儿子就要盖3幢新房，可这得花 六七万元，在农村赚到这笔钱谈何容易，他只好自己出来拣垃圾，出来这么 多年两个儿子都住进了新房，“等给最小的儿子盖好新房就回家去”。

　　老张说只比他早出道一年的老乡有一些已经攒了钱回家养老了，有一些 在广州做了垃圾大佬，过上了体面的生活。虽然在城市里收垃圾是极不体面 的“职业”，本地人都不愿意干，但是收入还可以，这让他们春节回到老家 还可吹吹自己的“职业”，甚至还吸引了不少老乡出来干这行。

　　年轻人就不同了，记者接触的30多岁年轻人是垃圾佬中的生力军，他 们带着淘金梦来到广州，和出外打工的人一样，他们把垃圾佬作为暂时的跳 板，只要能在城市里立足，许多人都愿意留下来。

　　去年11月中旬，记者碰到了在教育路拣垃圾的张××，人很憨厚，他 说才来广州一个月，以前在安徽老家的一所私人小学教书，工资低得可怜， 他一气之下南下广州，边找工作边做起了垃圾佬。

　　不管怎样，大多数垃圾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干着与恶臭难闻的垃圾 打交道的活儿，过着最卑微的生活，让许多人瞧不起，但是记者看到也有个 别出道早的年轻人，穿着像样的衬衣，腰里挂着一部旧手机，他们已经试图 将自己城市化了。

　　广州生存着如此多的垃圾佬，有关人士认为：垃圾佬处在城市垃圾生态 链的初级环节，如果对这部分人管理得当是社会之福，管理不好则将成为社 会之害。(采写／本报记者 景小华 何文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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