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景

　　在一周前(2月27日)，以从事打假调查闻名的广州笑面狼咨询顾问有限公司(简称“笑面狼公司”)的三名员工在广东普宁勘察一处可疑造假窝点，当他们翻墙入室时被村民发现，当做“贼”抓起来痛打，其中一名员工手脚均被打断，直到警察赶到才获救。笑面狼公司负责人刘殿林称，这是该公司去年1月份成立以来受到的最大变故。

　　广安大厦6层，刘殿林办公室。窗外的紫荆花在早春温暖的阳光里绽放，办公桌上醒目地摆放着一座狼雕塑，这是两头奔跑的狼。办公桌前的展览柜里，是刘殿林从事职业打假6年来的各种成果：假药、假化妆品、假洗发水……一见到记者，刘殿林就给记者看不久前在普宁调查造假窝点时被人打断手脚的受伤员工的照片，并拿出几十份报刊上百篇关于“笑面狼”刘殿林打假的报道，给记者“参考”。

　　【调查造假没有违法】

　　我们不采取这种手段，又怎么能端掉近100个造假窝点呢？

　　记者(以下简称记)：前几天你公司里出了件事，有员工被打了是吗？

　　刘殿林(以下简称刘)：是的，伤势最重的手脚都断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给记者看伤者照片)你看，腿骨都断成了两截。以后说不定就残疾了。我正忙着这事。

　　记：他们好像是夜里潜到了别人院里勘察情况，结果被人发现，当做“贼”来打了。你事先知道他们会这么做的吗？

　　刘：他们是按照我们事先统一安排做的。他们必须这样做才能找到确凿证据。

　　记：这么说你是支持他们这么做的。

　　刘：实事求是地讲，我承认这种做法有失妥当。但作为一个公民，没有法定权利，而是仅凭一种责任感来做这件事情，要拿到造假者有力的证据，而且要拿到100%的证据，我只有采取这种办法。而且我觉得追踪调查犯罪分子不是一件违法的事情，反而是见义勇为。

　　记：如果现在你们和打你们的人打官司，恐怕很麻烦。

　　刘：是的。我们可能会吃哑巴亏。一直以来，在调查方式上我不求合法，但是我尽量想做到不违法。说实话，我们这里连撬锁的工具都有，但是我不是拿这些来危害社会，也不是向造假者进行威胁勒索，而是正当举报，配合执法部门把它铲除，我不但没有危害社会反而对社会有益，又有什么可厚非的呢？(忽然激动起来)我们不采取这种手段，又怎么能端掉近100个造假窝点，缴获价值数千万元的假货呢？那些指责我们的调查方法的人，你们自己又打了几次假为打假做出过多大贡献呢？

　　记：你想得到执法权吗？

　　刘：我知道至少现在这是不现实的。但是现在的执法部门还没有人力财力去一一勘察那些造假窝点，而社会和企业又有打假的需要，这个空缺和断层正好被我们填补了。所以我们的存在是必要的。

　　【因为钱走上打假路】

　　我当初主要是为了钱，是受利益的驱动才想学王海去买假索赔。

　　记：你当过兵，干过公安、工商，后来怎么会走上职业打假的路子？

　　刘：最初就是因为买了开发商的一套期房，结果上当受骗，当初的各种动听的承诺根本就是泡影，我和其他41户业主就开始和开发商打官司，最后官司输了，反而赔进去好多钱，倒也学到了不少消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知识，又加上当时王海现象热起来，我就动了心思，干嘛不学王海去买假索赔，把自己的损失补回来。

　　记：这么说，你是为了钱才开始购假索赔的。

　　刘：我承认，我主要是为了钱，是受利益的驱动才走上打假路的。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嘛。

　　记：这么多年你通过向商家购假索赔的方式，个人获益能有多少？每次购假索赔都能成功吗？

　　刘：总共有五六十万元吧。80%的索赔都能成功。

　　记：后来你在广州成立了公司，你为什么选择广州？你好像去过很多地方打假。

　　刘：很简单，就是因为广东造假的多。

　　记：公司通过什么方式赚钱呢？

　　刘：个人的那种购假索赔不怎么做了。主要是靠打击造假窝点，我们知道消息就先去调查清楚，拿到100%的证据，然后配合当地执法部门端掉窝点。然后受害企业和执法部门都会给我们一些奖励。

　　记：你们主动向受害企业要奖励？

　　刘：是的。他们一般都会给个几万块吧。还有执法部门，按照法规规定，举报造假窝点是应该有奖励的。

　　【不给钱我就告他们】

　　这是我应该得的钱，所以我应该要。我觉得我要钱是手段，不是目的。

　　记：有没有拿不到钱的时候？

　　刘：当然有了。虽然我们帮了他们的忙，但是有的企业和执法部门就是不给钱。

　　记：说真的，要不到钱你失望吗？

　　刘：(沉默片刻)当然是的。开公司就是为了挣钱，我们不赚反而要赔钱当然不会高兴了。给我们提供线索的线人我们要给报酬，接到线索我们还要去现场勘察好几次，不是都要花钱？而且挣不到钱，我公司里的弟兄们怎么过日子？

　　记：他们说不给钱的时候，你怎么办？

　　刘：只有再三跟他们要了，真的要不到也就只能算了。也就只好自我安慰，总算在自己的打假业绩上又添了一笔。有一次成功打完假，当地执法部门就是不按规定给我奖励，我说，咱们法庭上见。

　　记：不给奖励你就告他们？

　　刘：这是我应该得的钱。法律规定的，所以我应该要。而且他们给我奖金，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处罚了造假者，我觉得我要钱是手段，不是目的。

　　记：你不要到钱不罢休，会不会有一些人会觉得你是个麻烦的人物？

　　刘：是的，我想有的当地执法部门会觉得我很讨厌，甚至恨我。不过我认为大多数企业和执法部门是欢迎我的。我再重复一遍，我要钱是手段，不是目的。

　　【打假使我人格完善】

　　社会寄予我很大希望，我现在打假更多是为了一种社会责任感。

　　记：公司成立一年多了，你的公司挣到钱了吗？

　　刘：去年一年的营业额有100多万，可是支出就有80多万。

　　记：从经营角度讲，你觉得自己是个成功的商人吗？

　　刘：我不是，我是个打假人。我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如果我不从事打假，我会挣到更多的钱。这里有一种追求一种责任在里头。

　　记：从事打假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有没有受到恐吓？

　　刘：已经习以为常了。麻木了。我不怕死。

　　记：你的妻子孩子都来广州了吗？

　　刘：他们在……我不想公开他们目前在哪里。

　　记：你还是怕有人伤害他们。

　　刘：怕是有的，可是现实逼着我的承受能力必须得强。我不是个好丈夫，这些年东奔西走到处打假，我很少待在家里。

　　记：什么时候会不再打假了？

　　刘：等他们把我打断了腿，爬不动了，我就不干了。

　　记：你觉得从事打假这么多年，对你的人生来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刘：(思考)应该是使我的人格完善起来。我承认当初我是自私的，仅仅为了钱而走上打假路，可是小有名气后，社会给了我很多荣誉，还寄予我很大希望，我就觉得我真的该由衷地为别人做一些事情了。我现在打假更多是为了一种社会责任感。

　　记：或许帮助了那些受害企业而不要报酬才是传统意义上的“为别人做事”，你做了“好事”又索要报酬，往往会让人们感到不舒服。

　　刘：我不这样认为。这是我付出的应该得到的报酬，而且有一些打假我是不收费的，比如农民买了假种子求告无门找到了我这里，我是无偿帮助他们的。而且帮到了他们，我感到很自豪。(此后他又把此事重复了数遍)

　　记：你觉得你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吗？

　　刘：我觉得我是一个对社会，对国家都有益的人。

　　【王海始终是面旗帜】

　　我觉得王海在“启民智，促维权”方面始终是一面旗帜，我很敬佩他。

　　记：你曾经追随王海，共事一年多，后来为什么你又和其他人一起公开反对王海，并离开王海？

　　刘：我觉得王海在“启民智，促维权”方面始终是一面旗帜，我也很敬佩他，我对他没有任何诋毁的意思。以前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可是我觉得他后来有很多事情做得都不妥当，他成立公司后，就全盘否定了“购假索赔”的个人打假方式，其实是把当时的我们这些个人打假人逼上了绝路。

　　记：可是后来你也走上了企业打假的路子。

　　刘：但是他不能全盘否定个人打假。而且他以打假为由，为了钱而插手企业之间的不正当竞争，我看不惯。

　　记：你觉得王海与你有什么不同？

　　刘：我觉得他————似乎应该多为别人考虑一些。当初追随他的人几乎全都离开了他。我觉得我的团队精神比他强一些，我喜欢“狼”这个名字，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狼的团队精神特别强。

　　记：你觉得他恨你么？

　　刘：(沉默)或许是吧。我希望————他有想开的那么一天。

　　人物档案

　　姓名：刘殿林，人称“笑面狼”

　　籍贯：河北人

　　年龄：46岁

　　履历：1996年5月开始追随王海走上职业“打假”路，主要通过向商场购买大量假货然后高价索赔获利。后举起“反王海其人”旗帜，与王海分手，现在广州，成立广州笑面狼咨询顾问有限公司，主要从事企业打假活动。(本版采写／本报记者姜英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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