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人民法院院长肖扬在人大上的报告中特别提到了法官队伍的建设问题、法院司法公正审判的问题、法院法官的作风问题和素质问题，并提出了一系列的改进措施。就此，《东方时空-时空连线》节目专访了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曹建明，以下是访谈全文：

　　[曹建明简历]：江苏南通人，1955年生，1986年毕业于华东政法学院，法学硕士。1999年10月，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分管民事审判和法官培训与教育工作。

　　白岩松：曹院长，每年到3月份的时候，高院都会针对过去一年的工作来面对两会的代表和委员的审议，这种压力是不是越来越大？

　　曹建明：应该讲，随着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制国家这种进程的推进，人们对法院的公正司法实际深越来越关注，我觉得这是一种发展的必然。应该说压力也是非常大的，因为要求也越来越高，但是我想，应该相信，广大法官也会把这种压力变成动力。

　　白岩松：比如您在去两会听代表和委员们的建议的时候听没听到过一些尖锐的说法？

　　曹建明：可能我们现在法官队伍的建设，其中存在的一些薄弱环节，甚至存在一些严重的问题。我们应该非常理解人民群众为什么如此关注法院的队伍的建设问题，法院司法公正审判的问题、法院法官的作风问题和素质问题。因为整个法院是整个社会进步的最后一道屏障，法院能否做到司法公正，在整个全社会是可以产生极为重要的影响的。在国外，西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哲学家讲过这样一句话：“一次不公正的审判，它的后果可能超过10次犯罪。”因为犯罪是藐视法律的，不公正的审判是破坏法律的，犯罪是破坏了这个水流，不公正的审判是破坏了这个水源。

　　白岩松：有一句话我作为局外人特别喜欢，就是刚才其实您说了前半句，他说其实法院是社会正义的最后一道屏障，而法官就是最后这个屏障的守门人。每一个人对这句话都有他的理解，比如我们看到一些调查。我在昨天看到了，你对过去一年当中法院的工作最满意的五件事排序，结果排在后两位的，排倒第一的是公信度，排在第二是法官队伍本身，满意排在比较靠后，你们怎么看人民对你们很高的期望值？

　　曹建明：在各个国家，在古今中外，法官都是非常崇高、非常神圣的一个职业。从古今中外来讲，很多人把法官比作是慈母般的人，也有人把法官比作是慈父般的人，有的人把法官比喻成法律的宣誓者，有的人把法官比喻成正义的化身。我们到国外参观可以看到很多地方有正义女神像，她左手拿着金光闪闪的天枰，右手是金光闪闪的宝剑。这是什么形象？能够把法官最后的终极形象简化成为一个正义之身。所以，曾经有这样一个哲学家讲过，他说：如果社会上如果有完人的话，法官就应当是完人。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整个社会上人民群众对整个人民法院的期望值，对人民法官的期望值如此之高，整个社会地位，他在整个社会所处的作用多少是如此之高，内心的精神境界、内心的道德情操、内心的素养都应该升华到崇高，至高无上的地步。可以理解，对法官的这种职业道德的要求肯定会超过对一般普通公民的道德要求。

　　白岩松：你觉得在改变法官的这种职业形象的过程中，首先最重要的一点，他先得有什么？

　　曹建明：我们有法律上的要求，我们有纪律上的要求，但是有一点可以看得非常清楚，法律的要求，纪律上的要求都是属于外在的要求，如果对法官素质的要求变成对法官自身的要求，那这个问题就加强法官职业道德的建设，就成为很重要的，成为一种必然。最高法院这些年也是注重怎么样建立法官道德建设的秩序，特别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官道德的基本准则，对于法官的自身要求也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

　　白岩松：比如谈到司法公正，法官在他内心里提出要有中立的这样一种生活的环境也好、态度也好、方式也好。这个您能不能给我们描述一下，在生活中有哪些不足？

　　曹建明：在法官审理案件当中，无论案件情况是什么样，作为一个法官要平等对待当事人，都要保持中立，要认真了解当事人的意见，所有判决结果实际上全部最后体现在了判决当中。他不应该在审判过程当中，甚至在审判之前就流露出一种倾向。流露出这种倾向很可能就使人产生一种合理的怀疑，是不是公正司法，这就涉及到对法官的职业道德上的要求。

　　白岩松：另外，比如说在生活当中还有非常具体的要求，比如说一些场所，还有一些生活方式，甚至家里的消费状况都有一些很具体的规范。曹建明：要求法官不得在审判这个过程当中，不得通过自己的职务，直接谋取或者间接谋取个人得或者私人的利益；在日常生活当中，作为法官不能故意的，或者暗示提示法官的身份来谋取个人的利益，这也是法官的要求；他同时要求法官要过着简朴的生活，这个生活要和他的职务，和他的收入相符合。实际上很多在社会上大家可以看得很清楚，如果他的这种生活方式，他的这种消费方式超过了他的职务的收入，实际上人们就有理由合理的怀疑他的收入的合法性，对法官同样如此，他的社会公正就合理怀疑你是否司法公正，是非清正廉洁。

　　白岩松：举一个例子，在高消费的场所里边，或者在一些歌舞这样的环境当中看到我所认识的法官，或者看到周围的法官的时候，是不是就一定是他们错了？我有什么方式可以去告诉你，或者说告诉他们的上司？

　　曹建明：所谓的业外活动是什么？就是他职务外的活动，8小时以外的活动，8小时以外的活动肯定和他的审判，可能不从事审判工作，纯粹是个人的事情，但是这个个人的事情很可能是和审判，很可能是和司法公正联系在一起，假如你经常出入豪华的场所，假如你经常出入高消费的场所，假如在这种场所是和律师，和当事人在一起，假如和可能影响公正司法的人在一起，即使你谈的不是法院审判的事情，从一般的公众来说，对你是不是公正司法，对你是不是清正廉洁仍然会产生一种合理的怀疑。因此，在法官的职业道德准则当中，我们的准则就明确规定，法官必须谨慎社交，谨慎交友，谨慎出入社交场所。

　　白岩松：我听了这句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法官的工作是有8小时之内和之外的，但是形象不存在8小时之内和之外的。

　　曹建明：形象的活动和是法官是否遵守职业道德，是否具有良好的道情操是非常好的检验的标志之一。

　　白岩松：假如周末度假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孩子落水了，他要是不救的话也是不对的？

　　曹建明：这不是一般的法官的道德的问题，这是一个公民的最基本的道德的问题。

　　白岩松：从法官本身要求。

　　曹建明：对他的道德要求要比普通人要高。

　　白岩松：还有很多很细，很多的要求，我在看的时候有一个想法，其不是意味着当法官要很痛苦？

　　曹建明：在某种意义上，应该说是这样。我们到国外考察，包括同国外进行交流，和很多法官谈，他们都感到当一个法官是非常神圣的，但是当法官最大的感觉就是感到比较孤独，感到寂寞，因为他同一般的群体要保持适度的超然性。

　　白岩松：我看到你这个的时候，更加感到可能为了一种公正，法官这个群体是一个被约束，被高度约束的一个群体。

　　曹建明：对。所以这种过程也是痛苦的，但是一种必然的要求。

　　白岩松：可能老百姓会觉得你说的这一切都很好，道德准则也特别好，但是老百姓在听到这儿的时候就会发出和我一样的疑问：他们能做到吗？比如在未来的几年当中，我们的法官做不到道德的基本准则，依然可以在高消费的场所看到他，或者依然会出现不满意的行为的时候，你们内部的这种处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处理？

　　曹建明：从这个角度来讲，尽管法官的职业道德是属于法官的自律要求，但是实际上在颁布这个准则之后，最高法院也好，各级法院也好，都是非常注重建立法官职业道德的这种机制，实施的机制。所以，在准则当中明确规定了，就是各级人民法院负责指导、监督本院法官职业道德的实施，而且明确要求各级法院在法官的考核当中要增加一个非常重要的新的项目，就是法官的道德。我们并不是说今天这个准则我们一切都会变得很好，一切都已经能解决，这是一个常识性，但是我们这样的工作是正式的，我们的方向是对头的，只要我们自己努力，我们也希望广大人民群众监督我们。若干年后，我相信，我们这支法法官队伍会以更加崭新的面貌出现在人民面前。

　　白岩松：现在你要把道德准则下发给所有的法官，今天想问一下曹建明院长，有没有让更多的老百姓看到一些准则，帮助你多一些监督？曹建明：现在对法官的职业道德基本准则，我们都是在最高法院都是在公开报纸刊物上发表，在网上也是可以查到的，非常欢迎人民群众在这方面对我们进行监督。

　　白岩松：好，非常感谢您今天走进我们的演播室，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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