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山西某院校国际法副教授王希狱中进行小说创作
我在监狱找到自由
对话动机
走进高墙,听听罪犯的心声,是任何时候任何媒体的近乎本能的“动机
”。最近,番禺监狱推出“开发罪犯智力工程”,为罪犯创造有利条件,组
织和引导各类学有所长的罪犯,充分发挥其专长作用,调动其改造积极性。
这是一个合适的契机,借着这个机会,记者走进番禺监狱,和几个犯人开始
了对话。
相关背景
在番禺监狱的在押罪犯中,有大专以上学历的罪犯89名,其中研究生
3人,大学本科31人,大专55人,在专业结构上有金融、工商、电子计
算机、信息化工程、外语等。他们当中有的曾有科研成果问世;有的在经营
管理方面是行家里手;有的曾是特大型市政建设工程的总指挥;有的是当地
名望颇高的医生……
因经济诈骗罪被判无期徒刑的王希,原来是山西某院校国际法副教授。
今年69岁的他继早前在狱中完成了70万字的长篇小说《奇缘》后,受番
禺监狱“开发罪犯智力工程”的鼓舞,又将着手写他的新作《在绿色的港湾
》及《中国未来法律》一书。
【曾经不服终于认罪】
记者(以下简称记):听说您写了很多小说?
王希(以下简称王):我也是考虑到自己的有生之年已不长,想利用自
己的余生为社会作一点有益的贡献。我是新中国培养起来的,我是(20世
纪)50年代初大学毕业的。
记:我知道您学的是法律,教的是国际法。
王:可是我参加工作以后,没有给社会给国家回报,自己感到很惭愧。
我在这儿已经4年多了。
记:当初是因为什么事儿?
王:我是和(向)广州的一个酒店借了100万元,后来被我下面的工
作人员骗走了。那个人跑了,我就要承担这个法律责任。
记:判了你多少年?
王:判无期。
记:判无期呀?
王:这个罪行,刚开始的时候我是不认的。因为我也是学法的,我自己
在主观上没有犯罪的意识,所以不服气。另外,定的罪名是诈骗,我也不服
气。我就上诉到高院,但高院裁决下来是维持原判,我的思想很不通。只是
来到这儿以后,思想问题才得以解决。
记:您是怎么解决的?
王:我来到这里以后,干警对我的教育给我震动很大。有一个干警叫吴
春群,当时送我来的干警告诉他说我不认罪,他第一次找我谈话就说,你有
罪无罪我们不管,你来到这儿就要遵守这儿的监规纪律。开始我想要申诉,
后来我又放弃了申诉。
记:为什么?
王:通过对新的法律的学习,我发现我在认识上犯了错误。不管怎么说
,我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这个法律责任我是非负不可。
【番禺监狱以人为本】
记:过去是您教育别人,现在别人来教育你,能接受吗?
王:(笑)惭愧惭愧。过去是不认罪,现在是认罪了,认罪了就要老老
实实改造,很简单。监狱一直对我很照顾、关心。生活上给了我特殊的照顾
。我的牙不好,全掉了。监狱里头那么多犯人,对我一个人特殊照顾,我吃
的肉是专门切碎的。我自己也锻炼身体,再加上心态稳定、思想稳定,没有
思想压力,所以我的身体也不错。番禺监狱很不错,贯彻的是以人为本的思
想,干警对我教育很大。
记:您希望通过改造减刑吗?
王:我当然希望。而且政府对我的减刑(幅度)很大。我是无期,一般
无期会减为20年,最多是18年,给我一减,减成16年。这次又给我减
了两年半,所以我的刑期还剩下10年。在整个监狱的无期当中,我是最快
的。
记:看来,还是您认识透彻,而且,您本身就不是一个坏人。(笑)
王:(笑)对对对。过去监狱干警和犯人之间可能不是这样,你是犯人
,你是专政的对象,我是专政者,把这个关系绝对化。现在不是这样,番禺
监狱树立的是一种互相信任、互相理解的关系。他们想让犯人通过改造尽快
地回归社会。
【身在高墙内心自由】
记:您是山西人吧,家里人要来看你很不容易哦。
王:我一般不让家里人来看我。
记:为什么?
王:家太远。另外,我在这个地方很好。说句老实话,我是个罪犯,是
在高墙之内,但是我却没有失去自由的感觉,很自在。
记:你以前有(不自在)吗?
王:开始有。现在我就感觉自由了,并不感到受约束。
记:找到内心的自由了?
王:对。干警对我也很关心。这一点使我在人格上感到抬得起头。
记:以后你要是出去了,你还会有一个面对社会的过程,你觉得那时候
你能抬得起头来吗?
王:能。这个我想过了,人无完人。关键的问题是能改就行。这里面最
主要的就是战胜自我。我觉得,能够战胜自我(的人)是真正的强者。这儿
的领导对我很关心,我就感觉到心情很舒畅。我感到人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的
健康,心情很有关系。我以前心脏不好,血压也不正常,最近这一年我也没
毛病了,血压也正常了,也不感冒。这个冬天,我坚持冲冻水凉,把它作为
一个健身的事情。
【小说风格崇尚自然】
记: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写小说的?
王:我是到了这儿来以后。
记:您写的小说是什么样的,发表了吗?
王:没有。我写的小说是按照我的方法写的,与众不同的方法。无论是
结构、语言都与别人不一样。我以前不看小说,就是到这里来以后才看的。
我对现在的小说有点看法,也许是我的观念保守吧,我还接受不了。我记得
有一篇小说,写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里面有一句话说月亮:月亮像
太阳一样把人烤得浑身是汗。我觉得这个太离谱……
记:您的小说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格?
王:崇尚自然。
记:小说《奇缘》写的是什么故事?
王:一对青年在改革开放以后,从土地上获得解放,走向城市,最后投
身经济大潮,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成长和成熟。
记:但是,这好像距离您的生活有点远,你能揣摸他们的心理吗?
王:我尽量这样做。
记:很多人的第一部小说都是写自己。
王:我不是,我在这之前还写过一本古典的历史小说。
记:你有没有想过要写一本自传什么的?
王:嘿嘿,我没什么好写的。
记:但您的生活阅历应该是很多的呀。
王:我们那个年代,没什么可写的,都是历史的风风雨雨。我家里出身
是大地主,日子是好不了的。当然,后来落实了政策就好了。啊,我今年还
想写一本书,就是想写写现在的监狱,以番禺监狱为背景,描述犯人的服刑
生活。
记:这个应该很好,直接来源于生活。
王:但是难度是比较大的。因为罪犯是多种多样的。我跟他们在思想上
和心理上还有一段距离,虽然我也是罪犯。这就要求我对他们的犯罪的思想
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只有掌握了这些我才可以写。
记:哈哈,骨子里头,你还是有心理优势的。
王:有些犯人的素质很差,他们的一些想法都很可笑。我跟他们聊天,
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想,要他们遵守监规纪律,要好好改造。我来到这里,我
年年都是积极分子(监狱改造积极分子),(19)99年还被评为“省级
监狱改造积极分子”。
记:我祝愿你能早一点离开这里,也祝愿你的小说能早一天完成。
王:谢谢,谢谢。
记者手记
与王希的对话进行的顺利程度超乎我的想象,恍惚间竟让人忽略了高墙
下的背景。一方面,可能确实如王希自己所言,他在这里找到了自由。另一
方面,跟他们交谈,我自始至终是把他们当作普通人来看,没有居高临下,
没有歧视,也没有恐惧,我给予他们尊重、同情甚至理解,我想,这个才正
是他们所真正需要的。(本报记者 李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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