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的一天，记者在平遥采访。惠洛河畔，忽闻一阵恶臭，但见两名掏粪工将大粪倒在河滩，然后赶着粪车离去。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就怪了，在这里肥水连田也不流了。出于好奇，记者赶上了这两个掏粪工。掏粪工：“怕污染了人家的地”掏粪工是平遥县古陶镇南城村人，其中一个小名叫黑六儿（音）。记者问他，这大粪为何不往农民的田里倒，反而倒在河滩？黑六儿答：“怕烧死人家的庄稼。”记者四下一看，周围尽是白茬地，没有庄稼呀！再说，就是有庄稼，倒在地头，不就烧不死了吗？

　　黑六儿语塞，停顿了一下又说：“倒在人家田里，怕污染了人家的地。”“那倒在河滩，就不怕污染河道？”黑六儿无言以对。另一名掏粪工却嘟囔了一声：“掏粪为了生活（计），不给钱，谁给他白倒？”黑六儿他们走了，留给记者的却是一连串的疑问。春耕时节，记者又一次去平遥采访，有意识地在田间地头就这个问题走访了一些人。

　　农民：“如果大粪白给，我就要”干坑村一位侯姓农民回答得很爽快：“大粪我们农民不是不要，白给我就要。”西城村一王姓农民说：“白给也不要，我还要从地里取土盖房呢！”这大概就是黑六儿所说的“怕污染了人家的地”的注释吧。

　　农民们为什么不愿往农田里投资，为什么不珍惜农田？19街一位张姓农民说，“老辈人都懂得‘庄稼一支花，全凭粪当家’的道理。农民不要大粪，实在是种地不划算呀！在我们村，一亩小麦产200公斤到250公斤，1公斤小麦才值1元钱，1亩地收入400元至500元。可是一般小麦要浇5水，1亩水费就是100多元；耕两次地（包括旋耕施肥）20元至30元；种1亩小麦10多元，机收1亩又是30—50元。这还没算上化肥、农药、投工、农业税，你说到头来能有几个钱？哪有钱去再买大粪呢？”

　　种粮是这样，种菜怎么样？新南堡村一乔姓农民说，我们村老早时就是县城的蔬菜基地。但现在多数人还种的是小棚菜，大量生产的还是大路菜、化肥菜、种菜比种粮好不了许多。他用去年和今年同期的大路菜价做比较：去年菠菜1公斤1元钱，现在0.4元；去年油菜1公斤1.6元，现在不到0.6元。看来，种地不挣钱，是农民不肯增加土地投入的主要原因。这就使记者明白了为什么早些年生产队时，农民掏粪工花钱买城里的大粪，而现在掉了个个儿，掏粪工掏了市民户的茅坑，市民户反过来还得给掏粪工工钱的原由了。镇干部：“这是个‘臭’事，但还真不是个小事”在古陶镇，镇干部对这个事也发表了看法。一干部说，“我们所说的大粪流失，实际上流失的是县城市民户的大粪。农民自己有地，就是花上钱雇掏粪工也要把自家的大粪送到自己的地里。古陶镇有9万多人，其中市民户口的占到半数，按现在3口多一点一户计算，全镇市民户就有1.6万多个家庭。再按3户一个厕所平均，市民家的厕所少说也有6000个。一年要生产多少大粪？如果把这些大粪白扔了，少产多少粮食、蔬菜、水果？看来，大粪的事说起来很臭，但事儿却不小。”

　　另一干部说，也不是市民户的大粪都能全部流失，安苗（春播）时不仅流失不了，而且市民户的茅坑还掏得空空的。我们所说的流失，主要指农闲不施用肥料的季节。可是，市民们“吃喝拉撒”却不管你农闲农忙，春夏秋冬，他们一年365天都要“进口出口”。一年中的农闲季节，农民没人要粪，而掏粪工又与市民户订有长年掏粪的协议，茅坑满了，不能不掏。而掏出的粪又不想白送给农民，便把大粪倒在河滩、沟壑了。众人：“是否建它个‘大粪银行’”怎样解决农闲季节市民户大粪不归田问题？记者向众人讨主意。一镇干部说，关键是解决农民种地不挣钱的问题。现在县城附近村种的菜是不少，但精细菜不多，市民吃菜不少品种还靠菜贩子从外地进。这就需要政府出台扶持政策，引导农民调整产业结构，多发展大棚菜，多种精细菜、无公害菜。使农民通过种菜赢利，还用你担心农民不买大粪？

　　众人还七嘴八舌提出一些具体办法。一老年农民说，“我小时候，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个‘肥坑’，农户将扫下的垃圾倒在里边沤制成肥料上地。我看也可以动员县城附近的农民在自家的地头挖个坑，农闲时适当给掏粪工一点报酬，让他们将大粪倒进去，以便冬粪春用。

　　又一农民说，也不妨采用生产队时处理冬粪的办法，把土堆成堆，挖上坑，倒上粪，搅和起来，春季撒开做底肥用。

　　还有人想得更大。由财政出钱或个人集资在县城四周搞几个封闭式的大粪窖，农闲时把粪储起来，农忙时再掏出来卖。他们把这叫做“大粪银行”，还开玩笑说，“说不定一不小心会弄出个新兴产业来。”

　　对于“大粪银行”，掏粪工的积极性最大，因为他们一年四季可以两头挣钱，挣了市民的钱再挣农民的钱。西城村一侯姓掏粪工说，“只要能这样，我们也来个市场调节，灵活掌握粪价，不怕农民不要。”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儿，大家伙想出了不少好办法。看来，这个问题不是解决不了，关键是至今还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更没有人出面去管这件事。记者相信，只要有人管，办法总比困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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