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下乡搞“村选”调查的学者告诉我:“如今乡下人的价值观变得可真快,并不像一般舆论里说的那样如同一池静水。”例证举了一个,在一个很小的村子里,刚刚坐上村主任交椅的一位矿老板有此豪言壮语:“先富的光荣,闹穷的狗熊!”讲着这个例子,学者先生在不得不为其看到的“观念进步”赞叹的同时,似乎也掩饰不住自己的迷惑———“这富了到底光荣不光荣,总还得问问是怎么富的吧?”
要问富者所由何路,再来决定其是光荣抑或有愧,这是有充足时间精力去搞社会研究的学者的习惯,而到了小小村子,可能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早在十多年前,就常常见农村里老搞“大胆致富表彰会”,寻了些善于养牲畜跑运输弄建筑,或是做别的不大好说的买卖的“狠人”上台来,像当年送儿郎上战场打鬼子似的戴大红花。现在,那些个当年的“万元户”,兴许也不是人人都成了大老板,不是说农民增收的幅度多年不振么?早年间戴过大红花上过电视的狠人们,如今粮食丰收了赚不了钱猪养肥了卖不回成本的,当不乏其人吧。如此,乡里乡亲的,做着村长之类的绿豆官,不日思夜想拉扯穷哥们实现“二次富裕”(有的地方叫“二次创业”),才不正常呢……
由此可见得,先富,会富,敢富,其在时尚中的光彩与荣耀,早已经约定俗成,根本不存在什么正名不正名的问题了。现在大伙儿愁的,是出了点儿似乎学问不浅的问题,让村里的乡亲们星星月亮地盼富渴富可老也富不起来,就是冷不丁冒出几位探摸到财路的主儿,到了“传经送宝”的份上,也难保不长吁短叹———“大不像当年甩开膀子就能富这么简单了呀!”
既然大伙都盼富,那么,富的“光荣”就不是问题了,这一点毫无疑义。至于说到富的来路是否为“正途”的话题,因为讲“市场经济是法制经济”年头不短了,有法律管着,也不必去说它。
那么,什么是问题呢?这就不能不让人想到话语的后半句———“狗熊”问题。这实际上涉及到在一个文明社会里价值评判的道德属性问题。
在崇尚经济富裕的汹汹时潮下,是否人们就可以对富裕的对应物亦即穷困,作一种揶揄、挖苦甚至作践的鬼脸呢?再重些说一句罢,是否在极短时间里富裕起来的昨天或许也是穷人的人,就一定可以高居于云端,以依然不富裕甚或依然穷困的人群的尴尬和窘迫作为自己成功映衬呢?
这个问题是一定要问的,因为“市场不相信眼泪”、“市场就是肉食者的游戏”这类话语,确实正在成为不少人信之不疑的格言,强人对于弱小的冷漠,胜者对于败者的不屑,富翁对于贫者的鄙夷,在今天,恐怕真的可以说成是一种不能进入正典却为人所心仪的“强者品位”。与此同时,从人们的心灵辞典里渐渐消失的,是“同情心”这个有着道德暖意的字眼……
大家都注意到了,在今后或许不算短的日子里,不管我们喜欢不喜欢,富裕与贫穷的分野,大概都是要成为一道社会风景的。我很急切地盼望着国内几位令人尊敬的大经济学家为国人设计的“两头小中间大”社会(即收入颇丰的中产阶级占社会大多数)早日成为现实。可是理智告诉我,光急切也不是事儿。退而求其次,至少,看穷人的目光里少一点势利眼,总可以吧?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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