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起震惊全国的高级干部被杀案。7年前，山东省正厅级干部王家斌和其夫人在家中被人残忍枪杀。该案当年被列为公安部督办的山东“1号”大案。这起建国以来山东省级别最高的雇凶杀人案去年在鱼台告破，雇凶杀人的竟然也是正厅级高官——原山东省水产局党组书记、局长张程震。近日，张程震被山东省纪委开除党籍。

　　高干夫妇惨遭枪杀

　　1994年10月21日下午6时左右，正值下班高峰，省城济南大街小巷车来车往，一派祥和气氛。然而就在山大路和文化路交叉路口附近的一宿舍楼内，一起震惊全国的惊天大案正在上演：一对鬼鬼祟祟的男女躲在楼道的阴影里，不住地往该宿舍楼某住户家窥探，像狼一样在寻找着猎物。

　　两名杀手在济南闹市区选中的“对象”是位57岁的老者——山东省农村经济开发中心总经理王家斌。像平时一样，这位总经理忙碌一天后被司机送回家中，但他怎么也想不到，等待他的却是血腥暴力、是死亡。

　　男女杀手是来自鱼台县的一对夫妇，为杀王家斌他们已准备了好久，这次他们决定不再等了，于是他俩携带“枪”牌手枪和事先准备好的一桶汽油，骑自行车溜到王家斌住处，女的在外面不远处望风。

　　因王家斌夫妇与他们的小孙女住在一起，为出入方便，王家平时不关防盗门，想不到这无意之中给杀手带来了方便。当晚6时20分左右，这名男杀手到王家斌家，以送信为由骗开房门。他进屋将汽油放下后立即掏出手枪对着王家斌打了两枪，这时王家斌的妻子、山东大学职工冯淑琴闻声过来，杀手又向冯淑琴开了两枪。王家斌夫妇中弹倒在地上，这名杀手把二人拖到一块儿，浇上汽油，用打火机点着，关上屋门离开。

　　王家斌因遭枪击致颅脑严重损伤、主动脉破裂大量失血死亡。冯淑琴因遭枪击致肺脏破裂形成血气胸加之严重烧伤死亡。

　　正厅级高干王家斌和其夫人在家中被人残忍枪杀，而且惨遭焚尸，该案惊动了山东省公安厅甚至公安部，由于性质恶劣，该案当年被列为公安部督办的山东“1号”大案。警方立即展开了调查，先后对几个重要嫌疑人实行布控，但因为犯罪嫌疑人作案后迅速逃离现场，现场未留下有价值的线索，致使侦破工作陷入僵局，以至于案发后数年，这起公安部督办的枪杀案一直未破。

　　杀手受雇正厅高官

　　转眼到了2001年，想不到这个大案突然有了转机。这一年，全国搞打霸除恶专项斗争，鱼台县警方对辖区内的涉黑人员进行了仔细梳理，一名叫张昌文的重点涉嫌人员逐渐浮出水面。

　　张昌文，绰号张黑，1950年12月出生，鱼台县老砦乡后小楼村农民，自年轻时起就干下了一系列“黑心事”：1970年6月因犯杀人罪被鱼台县军管小组判处有期徒刑20年，1984年9月提前释放；1986年3月因盗窃罪被鱼台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5年，于1989年4月假释；1990年7月又因盗窃彩电拒不认罪被鱼台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4年，后于1994年1月16日释放。张昌文阴险歹毒，狡猾多端，自封为“三大金刚八大坏”之首，在当地称霸一方，多次无故殴打群众，敲诈勒索，鱼肉百姓，是个人见人怕惹不起的恶棍。而且当地盛传张黑有军用手枪，但慑于张黑的淫威，群众不敢举报或公开作证。

　　鱼台县公安局多次派干警秘密走访知情人，核实了1996年夏张黑曾使用手枪将老砦乡政府工作人员击伤的事实，从而证实张确实有1支或2支枪，而且随身携带，同时张黑还涉嫌1999年12月发生的鱼台县水产局局长李某住宅爆炸案。

　　“抓获张黑，搜查军用手枪”，经反复研究，鱼台县公安局决定先秘密取证，并将抓捕时间定在2001年2月28日，抓捕任务由刑警四中队执行，带头的是名毕业于聊城大学(即原聊城师范学院)的警官王冲。

　　为防止打草惊蛇，王冲等干警决定以抓捕该村另一在逃犯为名公开进村、伺机行动。当天12时许，王冲等干警分乘两车到达该村，经过侦察确定张黑正在家中杀鸡做饭。他们立即赶到张家，看到张黑穿着毛衣，身上不大可能带枪，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张黑妻恰好不在家)，干警们决定动手。为防止意外，警官王冲故意麻痹张黑，他先与张打招呼靠近之，并主动与其握手，在握手时王冲突然紧紧钳住张黑的双手，使其无法动弹，并立即宣布对其拘传。张见势不妙，谎称回屋拿衣服就走，被拒绝。

　　张黑看此计不成，知道大祸临头，殊死反抗，和王冲在泥里展开搏斗，两人一直滚打了20多米，最后王冲在其他干警的帮助下将张黑擒获。在搜查时，干警们发现好险：张黑放在堂屋的衣服内有一支罕见的“枪”牌军用手枪，子弹11发，且子弹已上膛，还有一支自制的具有杀伤力的钢珠手枪、手铐、警服等。张黑后交代，如果他能进屋拿衣服或者干警在夜间抓捕就惨了，因为他要开枪。

　　在接下来的斗智斗勇的审讯中，张黑争取立功的坦白让干警们大吃一惊，他供述：1994年，济南历下区发生一起枪杀案，死者是原山东省农村经济开发中心总经理王家斌，凶手是原山东省水产局一把手张程震……

　　祸起高干举报高官

　　张程震，1926年9月生，山东苍山县人，汉族，初中文化，1939年3月参加工作，1942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鱼台县委书记、济宁地委副书记、聊城地委书记，1984年4月任山东省水产局党组书记、局长，1987年4月至1993年4月任山东省第六、第七届人大常委会委员，1993年12月离职休养，2000年9月21日因病死亡。

　　涉及高官，案情重大，鱼台公安机关立即和济南警方进行联系，证实确有此案，而且久侦未破。公安人员分析认为张程震官居高位，年事又高，直接杀人目标太大，此案有可能是张黑自己所为。

　　济南市公安局副局长刘杰在接鱼台警方电话当天便率人赶到鱼台，两地警方案情分析进行到次日凌晨2时，最后一致认为张黑和其对象王霞(又名王印兰)应为“94·１0·２1”案的犯罪嫌疑人，干警紧接着又抓获了王霞。当年3月12日，张黑和王霞交代了在济南受张程震指使和雇用枪杀王家斌夫妇并焚尸的经过。至此，沉积了7年的重大恶性案件终于大白于天下。

　　那么，张程震为何要杀害王家斌呢？其中缘由还得从山东省农村经济开发中心(以下简称“中心”)谈起——

　　1988年，“中心”成立，张程震任董事长、总经理。在此期间，张程震将儿子张大军调入“中心”，任“中心”下属的海南海口蒙泰崂公司经理。1988年底，因为中央规定党政机关人员不能在企业任职，张程震与“中心”脱离关系。王家斌继任“中心”总经理。

　　王家斌上任后，发现张程震、张大军有滥用职权及侵吞国家资产等经济问题，并向上级进行了举报；另外王家斌对“中心”的工作人员也进行了调整。王家斌的这些行为引起张程震的强烈不满。

　　据介绍，张大军任海南分公司经理期间，拒不向“中心”上缴利润，拒不报送财务月报表，甚至私刻“中心”公章，擅自将分公司近千万元的国有资金转移到他个人账户上。1992年9月，王家斌以“中心”法人、总经理的身份就张程震的一些经济问题向省委、省人大、省政府做了书面汇报。

　　在多次派人追缴公款无果的情况下，王家斌于1994年向济南市历下区检察院举报了张大军。时任历下区检察院副检察长的金增旺和另一位检察官前往海南调查取证。1994年6月，张大军被押回济南，检察机关掌握了张大军私刻“中心”公章将公款转入个人账户的证据。但很快张大军被“暂时解押”，此案中断至今。

　　据杀手张黑供述，办理此案的金增旺副检察长也曾被列入暗杀名单，但因踩点有误，暗杀未果，后来张程震命令其最迟在2001年5月以前杀害金增旺，因张程震2000年病死，金增旺才幸免。

　　巨款买通“干儿”凶手

　　官位显赫的张程震和臭名昭著的张黑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勾搭上的，当时张程震是被批斗的对象，身为红卫兵小将的张昌文对他很照顾，两人因此结缘。

　　1994年张昌文刑满释放前几天，张程震派人到济宁监狱找到张黑，并转告张黑出狱后到济南找张程震。

　　1994年1月16日，张黑出狱后来到济南。张程震安排张黑到曲阜圣天精细化工厂干保卫。为拉拢张黑，张程震供给张黑钱物，供其吃喝，还花8000元给张黑买了辆摩托车以备作案使用。张程震安排张黑住在自己的另一套房子里。在鱼台老家，张昌文自称是张程震的干儿。随后，张程震多次向张黑提到自己的仇人王家斌，并商量如何对王家斌报复。

　　据张黑供述，张程震答应除掉王家斌后给自己20万元和新房子一套。同时，张程震把他在战争时期私留的“枪”牌手枪(德国上世纪40年代制造)和子弹交给张黑。张程震与张黑还对王家斌的上下班路线及家庭地址进行了观察。

　　案发前几天，张昌文与妻子王霞从老家鱼台来到济南。张黑将张程震让其杀害王家斌的事情告诉了王霞，王霞同意帮助张昌文干此事。之后，张昌文和王霞在济南黄河大堤、济南千佛山公园进行了射击练习。

　　据张昌文供述，张程震甚至设计了防止弹壳留在现场的一套办法，枪杀王家斌夫妇当晚，张程震提供资金让他们携带作案枪支、弹药离开了济南。

　　杀人者终难逃法网

　　据了解，当年，济南公安机关也曾对张程震进行调查，张程震证实因王家斌上任后向有关部门反映他的经济问题等原因，对王家斌非常生气。但由于没有调查到确凿的证据，侦破工作没有结果。

　　2002年3月29日，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张昌文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非法持有枪支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王霞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他们的主使人兼干爹——2000年病死的张程震因雇凶杀人，“性质极严重，影响极恶劣”，近日被山东省纪委开除党籍。

　　●本报记者高祥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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