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昌平

　　“今年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周庄肯定没戏！”在接受专访时，庄春地直言不讳地抛出这样一句话。

　　庄春地是周庄镇镇长，如果说单凭他的一句话还不足以反映什么，那么当地百姓表达出的反“申遗”情绪，分明让人感觉到周庄的“申遗”工作已陷入了困境。

　　“申遗”能给百姓带来什么

　　用庄春地自己的话说，周庄“当地百姓与镇政府一直在斗争着”，而且日益激烈。这一“斗争”除了直接表现在古镇那条长达1500米的河道商业街，还表现在时间的无尽期上。

　　许多当地人反映，由于古镇的建筑历经了百年风雨，房屋式样陈旧，且通风和采光条件都很差，大家希望在经济发展的前提下，改善住房条件。但如果“申遗”成功，古镇的所有建筑都必须保持原样，一点也不能动。

　　更要命的是，成为世界遗产的周庄，极有可能将一部分商业搬迁出去。触及到利益问题，自然就会有矛盾产生。

　　镇政府在“申遗”过程中，多次强调不准破墙开店，是怕商业味太浓影响申报工作。

　　周庄旅游股份有限公司票务中心经理沈振荣告诉笔者，只有0.47平方公里的小镇，却挤满了几百家商店。如今，居民破墙开店的速度几乎快到只要一晚上，一幢民居就消失了。周庄的门窗原有100多种风格和式样，现在，存世数量越来越少。为此，每年周庄花在维修上的费用，超过百万元。尽管政府还有包括行政处罚在内的任何手段，但老百姓就一句话：“申报世界遗产，镇长是为了政绩，但我们是为了要吃饭，要活得更滋润！”

　　沈经理还说，刚刚过去的“五一”黄金周，周庄共出售门票约15万张，接待游客接近20万人次。而另一组可靠数据显示，从1996年至今，周庄的旅游收入以每年30%的速度增长，2000年是4.2亿元，2001年是5亿元。如今一天的旅游人数最高可能达到了3万人。这似乎与只有0.47平方公里、近3000人的古镇极不对称。

　　但周庄的大部分老百姓显然很满意于这些极度膨胀的阿拉伯数字。至于周庄是不是世界文化遗产，这不是他们所关心的。换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反正知名度有了，来的人多了，我们就有钱赚了”。

　　也许有人认为，如果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一地区就能获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资金援助。但专家们否定了这一说法。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主任谢凝高告诉笔者，即便周庄被列进了濒危世界遗产名单，援助资金也只占到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费的1%。这简直是杯水车薪。

　　周庄的当地百姓最关心的是，如果因为“申遗”而“要自己关店”，甚至把自己赶出古镇，这种“饿着肚子死撑面子的做法，完全没必要”。

　　“周庄还得排队”

　　2001年12月14日，按照惯例，世界遗产委员会在巴黎对申报进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候选地区表决，中国的云岗石窟和罗布林卡均以不同方式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令人奇怪的是，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周庄的声音。

　　申报程序规定，每年举行一次的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将对申请列入名单的遗产项目进行审批。该委员会此前委托有关专家，对各国提名的遗产遗址进行实地考察，并以其提出的评价报告作为主要依据。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文化遗产，只需要达到六大类型中的任何一项。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问题是，世界遗产分文化遗产和自然遗产。在我国，文化遗产归国家文物局管，城镇文化遗产归国家建设部管，例如丽江和平遥等；而自然遗产是国家林业部门的管辖范畴，比如黄山……这一现状的直接后果是，某一“宝贝”成了各部门竞相哄抢的“唐僧肉”。

　　正因为多头管理，周庄在申报程序中走得很艰难。1997年12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官员考察周庄时，认为完全有条件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根据国家建设部要求，周庄由镇长庄春地挂帅，先后成立了世界遗产申报小组和古镇保护委员会。

　　1998年，周庄和本省同里镇一起向建设部和国家文物局上交了申报材料。建设部报中国遗产委员会，周庄即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清单。

　　但事情发展到1999年6月，却有了一些变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派专家前往周庄、同里考察，认为仅仅这两个镇不足以代表长江三角洲的江南水乡文化，不足以表现水和城镇的关系。之后甚至还有人提出，如果以江南水乡类型申报，索性就周庄、同里以及浙江省的南浔、乌镇、西塘等6个镇捆绑申报。

　　庄春地对这一提法感到“心里不平衡”。他说，古镇的建设与保护工作要比其他镇早几步。不仅有详细的规划，还纳入了法治化文本管理。此外，古镇实现无电线杆、污水治理工程和管道铺设等，从1998年至今，古镇共投入了1亿多元。“这是其他镇没法比的”。如果做捆绑式申报，那么档次拉近了，会严重影响到今后的旅游业。

　　基于这样的争议，直到2001年4月，6个镇的集体申报材料才送达国家建设部，被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清单。尽管如此，国家文物局在统筹安排上，总是认为越是古老的越要首先保护起来，加上6镇的意愿不一致，所以江南6镇尚未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正式申报。

　　“申报文本还在建设部，更何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在同一国同类型的申报项目一次只能批一个。所以，周庄还得排队。”庄春地这样告诉笔者。

　　去年的APEC会议曾选在周庄开了半天，龙永图在会上说：“特别选定半天会在周庄举行，是为了向世界证明，不管怎么开放，中国政府都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文化。在这一点上，周庄有特殊的象征意义。”

　　那么，周庄将如何以世界文化遗产的身份体现其真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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