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下旬,省城兰州爆出一大新闻：一个由20余人组成,集杀人埋尸、抢劫、轮奸、绑架人质、敲诈勒索、暴力讨债于一身,先后作案60余起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李元杰犯罪集团,被兰州市公安局七里河分局重拳出击,成功摧毁。这个代号为“1·16”的犯罪组织是建国以来,甘肃发生的作案手段最为残忍、性质最为恶劣、社会危害和影响最为严重的犯罪集团。此案告破后,中央、省、市各大新闻媒体纷纷以各种不同的形式进行了大规模的报道。

　　那么,他们是如何一步步滑向罪恶深渊的呢?4月9日,记者来到关押人犯的兰州市公安局看守所,在提审室里分别对李元杰、彭刚、姚文坤和张皓等几名主要犯罪嫌疑人进行了专题采访。

　　一号人物李元杰:整天泡在录像厅、网吧、舞厅等地方,能学到什么?

　　那天上午10时30分许,天气有些阴沉,冷风飕飕,我们在办案刑警小马的陪同下,乘车来到了远离城区的兰州市公安局看守所,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选择了一处光线比较亮堂的提审室,准备与李元杰等一干人犯进行一番“对话”。

　　10时45分许,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脚镣声,一个个头不高,嘴角稍有一撇小胡须,脸上还略带一些稚气,身着黄色囚服的犯罪嫌疑人在管教干部的押解下,缓缓走进了提审室,见到此人,我们真难相信他就是那个疯狂杀人埋尸、抢劫作案达60多起、身背4条人命、让人谈之色变的黑帮元凶李元杰。

　　当听说记者要采访他时,这个看上去面目并不怎么凶恶的小青年撇撇嘴,冲着我们傲慢地吼道:“你们要问什么,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看到他烦躁、张狂的样子,我们知道要想让他吐“实”,还真得花一番功夫。

　　“你抽烟吗?”平时并不抽烟的马警官为了提审方便,专门给他买了一包“海洋”。

　　“抽,来一支,马哥是个好人”,他忽然嘻皮笑脸起来。

　　“电视台的记者想知道你个人的一些情况,你要好好配合,听见了吗?”小马用略带几分严肃地口吻说。

　　“行,只要马哥说话,我把这支烟抽完就说,让他们随便问吧!”他似乎变得有些痛快和干脆。

　　一支烟足足抽了两分多钟,最后只剩下一点烟屁股了,他还舍不得扔掉。

　　“好了,你们问吧!”他用脚狠命地蹭灭烟蒂,冲我们喊了一嗓子。

　　“你是怎么走上犯罪道路的?为什么作案手段会如此残忍,灭绝人性?”记者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是甘肃甘谷人,家有父母姐妹,在姊妹中排行老三,受到社会大环境的影响,小学还未毕业,就早早地辍学闯社会。起初,到兰州打工,在歌舞厅、录像厅当服务生,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惯。社会上风气不好,流行拉帮结派,认识的朋友们结在一起,互讲哥儿们义气,喝酒吃肉,打架斗殴,偷盗抢劫,有钱大家花,时间久了,自己也就学着干大了。”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平时总爱在录像厅、网吧、游戏厅、歌舞厅等娱乐场所泡,在那种乌七八糟的环境里,好的没学上,坏习气倒沾染了不少。我们经常看一些暴力凶杀恐怖片和黄色录像,录像上常常是这个帮、那个派,互相争斗,舞刀弄枪,杀人心狠手辣就图了个痛快,根本不想什么后果。因为录像看得多了,长期耳濡目染,自然学会了拉帮结派,打架斗殴,至于选择什么样的作案手段也就无所谓了。作案后,感觉麻木,压根就没有什么可后怕的,更不考虑啥后果。由于年龄太小,思想单纯,对家庭、社会、亲人没有什么责任,心理上也没有什么负担,处处以自我为中心,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惯了。”

　　“张皓是你的女朋友,你对她百般呵护,而同样是女孩子,为什么对其他受害的女孩子却那样凶残、歹毒,难道你是两重性格的人吗?你以前学过一些法律常识吗?”

　　“1997年,由于涉嫌强奸一个坐台女,我被关了一年监狱,在关押期间,我学了一些法律知识,但同时也学了不少坏东西,沾染了一些不良的习气。而且,从那时起,我对那些坐台女就产生了极度的憎恨和仇视,怀有强烈的报复心理。所以,在出狱后,多以那些过夜生活的女子为猎物,非抢即打或者强奸轮奸。张皓是我接触的女孩子中真心对我的,她知道体贴关心人,我当然要对她好了。”

　　“你连死也不怕吗?”

　　“不怕死,那是骗人的,每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怕死是本能,哪个人不怕死呢?但现在怕死又有什么用处呢?”

　　“你逃跑之后,还想到过会被抓回来吗?你就没想过要好好和张皓过日子吗?”

　　“想过,案发后,我们跑了两个多月,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会被抓获,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其实,在去年,我与张皓都想过结婚,打算找个正当生意做,以后好好过日子,可是,现在晚了,如果时间再回到3年前,那该多好啊!我现在最对不起的是父亲母亲。”

　　说到这里,李元杰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眼圈也红了,然后长时间默不作声。

　　半个多小时的采访很快结束了,李元杰在说完这番话后,似乎有些轻松,小马又递给他一支烟,他猛吸几口后,便随工作人员缓缓离开提审室。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觉得心情十分沉重,年仅21岁,正是青春好年华,而他却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二号人物彭刚:父母离异后就再没人管我了

　　相对于李元杰来说,二号人物彭刚比较容易沟通,他在抽了一支烟后,谈起了自己的过去。在回忆中,他似乎有几分莫名的伤感,“其实,童年时代的我与其他幸福家庭的儿童一样,有一个十分温馨的家,父母恩爱,我是他们的心肝。记得在上小学时,学习各方面都很好,是班上的干部,还是三好学生,老师、同学都很看得起我。可是,后来,我父母离婚了,我判给了父亲,父亲一直不管我,失去了家庭的温暖,我感到无所适从。17岁那年,我辍学了,自己去找工作,在饭馆干过跑堂倌,在街上做过推销员,也到歌舞娱乐场所当过服务生。在当服务生期间,原先的老板对我们打工的太苛刻,动不动扣工资,对我们非打即骂,我们几个要好的服务生联合起来,与老板对着干,渐渐地胆子也混大了。后来,在VJ迪厅认识了李元杰,他为人心胸狭小,私心特重,且心黑手毒,我们都怕他几分,跟他后凡事都听他的吩咐,致使自己一步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个社会对我不公平,家庭对我是不公平的。”

　　据办案民警讲,在该犯罪团伙成员中,有4个属单亲家庭,他们最缺少的是父母的教育和家庭的温暖。

　　三号人物姚文坤:正常人的生活来钱慢

　　——爱慕虚荣而又不愿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三号人物姚文坤的悲哀恰在此处。

　　“我们选择的对象大部分是坐台小姐,这些人我们见得多了,在街上一眼就能看出来。通常先确定是坐台女之后再下手,一般人不轻易动手。”当我们问起为什么将女青年作为袭击目标时,到案的第三号人物姚文坤用异常怪诞的口气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选择呢?”

　　“因为她们与正常人不一样。”

　　“为什么?”

　　“因为她们从事坐台职业,一般昼伏夜行,经常出入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善于过夜生活,干着见不得人的事,晚上回家很迟,租住在僻背的地方,容易选择,便于跟踪。再说即使被抢了,她们也不敢主动去报案。”

　　“你没想到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想过,但正常生活来钱慢!”

　　“那你没想过洗手不干吗?”

　　“在杀了第一个人,有了一条命案后,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我心里非常清楚:害一条命是死罪,几条命也是死,为什么还顾及那么多呢,破罐破摔算了,反正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姚文坤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到他一副玩世不恭、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悲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生才刚刚起步,可是由于他作恶多端,却早早地成为阶下囚,究竟是谁的过错呢?

　　张皓:悲剧的制造者和牺牲品

　　在采访中,我们从办案刑警那里知道李元杰犯罪集团成员年龄大多在17到21岁之间,年龄普遍比较小,文化层次低,大多是小学文化程度。他们在作案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认为抢劫、伤害是稀松平常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据一位办案刑警讲,当涉案犯罪嫌疑人许景被抓获后,居然天真地问:“能把我拘留几天,我还能上班、上学吗?”乍闻此言,民警顿感哭笑不得。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也有人明明是懂法的,却执迷不悟,死心踏地地跟着李元杰去犯罪。李元杰的女朋友张皓就是这样一个人。

　　据悉,张皓是该犯罪集团中唯一一个中专生,文化层次较高,学过一些法律知识,但她对李元杰有感情,认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李元杰是她欣赏的那种办事干脆、颇讲义气的男人,是值得依托的。为了他,她可以昧着良心去生活;为了他,她可以置国家法律于不顾,帮他逃跑,甚至成为杀人者的帮凶。当然,她也称曾经劝过李元杰,让他洗手,甚至天真地认为,只要忘记了过去,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重新开始生活,好好过日子,可是,对方不听,仍然我行我素,无奈,她只好随波逐流,卷入其中,成为悲剧的制造者和牺牲品。

　　随着一个个犯罪嫌疑人被采访,记者沉重地感到,李元杰犯罪集团的存在不是偶然的现象,虽然家庭和社会问题不能成为他们自甘堕落、步入歧途、沦为人民罪人的理由和借口,但这其中确有不少值得人们深思的社会问题。

　　本报特约记者魏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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