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27号夜间,山西运城富源煤矿抢险救援工作才取得实质性进展,17名矿工的遗体被打捞出来。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富源煤矿的抢险工作进展不如人意、历时24天之久?
山西运城富源煤矿抢险救援工作到27号夜里终于取得实质性进展,17名矿工的遗体被打捞上来。
从5月4号发生透水事故到27号水落尸出,整整过去了24天。24天来,被困井下矿工的生死情况始终紧揪着人们的心,特别是那些从外地赶到矿山的矿工家属,度日如年,苦苦等候,但望穿双眼之后,奇迹终于没有出现,一个生还者都没有。
通过走访专家,记者了解到,类似富源煤矿的规模,抢险工作一般在一两天之内就可以完成。那么,这次抢险为什么进行了24天呢?记者在运城市的采访始终围绕着这一疑问进行。
原因之一:事发后,矿主不是积极施救,而是想隐瞒真相,贻误了时机。
“记:矿主给你们钱的时候说了什么话?胡:他说,工资开了,你们全回农吧,把水抽干,尸体打捞上以后再通知家属领尸体.说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由我们处理,你带上工资就回家吧,不要管这闲事.”
这位叫胡烈玉的矿工在富源煤矿工作。他是出事当天上午下井工作的班组的班长,当天由于临时有其他的事情,他同另一个班的班长调换了下,结果,那个替他的班长和其他19名矿工被困在井下,他却躲过了一劫。他告诉记者,事故发生以后,矿主马上给他们发了工资,并让他们赶紧离开,并威胁说,谁也不许管这事,谁也不许透露风声。
现在已经查明,5月4号10点多,富源媒矿发生透水和瓦斯爆炸事故以后,当场烧死一人,大火在矿口燃烧了几个小时,直到下午2点多才熄灭。矿主魏守仁和张顺和不仅不积极施救,而是想方设法隐瞒事故真相。他们一方面谴散矿工,给他们发了工资让他们赶快离开,另一方面让人在矿口外沿刷上白灰,把大火烧过的痕迹隐去。
“第2天,5号下午四点多矿主叫我去干活,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到了以后他们让我刷白灰,(记:为什么要刷白灰?)开始不知道,后听说是事故出了以后,要掩盖现场,想隐瞒事故.从下午四点多一直刷到天黑,四个小时,把周围刷了一遍.”
这就是那位奉命在矿井刷白灰的矿工的叙述,他说,从事发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开始刷,一直刷了四个小时,才把矿口刷了一遍。
直到事故发生四天以后,也就是5月7号,当地有关部门接到举报以后才成立了落实事故举报调查组,并开始正式抢险。
本来也许应该有更多的生还者。因为在事故发生四个小时后,还有两名矿工从井下350米处成功逃了出来。正是由于矿主的隐瞒行为,使得救援行动没有及时开展,贻误了最佳的抢险时机,这也为后来的抢险工作带来了很大麻烦。
原因之二:非法小煤窑根本不具备生产条件
“它是个非法开采、非法基建的矿井。而且,在去年,我们的安全检查临汾办事处来检查过它,发现它手续不全,下过罚款通知单和停产通知单,两次,第一次罚了五千块钱,让它停,第二次今年三月份,看到后问为什么没停,责令它停.又罚了一万块钱,又下了一个通知单。”
在河津市参加事故调查工作的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调度室副主任支同祥告诉记者,富源煤矿是一个没有生产许可证和工商营业执照的非法煤矿,矿主也没有资格证。从矿井本身来说,只有一个矿口,是“独眼井”,根本不具备生产条件。正是由于是个“独眼井”,致使事故发生以后,井内的瓦斯无法顺利排出,又由于井下工作面狭小,大型设备用不上,使得往外排水工作只能一点点进行。再加上没有图纸,矿工已被矿主谴散,使得井下情况不明,瓦斯出处和水源都难以判断。
原因之三:排水工作受井下瓦斯浓度影响,只能断断续续。
富源煤矿发生的事故是透水和瓦斯爆炸,井下既有大量水涌入,也有大量瓦斯不断涌进。抢险初期,井里灌满了不知从何处涌来的水。抢险工人安排了一台水泵往外排水,但是当水位下降以后,从11号开始,技术人员发现不知从何处涌入的大量瓦斯很快充盈了下降水位的空间。而当井下瓦斯浓度超过了安全标准,随时有爆炸的可能,只好停止抽水。
山西省运城市市长助理张建喜向记者通报说:
“井下截而太小,只能用两个泵.到今天以后,瓦斯已经基本排除,今天井上保持在零点一到零占五左右,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在瞬间4点9大概不超过半小时,这解决了我们的一个大问题,难题.我们抢险过程中,十多天之所以排水非常慢,在社会上有这样那样的说法,十多天排了10多米,一天一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个主要问题是瓦斯和水并存,排10分钟水就要停排,再排40分钟到一个小时的瓦斯,瓦斯太大,影响了我们排水.”
正是由于瓦斯太大,影响了排水,抢险指挥部已经调整了几套方案,以保证在瓦斯浓度保持在安全标准之下尽快排水。但就是这样,排水的速度受到瓦斯浓度的影响,排排停停,再加上不断有新的水源涌入矿内,致使井下水位下降速度缓慢,一度曾经不降反升。
原因之四:不可忽视的主观因素
山西省省长刘振华23号在富源煤矿现场办公时非常严肃地指出,运城市和河津市有关部门对抢险工作重视程度不够,认识还不到位:“一句话,认识尚不到位,重视程度还不够.36”让你们引起足够的重视,重视起来把工作作好.至于事故的处理我讲了,不管涉及到谁,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有你表现好了,处理或许轻一点.”
刘振华省长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震动。
其实,早在20号,山西省副省长王显政就已经到过事故现场,并对抢险救援工作作出了具体的指示,但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抢险工作仍然缓慢,那些等候在矿井外的矿工家属感到非常难以理解:“抢救及时的话开始尚有希望,为什么绝望了?因为他们根本不抢救,就是想灭口,我们很气愤.如果开始他们就继续抢救,肯定里头有许多生还者.现在已经过去十五天之久,让人失望了.(哭)它这不向在抢险,你看,他们都在玩.他们这叫活埋人.把人活活地埋在里面.”
这位十几天来一直在矿井外等候亲人的矿工家属说,他们一开始还抱有希望,因为事故发生后还有两名矿工成功逃了出来。如果开始他们就继续抢救,肯定里头有许多生还者。可是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他们已经彻底绝望了,
专程赶来参加善后工作的湖北省郧西县副县长罗寿龙的一番话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当地有关部门最初的抢险工作并不尽如人意。他说,他们是在事故发生14天之后,也就是5月17号到达当地的,他们发现,现场只有两台风机在排瓦斯,三个水泵只有一个在工作,抢救队员仅仅是运城市的十多名队员。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抢险指挥部没有设在现场,却在远离现场20多公里的一个地方。只是在20号山西省一位副省长到运城视察抢险工作时,才要求把指挥部设在事故现场。
据陕西省韩城市一位参加过抢险工作的同志介绍,运城市当地在开始抢险时,只安排了一台水泵往外抽水,水泵的排水量每小时是40方,而新流入的补给水是每小时30方,水位下降自然十分缓慢。直到19号以后,有关方面才又调来一台水泵抽水,这才使井下水位下降的速度有所加快,其间耽误了十多天的时间。
另外,记者在22号中午赶到富源煤矿的时候,本以为抢险现场应该热火朝天,人来车往。但记者看到的是三条排水管中没有流出一滴水,矿口边只有几名工作人员慢条斯理地走动着,与抢险应有的紧张气氛丝毫也没有感受到。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关于富源煤矿的归属问题,作为县级市的河津市和运城市存在严重分歧。记者手头有两份报纸,一份是河津日报,一份是运城日报,两份报纸关于富源煤矿的归属有着令人涕笑皆非的表述。5月18号的《运城日报》报道说,“记者在河津市富源煤矿现场看到什么什么”,而四天后的《河津日报》报道中则说,要“深刻汲取运城市富源煤矿透水事故教训”。
据前来参加事故善后处理的湖北省郧西县副县长罗寿龙介绍,富源煤矿是去年11月份从省市有关部门拿到了采矿许可证,并下文要求河津市接收。而5月8号,也就是事故发生四天以后,河津市向运城市打报告表示不接收富源煤矿。再加上富源煤矿所在地属于运城市的另一个县乡宁县,这样,富源煤矿的归属问题就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向河津市委的领导同志索要有关证明文件,这位领导也答应给记者找,但直到记者离开河津,也没有见到。
我们相信,事故发生以后,山西省、运城市和河津市三级政府都想尽快抢险救人,查清事故原因,但由于一些部门互相推诿,竭力想同富源煤矿脱掉干系,延误了宝贵的时间。有群众告诉记者,对有关部门来说,千方百计证明自己的无辜和清白甚至比千方百计进行抢险显得更为重要。
山西省省长刘振华在事故现场还说过这样一番话:“今后的工作,一个抢险得研究多种方案.因为家属在看痞怎么能见上遇难者一而,这是我们让他们见而,应尽的责任,所以我们要千方百计想办法.千方百计把水抽出去,把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家属一个满意的答复。”
几乎所有在山西运城市富源煤矿采访的记者都有这样的疑问:富源煤矿早就应该关闭,为什么在一轮又一轮的检查、甚至查处之后还在生产?这样的矿在运城市,在山西省到底还有多少?为什么出了事故之后矿主竟敢隐瞒真相?为什么在接到举报后当地有关部门组成的调查组对是否发生了事故还含糊其词?几乎所有采访的记者都有这样的感觉,在当地采访太难,谁都不愿接受采访,谁都不愿意通报情况。是怕打击报复,还是另有隐情?记者无法得出准确答案,但河津市市委一位秘书长透露的情况也许能够帮助我们找到一点线索。他说,出事故的富源煤矿投资在四百万元以上,如果不出意外,这些投资一年内就可以收回。
记者现在拿着一份印着甲乙双方手印的协议书,这是富源煤矿矿主同被困井下的矿工家属达成的协议:
2002年5月4号,甲方因井下发生透水事故,不幸致乙方死亡,经双方协商,自愿达成以下协议:一、甲方一次性付给乙方丧葬补助金,一次性死亡补助金,供养家属抚恤金等共计壹万捌仟元整。二、此事故一次性解决,事后双主不能再找麻烦,否则引起后果,由挑起者承担全部责任。(完)
在这份协议中,一个矿工的生命,加上家属抚恤金还不值壹万捌仟块钱。这就是在黑心矿主心目中一个矿工的全部价值!
利欲熏心是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正是由于利欲熏心,使得小矿主不顾安全生产标准,野蛮开采,正是由于利欲熏心,使得有些部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非法小煤窑大开绿灯,也正是由于利欲熏心,使得一些地方滋生腐败。山西富源“五四”矿难带给我们太多沉重的思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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