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西方之间徘徊游荡的俄罗斯给中国带来的将是更多的问题,而融入西方世界的俄罗斯带给中国的将是更多的机会
●倪乐雄
5月24日,俄美签署了包括核裁军条约在内的一系列文件。紧接着,5月28日,俄罗斯 同北约19国签署旨在建立新型合作关系的《罗马声明》。世界舆论反应强烈,美国总统布什欢呼北约———俄罗斯新型联盟的建立,称之为“历史性的成就”,并认为“这一伙伴关系使我们更接近实现一个更大的目标———历史上欧洲第一次成为一个整体,并实现了自由与和平。”英国外交大臣杰克·斯特劳认为这是“冷战的葬礼”、“历史性的巨变”、“俄罗斯走出严冬”。
对俄罗斯同美国和西方国家达成重大和解的事件,必须从国际关系和历史两个层面进行分析和剖析。从国际关系层面看,无疑有着纵横捭阖、合纵连横的现实和长远的外交谋略性质。在中、美、苏三角关系中,任何两方的靠近都会使力量平衡发生倾斜,对第三方产生不利,这是毫无疑问的,也是外交常识。此间得利最大的是美国,它同昔日最大的对手化敌为友后,可集中精力和力量,以强硬姿态对付其他现实和潜在的对手,而美国现实的或潜在的对手则失去了俄罗斯这样一支重要的牵制性力量,处境更为艰难,这就难怪小布什欢呼雀跃了。
但是,经济全球化趋势日益明显,自古以来的生存空间与生存资源的同一性已经分离。21世纪的强国并不以征服和领土扩张为目的,国际社会中的弱者并不存在传统意义上被侵略、被征服的危机,即亡国灭族的威胁,因此,外交权谋中的得胜者实际所得的好处比起传统时代来要大打折扣,人们对俄罗斯靠拢西方不必过于敏感。
历史性的选择
如果仅从国际关系的层面来解释、判断俄罗斯与欧美的和解,那是非常肤浅的。应该看到,俄罗斯并非单纯地出于摆脱外交困境的动机而作出的一时权宜之计,这次是俄罗斯作出的历史性的选择,这条历史轨迹可追溯到彼得大帝时代,虽然俄罗斯从彼得大帝时代就选择了西方,但由于种种原因,俄罗斯一直徘徊于东西方之间,由于俄罗斯民族具有诗人般的创造个性,并充满了理想主义的激情,加之资本主义初期的种种弊端,导致了罗曼诺夫王朝被推翻后,毅然选择了计划经济。但诗人的理想主义却最终成为塞缪尔·亨廷顿所指出的那样,成了文明转型失败、丧失了自己的传统、徘徊于东西方之间的“无所适从的国家”。
今天的俄罗斯发现,自己的威胁来自西方世界,但失去西方世界,并继续为敌,俄罗斯的前途更加渺茫,更无希望可言。
如果把西方世界的社会选择也看成是一种社会试验,那么随着前苏联的解体,俄罗斯的社会试验失败了。于是,高傲了近百年的俄罗斯人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即便是低三下四,也要融入西方社会。同样地,对于西方国家而言,它们的威胁起先来自孤芳自赏、目空一切的俄罗斯,接着便来自处于“无所适从”状态的俄罗斯,而一旦俄罗斯融入西方社会,威胁也就解除了。当然,融入西方社会的俄罗斯将来仍然会同西方国家产生矛盾、甚至严重矛盾,但矛盾性质同过去是不同的,过去是两个对立“家族”的矛盾,以后是一个“家族”内的矛盾,从长远的安全和繁荣考虑,眼前的让步和低三下西又算得了什么呢?正因为出于这样的长远考虑,俄罗斯才会经过近一个世纪的探索和弯路,在时间上兜了一个大圈后,同彼得大帝的传统选择重新衔接,今天的俄罗斯即将摆脱或正在摆脱长期以来“无所适从”的状态。这就是普京总统在俄美峰会签署一系列文件,并同北约签署《罗马声明》背后的历史性意义。如果我们不能感悟到这一系列事件的历史意义,没有足够的历史感觉,而仅仅从国际关系的外交层面的来理解这些文件的签署,我们无疑会对未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产生错觉。我们应该清醒地意识到:俄罗斯的选择本质上不是一种外交选择,而是一种历史的选择,但却以外交形式表达了历史性内容。
中国如何应对
按目前事态发展的逻辑和历史演进的规律,接下去要努力实现的、并且一定会成功的是一个遵守同一游戏规则的统一的欧洲,再进一步登高望远,千万年来人类大同之梦或许将通过欧洲的统一射出一丝曙光。如果欧洲实现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统一,那么人们想像的翼翅和推理的触角自然会碰到世界统一的问题。对于中国来说,首先是要准确判断当今的世界局势,而要做到这点,就必需将当今世界放在历史的过程中进行考察。这样我们的视线才不致于陷于国际关系层面特有的“短时段”的陷阱中,才能避免对将来一系列重大事件作出误判。比如,按照传统的外交思维方式,俄国靠拢北约、并进一步融入西方社会,那么统一的欧洲在未来是对美国的一个潜在威胁,但事实却正相反,美国在欢呼,而且是由衷的欢呼,这就反映了美国除了自私和用传统方式同世界打交道的一面外,还有反传统的理想主义的另一面。这就让局限在国际关系狭窄范围的“纵横家”们要么大跌眼镜,要么从狭窄的视角作出强词夺理的解释。其实,美国是用传统和反传统两种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来同世界打交道的,其现实行为本质上是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混合体”。
再如,以外交“纵横家”视角看,只看到俄罗斯融入西方后会对中国产生严重不利。但一位具有深邃历史眼光的俄罗斯学者、莫斯科卡内基基金会副主任特列宁却认为:“俄罗斯加入西方世界,融入欧洲这同时也符合中国的利益。因为,俄罗斯融入欧洲总比俄罗斯游走徘徊在东西方之间要好。在东西方之间徘徊游荡的俄罗斯给中国带来的将是更多的问题。而融入西方世界的俄罗斯带给中国的将是更多的机会。”
历史的经验是:每当历史的重要时刻来临时,大多数人尚无感觉。这说明国际关系研究亟需历史学家和哲学家的加盟,亟需历史学的高瞻远瞩和哲学的深沉思辨。
英国首相布莱尔的外交政策顾问罗伯特·库珀最近提出,对“前现代国家”和“后现代国家”必须采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打交道方式,这多少对我们有些启示。我们正处在传统与反传统交替更换的时刻,我们必须用传统思维与反传统思维两种方式来把握和应付当今所处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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