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口县找到了一位共和国第一代劳模！”前几天，江西省总工会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了记者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这位劳模已经和当地工会组织失去联系30多年了”。

　　共和国第一代劳模？失踪30多年？5月21日，记者决定赴湖口县采访，了解一下“共和国第一代劳模”的传奇故事。

　　他曾经与地下党秘密接触，他曾经名噪一时，他曾经神秘失踪了30年……

　　冯诚金还活着

　　记者所要采访的劳模名叫冯诚金，今年已经88岁了。在湖口县总工会，记者提出要先看一下冯诚金的档案，对此，张副主席摆了摆手，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本2000年5月份湖口县总工会编制的《湖口县劳动模范名记》。在这份名单上记者惊讶地看到所有的“冯诚金”三个字均用黑框围了起来，难道……？

　　“这是原来搞错了，冯诚金其实还活着。”张副主席面露尴尬之色。

　　“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实不应该。2000年，我们搞了这份劳动模范名记，但四处找不到冯诚金，前任的工会主席都认为冯诚金离开了人世，所以我们也就误认为……”

　　2001年1月份，冯诚金现年50岁的大儿子冯华林到湖口县城来玩，碰到了湖口县物质局工会主席徐光辉(徐是冯华林的同学)，徐光辉突然问：“冯华林，你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人世的？”……

　　这才知道冯老原来还活着。从小就有一身好手艺

　　5月21日下午4时许，记者在湖口县见到了正在小儿子家里生活的冯诚金老人。由于老人岁数很大，耳朵已经听不见什么了，又不会讲普通话，所以记者很难与他面对面地交谈。

　　“不要紧，我最了解我父亲。”冯华林是冯诚金的大儿子，听说记者要采访，他特意从都昌县南峰镇石桥村赶了过来。

　　冯诚金老人于1915年出生在都昌县南峰镇石桥村，4岁死了母亲，8岁死了父亲，是名孤儿，家里一贫如洗，无依无靠。他没上过学堂，自幼在地主家里放牛，后来长大了，地主把他留在榨油坊做长工。由于冯诚金特别能吃苦，榨油坊里的各种各样的程序他都精通，也因此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

　　地下党改变了他的命运

　　抗日战争胜利后，冯诚金被都昌县芗溪年湾村的榨油坊老板请去当师傅。

　　同在榨油坊工作的还有一位名叫王直三的管账先生，他知书达理、心胸开阔，一有空就教冯诚金识字，跟他讲道理，渐渐地，两人结下了很深的情谊。

　　王直三是什么人？记者试着问冯诚金老人，很可惜，冯诚金老人两眼发呆，一句话都不说。

　　“我父亲从不多管别人的闲事，非常忠厚。”冯华林告诉记者，“他一直到解放后才知道王直三是什么人。”

　　解放前夕，王直三不辞而别。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度过，虽然全国已经解放，但冯诚金仍默默无闻地在榨油坊工作。后来，他几次收到从湖口县发出并署名王利章的来信：请他到湖口县去创办榨油厂。“王利章是谁？我又不认识他，为何要请我？”冯诚金心里很纳闷，并不理睬。

　　可后来又来了一封内容类似的信，只不过署名是王直三。“王直三！”原来，王直三就是王利章，解放前夕是都昌、湖口、澎泽、鄱阳地下党负责人，也是赣东北革命委员会执行委员。1953年，王利章在湖口县担任副县长。

　　“王利章就是王直三！”冯诚金恍然大悟，于是，他挑了两床棉被，匆匆地赶到了湖口县。他成了全国劳模

　　冯诚金到达湖口后，王利章热情地接待了他。一番叙旧后，王利章明确了叫冯诚金到湖口来的真正意图：创办榨油厂。

　　冯诚金答应了。1950年，王利章安排冯诚金在湖口县东门口裕民商店工作，开始创办湖口县榨油厂。在创办榨油厂的过程中，冯诚金的突出表现得到了组织的高度重视，先后送他到省委党校参加建党积极分子培训和工农干部文化速成班学习。他的成绩也得到了大家的赞誉，多次获省、地区、县里的奖励。他首开了米糠榨油之路，发明了全国著名的“冯诚金单圈薄饼榨油操作法”，在国家举办的杭州、昆明现场会上作过经验介绍……

　　1956年，冯诚金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与冯诚金同在湖口县榨油厂工作的王恒元老人向记者回忆了当年冯诚金风光无限的情景：“他去了两次北京，带回来的相片上，都有党和国家领导人和他的合影，我们当时羡慕极了。”

　　“这些照片保存下来了吗？”记者想亲眼看一下。“早就没有了，不仅照片，连周总理亲笔签名的《请柬》也下落不明了。”冯诚金的大儿子冯华林也是十分遗憾，“‘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搞掉了”。

　　历史让他回到了老家

　　冯诚金现在是农村户口，没有任何经济来源，每个月由几个儿子轮流供养着。原来是湖口县榨油厂的副厂长，按理说是国家干部，又是全国劳模，怎么会回到农村去呢？

　　原来，1962年，正值全国“上山下乡”时期，为响应号召，冯诚金带领全家下放到湖口县流芳公社种田，自己仍在流芳公社榨油厂工作。

　　“文化大革命”期间，冯诚金多次遭到批斗，使他的身心健康受到严重摧残。

　　后来，国家油脂原料缺乏，榨油厂关闭，只得转产制造剪刀。而剪刀，冯诚金不在行，这样就在1970年，剪刀厂厂长找他谈话，要他带队到澎泽县铸造厂工作并兼做会计。做会计？自己又没文化，恐怕不能胜任，于是冯诚金找公社反映，谁知公社并不同意，称不懂就学。

　　55岁再从头去学会计，冯诚金认为公社是故意刁难人，但又怕会再次遭到打击迫害……在经过了复杂的思想斗争后，冯诚金决定将全家迁回老家，他自己则到新建县联圩公社五星大队榨油厂上班。

　　1974年因年迈体衰，他也回到了都昌县老家。

　　默默无闻30年

　　回到了农村，冯诚金再也没有向外人提起过自己是一名全国劳动模范。倒是他的大儿子冯华林经常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父亲，可村里的人偏偏不信，说冯华林在吹牛，如果真的是全国劳模，那为什么还在农村种田，要不，肯定是犯了什么错误。“后来，我也就不再提起了，跟着父亲在农村老老实实地干活。”

　　“父亲虽然平时不作声，但他经常帮助别人，替村里出一些主意。”冯华林告诉记者，“父亲是一名共产党员，村里每一次党员会他都会准时参加，每一个月的党费都如数交清，并且他的党费证365天天天都放在身上”。

　　上世纪80年代，冯华林看着村里另外两个下放的人落实了政策，子女都安排了工作，又坐不住了。他向记者回忆道：“我瞒着父亲到湖口县信访办去反映，希望给父亲落实政策，但后来湖口县信访办说我父亲现在在都昌县，要找都昌县；到了都昌县，又说我父亲是在湖口工作，要找湖口县，找来找去，我也就放弃了。”

　　“有时候，我也会怪父亲，认为他太老实了，但我们兄妹几个又非常尊重父亲。”冯华林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甘于默默无闻。

　　时间就这样一晃过了将近30年。

　　劳动最光荣

　　2001年年初，冯诚金老人大病一场，正是由于这场病，才使得冯诚金老人改变了“默默无闻”的想法。2001年除夕夜，看着从四面八方回家过年的子孙后代，冯诚金老人哭了。据冯华林回忆，当时冯诚金哭完后，回到他的房间，从一个木箱子里摸出一个红包，所谓的红包，是用一块细袖章包起来的什么东西。随后，冯诚金老人当着子孙们的面，小心翼翼地把它打开，里面是一堆奖章，有国家颁发的，有省里颁发的，有九江地区颁发的；有的还金光闪闪，有的已经开始氧化。冯诚金说：“我的一生不长了，本来我不想说什么，但今天我有些事情要向你们交待，我是一个全国劳模，没有什么财产留给你们，只有这些奖章，在过去的年代，我一无所有，你们在外面打工要听话，不义之财要不得，要靠自己的双手，当年我一个人来湖口，只有两床棉被，不也把你们养大了……”

　　“我父亲就是在这一次详详细细地把他过去的经历告诉了我们。”冯华林虽然以前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父亲的故事，但这一次了解得最真实、最彻底。听完父亲的介绍，冯华林试着问父亲是否要把这一情况向组织汇报，这一次，冯诚金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我是一个共产党员，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

　　生活中的冯诚金是一个怎样的人？记者了解到，冯老平时既抽烟又喝酒，并且酒量特别大，能喝1斤白酒，但很讲卫生，喜爱打牌。

　　“冯老，您现在最希望的是什么？”结束采访时，记者对着冯诚金的耳朵大喊，冯老没反应，只是冲着记者笑了笑。文／本报记者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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