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提示

　　-2002年6月11日，佛坪县历史上最大的洪灾过后，境内最偏远的岳坝乡损失惨重。

　　-这一天，惨重的自然灾害带给全乡党政干部和群众的所有悲伤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葬礼上。

　　-死者名叫朱显发，1953年生于岳坝乡草岭村，生前任岳坝乡党委书记。

　　棺木被抬起的一瞬间，数百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2002年6月11日，佛坪县历史上最大的洪灾过后，境内最偏远的岳坝乡损失惨重：乡政府所在地的半条街道被洪水冲成乱石滩，刚刚使用了28天，本打算在6月10日举行建成庆典的一所崭新的希望小学被冲毁，乡村道路、电力、通讯和岳坝乡人民赖以生存的数百亩良田被冲毁，近百群众无家可归。对于这个小乡来说，基础建设遭遇到了毁灭性打击。

　　这一天，惨重的自然灾害带给全乡党政干部和群众的所有悲伤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葬礼上。

　　没有按当地风俗、没有应有的民间乐队，灾后岳坝乡即便找到乐手，也很难找齐全部所需的乐器，大水冲走了许多人的全部家当。

　　给死者用的棺材是洪水从上游冲下来的，被卡在乡政府附近的乱石滩上，棺材盖早已不知去向，用给死者的棺材盖是临时从河道里拣了几片木板拼凑起来的，上游棺材的主人沿河找下来，听说死者的姓名，跪倒在地失声痛哭着说：“我的好书记啊！您这一走，我们咋渡过难关呀？”

　　死者名叫朱显发，1953年生于岳坝乡草岭村，生前任岳坝乡党委书记。

　　下午1时，为朱显发举行的追悼会召开了。附近几个村的群众闻讯早就赶到，没人能听清念追悼词人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被群众的哭泣声所淹没。淳朴的老百姓再也没有什么动作可以表达对这位乡党委书记的尊敬，棺木被抬起的一瞬间，数百人齐刷刷跪倒在地。道路被毁了，从乡上到草岭村两公里的山路就是空人走也得1小时，没人掉队，76岁的张名和老人坚持要儿子扶着他，他哭着说，再送朱书记一程。四五百人的送葬队伍足足排了一里路长，爬山、趟河，一路的哭声，一路的诉说……

　　朱书记，希望小学是您几年的心血，您说，山里穷，再穷也不能穷孩子，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在您的注视下垒起来的。缺石料，您亲自带人从山上背；少木料，您从自己家里拿，可现在，眼看就要建成典礼了，大水冲走了您全部的心血，你看那摇摇欲坠的墙基，大伙儿还等着您招呼一声，咱把它再修好呢！

　　朱书记，这段路可是您和大家炸山开石，架桥铺路，用了3年的工夫才铺通的呀！您一直腰痛，可抬石头，挖土方的活儿您从来不缺空，洪水把路冲没了，我们还等着有您爽朗的笑声出现在重建家园的工地上呀！

　　看这横七竖八倒下的电线杆。您还记得通电那天吧！老百姓告别了几百年煤油灯照明的日子，大伙儿高兴得放了鞭炮，大家给您戴上了大红花。那天，您看见岳坝的角角落落灯火通明时，您还哭了，多少人激动地哭了。可今天，大家哭您的声音，您听到吗？好书记，您慢些走，老百姓舍不得您，岳坝乡1800群众离不开您呀！

　　一股泥石流呼啸着冲了下来，朱显发手里的手电光一晃，人就不见了

　　卢清芳是朱显发的妻子，是佛坪县袁家庄镇妇联工作人员。足足有6年了，不管是春节、元旦，还是端阳节、周末，朱显发几乎都是在距离县城65公里外的岳坝乡度过的，不是顶替年轻人值班，就是工作忙抽不出身子。就连去县上开会，也只是看妻子一眼，就匆匆离去。

　　6月8日早，已经两个多月没见丈夫的卢清芳请假1周来到岳坝乡，丈夫的办公室兼卧室很凌乱，床上的被子似乎好久都没叠过，枕巾几乎都成了黑色，床单揉成了团堆在床头。卢清芳叹了口气，开始整理丈夫的“内务”。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门外铁丝上晾满了洗好的衣物，朱显发还没见人，有人说是下乡了，有人说是在开会，卢清方买了包方便面吃完，继续等丈夫回来。

　　下午两点，朱显发回来看到整洁的办公室，与妻子嗔怒的眼神对视的一刹那，朱显发憨厚地一笑，见妻子生气不理会他，他突然很神秘地拉着妻子说要带她去看东西。卢清芳被丈夫拉到已建好的希望小学。

　　这座投资近百万元的希望小学是丈夫跑上跑下，四处筹集资金、联系外界捐款修建的。朱显发早就对妻子说过，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山里的孩子从小不能接受良好的教育，早先那座学校是40多年前的老校舍，破旧不说，现在几乎已经是危房了。朱显发对妻子许诺过，只等学校的建成典礼一过，一定请假去县城好好陪妻子一段时间。

　　学校建在河堤边上，两座2层楼房，连同学生、老师的宿舍和教室总共20多间，电通上了，学生已在27号搬进去上课，站在学校后高出校园4米多的街道上，夫妻俩会心地笑了。

　　晚7时，岳坝乡开始降雨。雨势很凶猛，没有电闪雷鸣，却是一阵急过一阵。朱显发从妻子手里接了手电筒和雨伞就冲出门，几户有危房的农民家是他首先要去察看的。

　　晚11时，睡梦中的卢清芳突然听到几声巨大的撞击声，屋墙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在砸，床板被震得晃动。她伸手拉了一下灯绳，脚还未着地，就被冰凉的水激了一下，屋子进水了，灯不亮。屋外是哗哗的流水声和震耳的石头撞击声。

　　暴雨持续到9日早6时许才转成了小雨。卢清芳吓得在门前站了一夜，眼睁睁看着镇子中间，连通街道南北的一座小桥被山上的泥石流冲毁，她一直在惦念丈夫的安危。

　　早7时许，乡长田建洲来见卢清芳。谈起朱显发的下落，他嘴里支支吾吾，说是去县上汇报灾情，后来又有人说，朱书记是下乡查看群众受灾情况去了。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半夜被泥石流掩埋，群众找到他后，尸体已经被安放在粮站一间空房子里。乡上其他干部张在思考用怎样的方式告诉她这一噩耗。

　　郑桂秀，希望小学紧后面街道上一小卖部的老板。9日凌晨与其他群众一起在朱显发的带领下，抢救被困老师和学生，亲眼目睹了朱显发被泥石流卷走的经过。

　　8日晚10时许，与街道大致成直角形状的3条山谷上陆续流下雨水，雨水顺着夹道流向地势较低的河道和民房，最南边一条山谷里淌下的雨水都流进希望小学后墙根。朱显发带领数十群众和乡机关干部奋力排水。11时许，山谷中的雨水聚成洪水，很快，小学校园积水达1米多深，校园里被困的11名住校小学生和9名老师着急地喊救命。朱显发指挥群众手拉手连成人墙，一个一个将学生和老师从深水中接到地势较高的郑桂秀的小卖部里。

　　紧贴小卖部北墙的山谷里冲出的洪水还在增大。水中不时冲下来大大小小的石头。小卖部也不是久留之地，朱显发果断决定向小卖部2楼转移，然后从2楼上楼后的山坡。2楼平台上，朱显发看着所有群众和学生、老师一个个上了山。这时，从不远处毛中新家里传来呼救声。护送最后一名学生安全上山，朱显发没有跟随群众继续向更安全的地方撤离，而是向毛中新家冲去。

　　从楼后的山坡去毛中新家必须穿越山谷流下的洪流。“我们大声喊，朱书记，你不能去，有危险。朱书记已走到洪流中间，山上一股泥石流轰鸣着呼啸着冲了下来，我看见他手里的手电光一晃……”

　　第二天早晨5时30分，指挥完另外一群被困群众安全撤离后赶回来的乡干部在毛中新家门前的一棵大树下深达一米多厚的淤泥和乱石堆里，找到了露出泥面一双脚的朱显发。

　　全乡教师没有一个人拖欠工资

　　6月15日晚，记者一行步行25公里，来到岳坝乡。洪水将乡政府机关冲毁，文书谭振捷刚从泥里找到乡政府公章，准备起草一份文件加盖公章。没有电，在一间仓库临时拼凑起来的办公桌上，蓄电池带动的小灯泡发着昏黄的光，“稿纸全是从村民家借来的。”

　　9日的洪水过后，乡上20多名干部还没有一人离开过。县上下达命令和向上汇报的材料都是靠人走传送纸条，“我们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

　　在一群众的院子里，帐篷下的炉子里闪着火光。这是一个大灶，全乡所有灾民，乡上干部和每天从山外搬运物资的农民，都集中在这里就餐。恰逢端阳节，几十人的伙食就是一大锅开水煮瓜片。黑暗中，大家狼吞虎咽，没有人说话。

　　听记者提起朱显发，散坐在黑暗中的群众一下子聚拢过来，大家很有次序地讲了朱书记的点点滴滴。

　　吕有国，乡纪委书记，兼古坪村党支部书记。

　　认识朱书记20多年了，一起共事也十多年了。他最早是乡上的广播员，工作很认真，后来又当上乡司法所的司法员。6年前他当上副乡长，后来又当上乡长、书记。他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在当司法员时，他被下派到草岭村当村支书。去草岭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村上拉大电(高压电)。朱书记最大的工作特点就是善于和群众沟通，到草岭村任支书不到两个月时间，就说服大家投入劳力拉大电。他不是那种光说不做的人，拉电时人往山上运电线杆，硬是十个壮汉子排两行，一步步往山上抬，他总是冲在最前面。他们家和大部分亲属都集中在草岭村四组，在一二三组都通上电后，才给自家装上电。朱书记工作作风果断，他经常用很大的声音对干部们讲，只要我们认准了是为老百姓的利益而干，就大胆去干，而且一定要干好。

　　山区教师工资被拖欠的现象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存在，但是，佛坪县岳坝乡党委在朱显发的领导下从来没有拖欠过一个教师的工资。

　　村民朱来康家从偏远的山里搬出来后一直住在窝棚里，一下雨就漏。村上动员朱来康赶快盖房，朱来康以困难大、没有钱为由迟迟不动。一天，朱显发又转到朱来康的窝棚前，几经动员，朱来康仍是摆困难。朱显发火了，大声骂道，真没出息，你就打算这样住一辈子呀，你对得起老婆孩子吗？后来，朱显发自己掏钱，又帮朱来康申报了宅基地，盖起3间瓦间。朱显发是当地人，30多年的工作经历，岳坝乡1800多口人，从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到七八十岁的老人，谁家在哪住、有几口人、家里什么情况，他心里都有数。

　　正在岳坝乡作救灾指挥工作的佛坪县纪委刘书记说，朱显发在岳坝工作的近6年里，全基层党组织建设和村一级干部的培训、任免工作是最到位的。全乡几十个自然村，每村都有完善的组织建设。更重要的是，朱显发带头实施的乡干部下乡制度，密切了干群关系。乡计划生育宣传员陈睿提起朱书记批评他时的情景仍很感动。

　　有一次，朱显发询问陈睿有关某村天麻示范地浇水情况，陈睿推说工作忙还没顾及看。朱显发听后，大为光火，狠狠批评了陈睿，说得陈睿眼泪直打转转。晚上，朱显发又亲自到陈睿住处，先是向小陈道歉，随后又详细解释示范天麻园对老百姓的重要性。陈睿对记者说，朱书记的话大家都听，不是因为他厉害，而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工作、都是为了群众。在他身边工作的年轻同志中，有人见他办公室、卧室很乱，就主动帮他收拾，被朱书记发现后狠狠批评了一阵子，说他自己只有在工作上指挥大家和领导大家的权力，生活上不允许别人照顾他。在他的带领下，乡干部在与群众的接触中，都能做到平易近人。群众喜欢，工作就好开展。

　　英雄精神鼓舞灾区人

　　6月13日，中共佛坪县委发出了《向朱显发同志学习的决定》。决定中说，朱显发扎根基层，在最偏远的岳坝乡勤勤恳恳工作31年。工作期间，心系群众，为民办事，一直为当地老百姓所称颂。在危难之时，舍己救人，为群众献身，印证了他是“三个代表”的忠实实践者。是一位时刻把人民冷暖放在第一位的好干部。

　　记者在灾区采访的8天里，到处都能听到英雄的事迹带给群众抗灾自救勇气和自信的劳动场面。在离岳坝乡最近的栗子坝乡，乡小学已复课，数百群众打着旗帜，呼着号子正忙着开山修路。标语上写着，向朱显发学习，一不等，二不靠，生产自救修便道。与群众一起挥汗如雨一起修路的栗子坝乡党委书记刘文建对记者说，我们遭了大灾，朱显发就是我的榜样，我们都应向他学习。本报记者雨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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