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现在给我们放一天假的话，我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睡觉。”25岁的技术员娄利笑着对记者说，“打去年10月上工地以来，我们只有大年初一歇了一天。”

　　7月1日，江南入梅以来难得的一个晴天，眼前，一望无际的河荡鱼塘波光粼粼，使这个被管道工人们称为“魔鬼禁区”的界浦河线段显出几分妩媚，听着娄利淡淡说来的这句话，记者心头不禁一震。

　　界浦河线段，位于苏州境内，是西气东输工程27标段中的一段。27标段从苏州陆慕镇到西气东输工程终点上海白鹤镇，全长53公里，是全线4000公里共27个标段中最短的一段。唯其最难，所以最短。难在哪儿？

　　承建27标段的是中国石油天然气管道第二工程公司，27标段项目经理朱怀德概括出“三难”。一是征地难。苏南自古繁华，人口稠密，经济富庶，每个乡、镇都有经济发展规划，53公里的标段，竟有41.5公里要改线，部分地段连续改线4次。二是设备、管子进场难。西气东输管道直径达1.016米，水网地带的管道管壁最厚，一根管子重达8吨，施工设备也多是重量级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特色，注定了这些大型设备和钢管要运进施工现场实在无路可走。三是施工难。管线经过处河塘纵横，泥泞不堪，而管线埋深至少要2.2米以上。

　　27标段平均每公里有河2条、鱼塘2个、公路1处。而其中的界浦河线段长3.8公里，竟要经过33个鱼塘、12条河。河塘相连，水天一色，好一派水乡风光，而“愁雨恨水”的管道工人却送给它“魔鬼禁区”这个外号。

　　“魔鬼禁区”见证了管道工人艰苦卓绝的日日夜夜。

　　施工第一步是要把设备、管材运进场。没有陆路他们就走水路，利用放管线路基本与界浦河平行的特点，沿河设上几个码头；码头和施工现场还相距百来米，就用舟桥、浮板、钢管排、土工布、草袋等架设便道，巧妙地攻克了设备、管道进场难关。如果说“进场难”还可智胜，那么，“施工难”便只剩华山一条道，唯有力克了。

　　“我们机组的100多人是今年4月中旬进场的，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6点多到工地，午餐送到工地上，晚上干到八九点是常事，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娄利对记者说。

　　“为什么不能按时收工？好不容易把坑里的水抽干了，你不一鼓作气把活干出来，第二天水就肯定渗满了，再要抽干又得等好几天；下雨也得抢，雨停了再干的话，管沟的回淤不好估量，前面的工作便会前功尽弃；有的河是通航的，早干出来早复航。”

　　记者看到，带履带的吊管机从泥泞不堪的地里驰过，浆浆水水似的烂泥刚被犁开，随即就把宽大的履带辙痕合上了。

　　不远处，一位给焊工送料的工人突然陷进淤泥，深陷过膝，拔了几下没拔出，旁边的工人赶忙递来一张上下管道用的短梯，横在泥里。这位工人使劲按着梯子，才把腿拔了出来。娄利说：“在这样的烂泥地里走来走去的，一天下来大腿髂骨都拔疼了。”

　　最苦的是焊工。雨天一身水，雨衣怕焊花，雨伞挡不住；晴天往往也是一身水，因为焊到管子的下部，只能往泥水里铺几张草包，躺着干，一会工夫，半个身子便全湿了。西气东输的管道粗，这个标段的管道管壁又是最厚的，焊接量大大增加。他们作过比较，壁厚26.2毫米的管子与壁厚14.7毫米的相比，焊条的熔敷量多三倍多，每道口至少要焊15遍。一天焊下来，累得手腕都不会打弯。最难受的还是整天身上湿漉漉的，所以中间逮着一点空隙，便赶紧脱下衣服，放到焊接车的排风口上狠吹。感冒发烧实在难免，这个平均年龄只有28岁的第三机组，百十号人都病倒过，然而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水网地区施工的复杂程度和由此带来的施工难度是从来不曾遇见的，他们专为这次工程添置的上亿元的现代化设备，使用的效率也大打折扣。为了保证工期，干部职工不得不牺牲休息日、节假日，起早贪黑与时间赛跑。“大家常常是一上通勤车，不管临时修的施工道路有多颠，几分钟准睡着。”

　　三机组机组长邵维民有一本施工日志，记者随手一翻：

　　“……4月17日，阴有阵雨。组焊17道口，连续工作至18日中午12点。

　　4月19日，雨。管线由深塘段向堤岸延伸，高差6米，需开挖管沟，打槽钢防塌。工作至晚10点。

　　4月27日，鱼塘修机械行走带，淤泥层厚0.5米，局部0.8—0.9米，572G吊管机及焊接车辆陷车，变速箱被泥堵塞……

　　4月30日，堤坝决口，界浦河水汹涌而入，急调人、调设备封堵缺口、排水。……”

　　在我国管道建设史上，西气东输工程在管线长度、管径等各项技术指标方面，几乎囊括了全部“第一”，而其建设的难度，即使在世界管道建设史上，可以说也绝无仅有。然而，就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项目部党总支书记李厚明告诉记者，他们这个被公认是最难啃的骨头———27标段的工期目前已经抢出来了，年内可确保竣工，而且焊接质量稳步上升，一次合格率保持在98%以上。

　　放眼望去，经过50天激战，管道工人们已经成功穿越“魔鬼禁区”，界浦河线段的主体工程已赶在梅雨季节到来之前全部结束，眼下只剩几百米管道在作回填，不少工人开始转入为穿越吴淞江的千米长管作施工准备。

　　望着那即将又要恢复往日宁静的一条条河流，一方方鱼塘，我想起有人说的一句话，建设者的奉献就像初雪过后的田野，走过的每一步都会留下清晰的脚印。管道的建设者们，很难在大地上留下什么。然而他们留下的，却是一座建在地下的丰碑。本报记者费伟伟

　　《人民日报》(2002年07月07日第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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