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菲律宾特约记者朱幸福

　　今年1月底2月初，116名中国渔民被骗到菲律宾海域捕鱼，被菲警方抓获后关进巴拉望省监狱。如今5个月过去了，在中国驻菲律宾使馆人员的努力下，除14名少年被释放回国，1名身患心脏病的中国渔民和1名被菲海军人员打伤肋骨的中国渔民正在巴拉望医院接受治疗外，其他100名中国渔民仍被关押在巴拉望省监狱。这些渔民的狱中生活如何？他们目前的身心状况又如何？不久前，本报驻菲律宾特约记者两次前往巴拉望省的公主港，在监狱当局的许可下探视了这些在异国他乡落难的中国渔民。

　　睡在水泥地上，三天洗一次澡

　　抵达公主港的当天，记者到巴拉望省监狱看望了被关押在这里的116名中国渔民。记者进去时，他们一个个光着上身坐在水泥地上，正皱着眉头吞咽着仅有的一丁点饭菜。

　　船长吴忠亮告诉记者，他们这次来菲律宾捕鱼完全是被骗的，是因为听信了一名菲律宾华人的话才来的。那名华人从他们这里收取了一大笔人民币作为“疏通关系费”，保证过来捕鱼没有任何问题。可当他们进入图巴塔哈海域同这名华人接上头后准备捕鱼时，才发现上当受骗了。就在他们准备起航回家时，被菲律宾海军抓获了。吴船长苦笑着说，以后就是打死他们也不来了。

　　问起他们在监狱的生活情况怎么样，吴船长说：“在这里生活苦不堪言，晚上睡水泥地板，上面铺一条薄薄的破席子。牢房屋顶是很薄的铁皮，炎热的太阳使房间里的地面温度很热，我们每晚要到凌晨两点才能迷迷糊糊入睡，早晨5点多就得起床。这里的饭菜不仅吃不惯，而且吃不饱；用水也非常困难，两三天才能洗一次澡，浑身难受极了。本来，监狱每天给每个牢房供应一个半小时的自来水，因为中国渔民多，监狱当局给他们一个小时，另半个小时给菲律宾囚犯。可是当地囚犯经常霸占着惟一的水龙头，不让中国渔民使用。”

　　按照菲律宾法律，中国渔民有权同菲律宾其他囚犯一样享受囚犯的基本待遇，睡觉至少应该有一张床。为此，中国渔民聘请的菲律宾律师向法院提出动议，要求改善中国渔民在监狱的居住条件，否则应让中国渔民回到渔船上居住，但都遭到控方和法官的反对。菲当局让中国渔民睡在水泥地上，这是违反联合国《世界人权宣言》的，也是违反菲律宾法律的。中国使馆为此一直通过各种途径要求菲方尊重中国渔民的基本人权。

　　受蚊子臭虫骚扰，与杀人犯为伍

　　在巴拉望省监狱，68名中国渔民同21名当地囚犯关押在一个大牢房里，他们相处的情况是记者关注的焦点。渔民们告诉记者，在监狱里，菲律宾囚犯睡在床上，中国渔民们躺在水泥地上，每次进出时，经常有一些囚犯毫无理由地踢他们一脚。中国渔民虽然人多，但菲律宾囚犯大多是刑事犯罪分子，打斗惯了，还有杀人犯；有个家伙3年前用手榴弹炸死了3名警察，自己的一条腿也被弹片炸掉，要在这里和他们打架，恐怕就死定了。

　　一个名叫曾凡群的中年渔民插话说：“更糟糕的是，我们每天晚上要经受‘飞机’的轰炸和‘坦克’的轮番进攻。”他的话引起渔民们的一阵哄笑。

　　“什么是飞机和坦克？”我不解地问。

　　“就是空中的蚊子和地上的臭虫。”他解释说。

　　“你们睡觉没有帐子？”

　　“哪来的啊？”一直保持沉默的丁之平船长说：“晚上睡觉盖被子太热，不盖被子被蚊子咬。进来后，我们80%的人都得过流感和痢疾，喉咙痛、发烧。只要牢房里有一个人半夜拉肚子，其他人就休想睡着，整个牢房里臭气熏天。”

　　白天没有娱乐，生病不敢吃药

　　记者来监狱探望这些中国渔民时，看到菲律宾囚犯在打篮球、排球和网球。于是记者的话题也就转到了他们平时的娱乐消遣上。

　　“你们平时白天在监狱怎么消磨时间？”记者问道。

　　丁之平船长说：“白天可以睡觉、聊天或下棋，但不许打牌。我们每天吃不饱睡不好，也没有力气同菲律宾囚犯打球，被他们一推就倒了。”

　　由于语言不通，中国渔民们不能同菲律宾人沟通，尤其是生病后到监狱医生那里看病，只能用手势比划，也不敢吃药，怕吃出问题来。四五月份，一个陈姓的小伙子两次心脏病发作，经过医院抢救后，现在半身僵硬、手脚发凉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胸口仍发闷。小陈是一名潜水员，他的这种病据说要潜到海底慢慢浮出水面才能治好。

　　老人怕睡觉，孩子想妈妈

　　在被关押的中国渔民中，年纪最大的是许声侨，今年62岁。许声侨已当了32年渔民，他说，他在两年前就已退休，在家里带孙子。今年年初他经人劝说再次出海打一次鱼，结果稀里糊涂地被抓了进来。他黯然地说，他最害怕的就是睡觉，除了天热蚊虫多外，50岁以上的人一个个睡得腰酸背痛，走路都要撅着屁股。

　　众多中国渔民中，有12名是未成年人，最小的是彭昌强，今年还不到14岁。彭昌强的父亲几年前去世，家里有母亲和两个姐姐。由于家庭贫困，他就跟着表哥和叔叔出海混口饭吃。当记者问他进监狱后，同妈妈通过电话没有？他摇了摇头。记者又问：“你想不想跟妈妈讲几句话？我这里有手机。”他回答得很干脆：“想。”两只眼睛殷切地望着记者。

　　当他经过半个小时的等待最后终于在电话中听到他妈妈的声音时，小家伙一骨碌钻到长桌底下，趴在地上同他母亲交谈。他在电话中告诉妈妈，他吃不惯这里的饭，非常想妈妈。他妈妈叮嘱他要吃饱饭，注意身体，不要到处乱跑，要听叔叔们的话，妈妈盼他早点平安回家。

　　早已过了探监时间，当记者临走把彭昌强交给监狱长埃斯比纳时，他把孩子搂在怀里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监狱长的岳父是华人。他说，巴拉望省监狱原来的设计容量只有200人，现在却关押着463人，非常拥挤，他对中国渔民的处境深表同情，但无能为力。他能做到的就是帮助中国渔民解决监狱内的一些实际问题。

　　目前，对于中国渔民被关一事，中国大使馆除了通过外交途径和司法程序要求菲方依法公正对待中国渔民外，还通过菲律宾的一些非政府组织对政府当局施加影响，要求对方尊重中国渔民的人权和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

　　在目睹了中国渔民的悲惨处境后，记者除了根据使馆的委托表示问候，给他们带上一些烟茶和孩子们吃的巧克力糖外，也着实是无能为力。记者能做到的，就是在临别时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回到亲人身边，更希望他们以及国内的渔民同胞今后不要再受交“疏通关系费”的欺骗，在菲律宾和其他东南亚国家海域违法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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