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故道上的砀山县，有一个叫白腊园的村落。这曾是一个出名的穷村，村民们只能用一种野生的白腊条编筐卖些钱，村名也由此而来。

　　1983年10月，27岁的刘瑞莲担任了白腊园村党支部书记，从此白腊园群众走上了致富的康庄大道。白腊园村的老人常念叨说，毛英这孩子给我们村带来了好运气。毛英是刘瑞莲的小名，村里年长的人至今一直这么称呼她。

　　一

　　当上村支书后，一向性格开朗的刘瑞莲变得沉默起来。乡亲们生活的穷困使她坐立不安，单靠在贫瘠的土地里“刨食”，日子想过好一点太难了。思来想去，她认定，经济要发展，只有利用当地沙土优势，大规模种植品质优良的红富士苹果。

　　规模种植，必须重新调整土地，以便统一定植，统一管理。但土地调整引起一部分村民的反对，他们认为，这是村干部想趁机分好地。她到一位王姓村民家做工作时，这位村民竟指着她的脸骂了一通。刘瑞莲涨红了脸，回家刚跨进院门就委屈地哭起来。丈夫理解她，鼓励她不要怕被误解。擦干眼泪，刘瑞莲又一次来到这位村民家里，她说：“村里重新调整土地，是为了大家的利益，村干部不会趁机捞任何好处。为防止有不公正的事，村里请你做土地调整的监督员。”这位村民听了很惭愧，连说自己犯糊涂。分地时，有一块杂树林和一块坟地，没有人愿要。刘瑞莲说，各户排好次序往下分，分到杂树林和坟地时，就给我，然后跳过去接着分。

　　经过几年的精心管理，白腊园村的红富士苹果长势喜人，收获季节，销售一空。村民收入大幅攀升，户均收入从当初的不足50元猛增至1500多元。

　　进入20世纪90年代，红富士苹果市场价格开始停滞不前。刘瑞莲敏锐地察觉到其中隐藏的危机。经过考察，她决定一方面更换苹果品种，引进“美国四红”；另一方面，发展银杏等经果林。村民们刚尝到种植日本红富士苹果的甜头，对此很不以为然。刘瑞莲就带着村干部、村民代表，包一辆大客车，四上山东，实地考察。眼见为实，大家都服了。如今，白腊园村村前村后都种上了银杏树，仅此一项，村民每户年增收近千元。

　　二1997年10月，刘瑞莲到县里参加一个果树栽培培训班，得到一个信息，油桃种植市场前景看好，农业部准备在山东莱西召开油桃栽植现场研讨会。

　　刘瑞莲连夜赶回村子，找到镇农技员周占红，请他去参加这一研讨会，将有关行情了解一下。参加这个会需要1800元经费，村里当时没有钱，刘瑞莲从自家拿出这笔钱，交给周占红。周占红开会回来，对种植油桃满口赞成。这是一个新品种，当年种植，当年就能开花，次年就有很好收益。刘瑞莲动心了，为保险起见，她又和村里两名干部一起，自费到山东、河南等地的果品研究所、果品批发市场走访，坚定了油桃种植的信心。

　　1998年，全国水果价格大跌，红富士苹果每公斤只卖0.8元。很多村民的收入不及1995年的三分之一。刘瑞莲果断决定，砍苹果树，改种油桃。

　　但是，要砍掉种植多年的苹果树，改种闻所未闻的油桃树，村民们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们说，不管怎样，种苹果树一年每亩还能收入四五百元，种油桃可能一分钱收入都没有，到时全家喝西北风去。面对村民的疑虑，刘瑞莲率先挥起斧子，砍掉家里的苹果树，村干部们也跟着砍苹果树。“毛英是不会瞎胡闹的。”一些村民这么说，也跟着干起来，全村当年砍掉400亩苹果树种上了油桃。

　　油桃种植能否成功，不仅关系到这百余户村民的生活，也关系到能否为村里闯出一条新的致富路，刘瑞莲因此夜不能寐，经常半夜里起来，跑到地里看一看油桃，却觉得油桃老是不生长。有一天半夜，她做了个梦，梦见所有的油桃树都不结果，她从梦中哭醒过来。披衣起床，刘瑞莲忍不住给镇党委书记姜晓红打了一个电话，向他说了自己的担忧。姜书记安慰她说不要着急，镇里会全力支持她，油桃一定能大丰收。

　　天气渐渐冷了，必须要给油桃盖塑料大棚。刘瑞莲一面与镇信用社联系，给缺资金的村民联系贷款，一面带着大家没日没夜地盖大棚。那些日子，为了贷款、建棚、管理等方面的事，刘瑞莲常常忙到深夜，有时候回家还没扒上一口饭，又有村民找上门来，她就放下碗，耐心与村民们商谈。两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体质健壮的她也一天天消瘦下来。丈夫看在眼里，又生气又心疼。有一天，他忍不住对上门的村民发起火来，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吗，晚上也不让人家休息。几个村民走后，刘瑞莲朝丈夫发了脾气，乡亲们不是有事，怎么会来找你，再说，找你解决困难，说明相信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呢。直到丈夫答应以后对来人一定客气，她才罢休。

　　一天深夜，突降寒潮，狂风呼啸。刘瑞莲赶忙组织村民加固大棚，把撕开的薄膜修补好。她带着村干部一家一家帮忙，直忙到东方发白，所有人家的大棚都加固好了，刘瑞莲才匆匆赶到自己家的地里，但她家地里的大棚薄膜已被大风撕开，地里的油桃树叶冻蔫了。刘瑞莲坐在地头难过得哭起来，在乡政府上班的丈夫闻讯赶来，把她扶回了家。这一年，刘瑞英家油桃因此减少了三分之二收入。

　　2000年春节刚过，一天早晨，刘瑞莲照例又来到油桃园里，她掀开薄膜走进去，不禁“啊”地一声叫起来，原来，油桃树开了白色的小花，她激动得用手一遍遍轻轻地抚摸，仿佛抚摸自己刚分娩下来的婴儿。当年栽树，当年桃花开，被一些村民称为“世外桃源”的故事，竟变成眼前活生生的现实。

　　三

　　这年春天，白腊园村油桃获得了大丰收。

　　摘果季节，却不见一个客商前来收购。村民们急了，三三五五到刘瑞莲家探听情况。刘瑞莲想，在家空等着肯定不行，必须主动出去闯出一条路。于是，刘瑞莲从家里拿出2000元钱，与3名村干部一起出去找市场。

　　这一天是5月2日，在寄读学校读五年级的小女儿放假回家，孩子差不多有两个月未见到妈妈了，见妈妈又要出门，拉住妈妈的手不肯放。刘瑞莲从口袋里拿出几元钱说：“妈妈真的不能不去，这些钱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女儿却一把将钱打落在地，哭着喊道：“我不要钱，我就要妈妈。”

　　邻居何大嫂见此情景，也不禁一阵心酸落下泪来。她知道刘瑞莲的性格，忙上前抱起孩子。刘瑞莲抹了一下眼泪，转身出了院子。

　　这是第一个旅游“黄金周”，出门的人非常多。刘瑞莲4人在火车过道挤着站到南京，几个市场上一跑，顿时冷了心，油桃在这里根本没有销路。他们马不停蹄，立即乘车赶往上海，下了火车，已是夜里9点多钟。准备住下来时，却发现一家家小旅社都住满了。他们沿着大街小巷找了将近半夜，最后找到一家澡堂，4人和衣在长椅上躺了一夜。第二天分头跑了几家果品批发市场，价钱都比较低。几个人一商议，决定赶到杭州。到了杭州，天已黑了，旅社同样客满。最后找到一家宾馆，只有一个60元的普通间和一个300多元的标准间。同伴说，你住那300元的一间吧，我们3人挤这普通间。刘瑞莲说，我们带的钱不多，还要尽量多跑几个地方，还是一起凑合一宿吧。4个人又和衣捱了一晚。这一晚，刘瑞莲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她说，当时真有一种心力交瘁撑不下去的感觉。

　　第二天，他们又分头跑市场。在一家农贸市场，刘瑞莲发现一个来自山东的水果商在卖这种油桃，刘瑞莲问：“这桃子多少钱一公斤？”水果贩子说：“1公斤7.5元。”刘瑞莲一听兴奋得跳了起来，忙问水果是从哪批发来的？小贩斜了她一眼，不回答。刘瑞莲一五一十说了自己的情况，小贩听了，向她竖起大拇指，将收购油桃的杭州市两家最大果行给她作了介绍。刘瑞莲他们到两家果行一说，竟顺利成交。4个人连夜赶回村子，包专车将油桃运送过去，全村15万公斤油桃销售一空。

　　这一年，种油桃的村民每户均收入逾3万元，每亩油桃收入是每亩苹果的4倍。“还是毛英有办法。”数着大把大把的票子，村民们脸上笑开了花。

　　四

　　过去不愿种油桃的村民，这下信服了。刘瑞莲说：“一部分人富了不算富，全村人富起来才叫富。在致富路上，党支部不能让一个村民掉队。”

　　吕福华就是刘瑞莲帮扶的比较困难的一户。吕福华家有10口人，由于孩子成家、老人治病等原因，欠了一大笔债。去年，刘瑞莲连续5次上门动员他改种油桃，并说免费给他树种，但吕福华就是不愿改种油桃，还振振有辞：“开天辟地到现在，从未听说种桃树一年能结果的。”面对又一次上门来的刘支书，吕福华惭愧地说：“刘支书，你真是为我着想，可是，我……”刘瑞莲一笑：“是不是没钱买树种？”吕福华点点头。刘瑞莲得知他想种4亩，说：“种4亩大概要3000元，这钱，我给你。”

　　种上了油桃，吕福华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刘支书家油桃去年遭了灾，收入少了三分之二，家里也不富裕。一次碰上镇信用社主任，吕福华向他讲了家里的困难，贷了3000元款。第二天，他兴冲冲地到刘瑞莲家，拿出3000元钱要还。得知钱是贷款来的，刘瑞莲脸沉了下来：“你家困难我才帮你，你还欠着一大堆债，这3000元，你什么时候宽裕了，什么时候还我。”硬逼着吕福华将3000元贷款还给信用社。第二年，吕福华家的油桃获得好收成，4亩地总收入超过5万元，一下还清了所有欠债。当他再次拿着钱去还给刘瑞莲时，刘瑞莲还是坚决地拒绝：“你家刚刚翻过身来，今后在生产上还要加大投入，这钱以后再说。”

　　刘瑞莲经常说：“自懂事起，我就立誓宁亏自己，不亏别人。现在，我成了一名共产党员、村支部书记，更要一心一意为乡亲们谋利益”。这些年，刘瑞莲到底拿出多少钱帮助乡亲，我们请刘瑞莲和她的丈夫粗略计算一下，他俩都一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给人家一点帮助哪还记着。刘瑞莲夫妇不记得，但所有的村民心中都有一本账，王丕吉、周凌勤、陈秀梅、王效文等村民，说起刘瑞莲对他们的帮助，感激的泪水不知不觉就淌了出来。

　　现在，白腊园村的油桃种植迅速扩大到1200余亩，而且销路稳定，全村每户年收入在2万元以上。

　　刘瑞莲的努力也有过失败。失败的苦果，都是刘瑞莲带着几名村干部品尝。有一年，为发展集体经济，刘瑞莲动员村民入股办油脂厂，村民们不愿意。刘瑞莲就在一次村民大会上说，她将与4名村干部一起，贷款投资油脂厂，赚了归集体，亏了则几个人分担。那一次，他们的投资真的亏了，油脂厂倒了。他们几个人东借西凑才还清贷款，各家为此欠了一大笔债。

　　甘愿自己吃亏，也要为乡亲们造福，这是刘瑞莲始终得到村民信任的根本原因。

　　五

　　“泥土墙，茅草房，红芋片子当主粮。只见姑娘往外嫁，不见小伙当新郎。”这一民谣是当年白腊园村的真实写照。而现在的白腊园村，却是绿树丛中一栋栋两层的小楼，家家通电话，通有线电视，通自来水，水泥路连着每一户人家。

　　白腊园村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但刘瑞莲并不满足，她心中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就是要将白腊园村建成一个真正的人间“桃园”。

　　刘瑞莲总要定期走访山东、河南等地的果品研究所及集贸市场，了解有关行情，先后引进油桃优良品种“中油5号”、“中油6号”，牢牢把握了市场先机。今年3月，刘瑞莲来到郑州果品研究所，看到了油桃最新品种“中油8号”。这种新品种果大、味甜、耐贮存。刘瑞莲说要买这一树苗。研究所说，每棵树苗价格8元。刘瑞莲很爽快：“8元就8元，而且研究所里16万株苗全部买下。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一次买断这一品种，不能再卖给别人。”研究所的同志盯着眼前这个农村妇女，不禁笑了，竟答应了这一条件。市场变化证明了刘瑞莲的超前发展意识。在营销上，刘瑞莲使用现代化的营销手段，购置电脑搞起网上销售，并在许多大城市的水果市场召开油桃销售新闻发布会。她还把全村善于营销的人组织起来，成立水果销售公司。

　　当银杏叶市场逐渐萎缩时，刘瑞莲又在产品深加工上动起了脑筋。去年初，她找到本村水果大户王连冬，与他商谈建银杏茶厂的事。王连冬说，这好是好，但对资金、销售等方面有问题。刘瑞莲说，不用担心，这方面村里会帮忙。很快，刘瑞莲又说服另外3名水果大户，4人共投资近70万元，建起了“神康银杏茶厂”。产品生产出来后，依靠已有的销售渠道，刘瑞莲带着人一跑，销路奇好，企业一年不到就收回了成本。目前，刘瑞莲正帮助茶厂增加投资，扩大生产规模。茶厂打出了“百鹤泉”牌商标，商标上印的防伪标识，就是刘瑞莲的人头像。

　　刘瑞莲无私的奉献，造福了一方百姓，党和政府对她的付出也给予充分肯定。近年来，她先后被评为全国“三八红旗手”、全国“三八绿色工程十大标兵”、省优秀村党支部书记和省劳动模范、省优秀农村基层干部。近日，她又被评为全国农村学习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基层干部标兵。(本报记者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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