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记者张尚楚

　　中国劳工遭遇“人体炸弹”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18日说，中国同胞在以色列3个月内接连遭受自杀性爆炸之害，他提醒在以色列中国公民及拟赴以人士注意安全，谨慎出行，多与国内家人联系，一旦遇到紧急情况，请及时与我驻以使馆联系。中国驻以使馆也通过当地的中资公司，呼吁在以色列工作的中国人避免到咖啡馆等人多的公共场所去，以防遭遇袭击。

　　在7月17日晚以色列特拉维夫市发生的两起自杀性爆炸中，有1名中国工人身亡，另有5人受伤。他们的身份目前均已得到确认。经核实，死者是来自中国福建省平潭县的许恒勇，隶属中国福通对外经济技术合作公司。受伤的5名中国工人分别是中国福州国际公司的许祥敏、中国厦门国际公司的孙美昌、中国福通公司的许祥兴、李斌和郑彪。在中国工人一再遭遇“人体炸弹”的背后，有着许多令人慨叹的辛酸故事。

　　爆炸发生在哀悼日7月17日的自杀性爆炸发生在特拉维夫老车站附近，那里是外籍劳工最集中的地方，一些酗酒者、吸毒者也常来此地。这里还是露天酒吧、打折商店和各种廉价小商品店的聚集地。据受伤中国工人孙美昌介绍，17日晚上是以色列“犹太哀悼日”开始的时间，第二天不用做工，所以他们才决定去消遣一下。

　　小孙说，他们住在距特拉维夫大约十几公里的一个小镇，10个人住在不到60平方米的两居室里。因为做工很累，他们平时总是很早就睡觉了，很少集体外出消遣。7月17日晚，当他们来到特拉维夫后，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他们在街头转悠了一段时间之后，看到老车站附近还很热闹，就找了一个摆在露天的桌子，要了几瓶啤酒边喝边聊。

　　小孙说，他自己没有看到“人体炸弹”什么样，但是坐在对面的同伴看到一个阿拉伯男子，手里拿着一个编织袋，迅速地挤进人群。随即，小孙就听到一声巨响，放啤酒瓶的桌子一下子被掀翻了。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人们尖叫着四散逃开，他也立即开始逃，拖鞋掉了都顾不上。就在飞跑的过程中，他听到了第二声爆炸。

　　整个过程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当时周围的场景给小孙留下了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印象。“太可怕了！到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人，受伤的人在痛苦地呻吟、嚎叫，我甚至看到了一条被炸飞了的、血淋淋的手臂。”小孙说：“虽然我们知道在人群集中的地方喝酒会有危险，但平时实在太劳累和寂寞了，所以才决定去放松一下，没想到恰好就碰到了爆炸。”

　　外国劳工成为袭击目标？

　　由于本次爆炸发生在外国劳工比较集中的地方，死伤者中也以外国劳工为主，所以很多人猜测本次爆炸是针对外国劳工的。根据核实的消息，在这一次爆炸中死亡的5人中，有2人为自杀性爆炸者，1名中国人，1名以色列人，1名罗马尼亚人。据以色列警方介绍，此次袭击造成40多人受伤，大部分是外国人，其中又以来自罗马尼亚的劳工居多。被袭击的外国劳工对自己被“选择”为袭击目标，大多感到困惑不解。卡伦·蒂波来自南非的约翰内斯堡，今年21岁，她在袭击中也受了伤。她说：“我们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工作。”

　　西方有不少媒体认为，巴勒斯坦“人体炸弹”之所以把袭击的目标对准外国人，除了希望通过袭击外国人进一步扩大事件的国际影响外，还因为他们认为外国劳工抢了当地巴勒斯坦人的饭碗，因而引起了他们的怨恨。据统计，自2000年9月份巴以局势再度紧张以来，大约有12.5万名巴勒斯坦人失去了工作，而这部分人的工作又大部分为外国劳工所取代。近年来，以色列的经济状况在不断恶化，而来这里谋生的外国劳工的数量却在不断增加。据当地人权组织估计，目前滞留以色列的非法外籍劳工有25万人之多，他们多来自东亚、非洲和东欧国家。

　　但是这并不是问题的全部。从事后宣称对此事负责的“哈马斯”等极端组织的情况来看，这次自杀性爆炸和以前并没有本质区别，也并不表明这次行动就标志着自杀性爆炸动机和策略的转变。事实上，爆炸之所以发生在老车站附近，是因为那个外国劳工经常光顾的地方是个廉价的娱乐场所，几乎没有什么保安。

　　实际上，这是在过去4个月里发生在这一带的第二起自杀性爆炸。一个在爆炸次日就恢复营业的杂货铺店员说，由于这个外籍劳工聚集的地方同时也是妓女、吸毒者和酗酒者的集中地，所以当地警方向来对这里的治安状况很少关心。一个打折商品专卖店的老板说，她在过去一年里一直请求市政当局在这一地区的入口设置保安，但是市政当局告诉她应该找警方。当她询问警方时，警方又把皮球踢给市政当局。她叹口气说，如果当时入口有警察，惨剧也许就可以避免。据当地媒体报道，自杀性爆炸者在这里自由进出，畅通无阻。

　　在爆炸和警笛声中工作

　　根据最新的数字，中国在以色列有28家常驻公司的代表、300到400名留学生及其家属以及部分商人等。以色列到底有多少中国劳工，谁也说不清。根据中方管理部门登记在案的数字，中国劳工大约有7000到8000人，但实际人数要远远超出这一数字。以色列方面曾公布过一个数字，认为中国在以劳工有2.3万到2.5万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逾期滞留的非法劳工。

　　记者曾经询问出事的中国劳工所在公司的代表：“你们的工人住在什么地方？”他告诉记者，由于建筑工地一般比较偏远，所以他们统一居住，一般都住在废旧车厢里，或者简易的铁皮房子里。中国劳工说，他们的住处一般看不到电视，也没有任何娱乐设施。工作几乎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偶尔闲暇，主要是找老乡聊天和逛街。中国劳工几乎没有人在以色列添置衣服。我在街头碰到很多中国劳工，还穿着出国时特意做的西服，但是已经破旧不堪，扣子很少齐全，看起来非常别扭。

　　在以色列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以色列开始冻结劳工输入计划，并有计划地驱赶外籍劳工，中国劳工在以色列并不好找工作。在耶路撒冷的一个露天市场，记者曾经碰到几名来自河北的同胞，他们衣着破旧，在街头转悠，寻找便宜的蔬菜。

　　中国劳工默默地为以色列的建设贡献力量，整天在爆炸和警笛声中工作和生活，但是他们往往是被忽略的一群。他们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应付警察的盘查，随时提防被驱逐回国。只有在街头散发的广告上，偶尔能见到中国劳工的照片。“勤劳的中国工人”成为当地小老板们招揽生意的广告语。

　　他们就想挣钱过好日子

　　如此恶劣的生活和安全环境，在以色列的中国劳工何以能支撑下来？其实，他们有自己的成就感，挣到钱就是他们的成就感，也是为什么他们在这里担惊受怕地生活却没有人选择回家的惟一原因。他们是父亲、儿子、丈夫，他们的理想很简单：通过自己的劳动，挣大钱，过好日子。据了解，通过劳务公司签约出国的中国劳工，最低月工资是741美元(或者每小时3美元)。他们在以的劳动合同一般是两年一签。但是根据记者的了解，现在一般在以色列的中国劳工每月的工资在800到1000美元之间，这低于当地的平均工资水平，但比国内的平均收入要高许多。

　　事发后，我曾问一个工人：你想回家吗？他说，不想，而且其他的中国工人也都是这个想法。为什么呢？“因为才来了一年多，一般要干三到五年，挣够了钱后才考虑回去的事情。我们就是想多带点钱回家，否则无脸见亲人”。

　　中国劳工将得到救治和赔偿

　　在17日特拉维夫发生爆炸后，人们注意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那就是不少受伤外籍劳工坚决拒绝上救护车。事实上，尽管以色列法律要求医院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无条件地先行救治急诊病人，但长期以来出了事故的外籍劳工没有几个敢去医院。以色列医疗部门人士说，这些拒绝去医院的外籍劳工主要是担心他们的非法居留身份暴露。据当地朋友介绍，4年前，就有一个腿部受伤的外籍劳工由于担心费用太高和身份暴露不敢去医院，结果导致伤口感染，不治而亡。

　　鉴于这种情况，本次受伤的中国工人能否得到救治和赔偿，成了记者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根据以色列法律，所有在“恐怖袭击”中受到伤害的人，只要是合法进入以色列境内的，都应该由以色列负责医治和赔偿。17日爆炸发生后，以色列国家保险公司已经明确表示，无论受害者身份是否合法，只要是通过合法渠道进入以色列的，都将得到免费救治和赔偿。6名中国受害劳工都是通过劳务公司合法进入以色列的，这意味着他们将肯定能得到赔偿，也不必为巨额的救治费用发愁。至于赔偿的具体金额和方式，可能会参照今年4月在以色列自杀性袭击中丧生的福建劳工的赔偿标准进行赔偿。但是，遭遇“恐怖袭击”的只是少数，大多数在以色列的外国劳工是无法享受医疗待遇的。最近，以色列国家保险公司已经表示，将不再为非法居留的外籍劳工办理保险。有人说，外籍劳工已经成为以色列境内最不受保护的人，他们在以色列的日子将充满变数。

　　产生变数的不仅是在以劳工的命运，整个巴以局势也因此事受到极大的影响。19日上午，以色列当局逮捕了制造自杀性爆炸的巴勒斯坦人的21名家人，并捣毁了他们的房屋。以军方称，以方有可能流放这些人，把他们遣送至加沙地带。

　　但同时，人们还是依稀看到一点和平的希望。20日夜，以巴双方的部长级会谈宣告恢复，这被认为是以巴双方结束长达22个月冲突的一次新的努力。巴民族权力机构计划和国际合作部长沙阿斯20日也透露，巴民族权力机构目前正在与“哈马斯”和伊斯兰圣战组织就停止向以色列目标发动自杀性爆炸袭击活动进行谈判。包括中国在内的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以巴双方结束冲突的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环球时报》(2002年07月22日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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