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华

　　湖南省衡阳市13岁的中学生丁中兴跳到河里，救起了一名落水的小学生，自己却沉入水中。尽管他的事迹得到了区政府、市教委、团市委的表彰和宣传，但衡阳市民政局还是没有批准关于追认他为革命烈士的申报---因为他未成年。

　　此事引发了社会广泛争议。但我看了报道中引述的民政局不批准的理由，感到对此事的判断还没有那么简单。

　　湖南省民政厅优抚处叶科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达了这样的一种担心：“民政部门担心，对丁中兴这样的未成年人的褒扬，可能会误导很多未成年人一看到有人落水就去救、看到起火就去扑。而作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的未成年人，他们本身还是被监护对象，缺乏救济别人的足够能力，由此可能会造成更多伤害。”

　　政府褒扬对社会行为的引导作用，是客观存在，毋庸置疑的，这种引导作用也是政府褒扬的出发点。反对民政局决定的一种观点认为，“追认烈士仅是一种身后荣誉，并非利益激励。如果一个人本身缺乏强烈的道德意识，他难道就会为了一个烈士称号跳到水里去救人吗？”这个理由是不充分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实际上，少年的行为———好的少年的行为———恰恰最容易受到精神激励而非利益激励。最容易涉险，最应该关心的，就是这样的少年。一个行政伦理的难题在于：对于那些最容易涉险的未成年人来讲，政府更应该对他们的安全负责，还是更应该对他们的道德修养负责？

　　一项褒扬，既着眼于褒扬对象个人，也着眼于全社会。对于全社会来说，在这件事上所体现的政府责任，是对丁中兴之外，更多未成年人的关爱责任，不使他们轻易涉险。而问题在于：对于褒扬对象个人来说，这是不是一种个人权利，换言之，是不是政府义务？少年丁中兴，你说他应该涉险也好，不应该涉险也好，他已经牺牲了。这时候更应该关注的，是不是那些没有涉险、没有失去生命的孩子？可是一个孩子为救他人而牺牲，不能从政府那里得到完全的肯定，不能享受到依据行政规章所应该享受到的褒扬，这是不是一种不公平？

　　这件事首先使我感到的是：行政的选择难局是客观存在的，这就是行政伦理之难。

　　这些年来，一些地方政府在对一些特殊对象的表彰方面屡经踟蹰，比如假释犯、在押犯人，而这次，却是一个清清白白、花朵一样的少年。其实，我过去就有这样的看法，政府何惜于“一张纸”呢？为什么不能让死者得到满足，生者得到安慰呢？限于法规条文，则无话可说，要是不限于法规条文呢？丁中兴追认烈士应该是不限于法规的，可又限于另一种行政伦理的考虑———对更多未成年人的引导作用。这样的难局，怎么办呢？在我看来，获得烈士的称号的政府褒扬，如果是当事人(当事者已死怎么办？)的一种权利，或者是其亲属可以代为主张的权利的话，那么应该作为一项行政诉讼诉诸法庭，由法庭来认定是不是权利。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