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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谭洁
□新闻背景
界碑换新，是中蒙边界第二次联合检查的主要内容。
中蒙两国早在60年代就勘定了边界。两国签订的协议规定，两国定期进行边界联合检查。本次联检，双方将中蒙边界全线界桩都换成花岗岩碑体，使中蒙两国边界线更加清晰、稳定。
此次更换界碑从2002年5月1日开始。大型界碑，均由中方制作和竖立。
●界碑手拉手，圈起块土地叫祖国
7月17日，192号界碑。
内蒙古军区边防某团的官兵们，用汽车把新界碑拉来。新界碑由花岗岩制做，一侧刻有“中国(中文)”，一侧刻有“蒙古国(蒙文)”。此外，还有醒目的“2002”字样和界碑的编号。祖国陆地的版图，就是由这样的界碑手拉手圈成的。界碑位于一个山顶上，山势陡峭，直上直下。官兵们把花岗岩碑体用麻绳捆住，放到两根1尺长的钢管上，“一、二、三”，10个人一齐拉，界碑只移动了两三厘米，再拉，等拉到尽头时把后面的钢管挪过来放到前头，如此反复几十次，终于把半吨重的新界碑拉上了山顶。
山顶仅四五平方米大，10个人转身都困难。中方联检第8组副组长刘成均用全位仪测了一次又一次，用“十字放样法”确定了界碑的中心点。巨大的三角架下，新界碑在滑轮的牵引下，被稳稳地安放在基座上。这种边境线上数量最多的中型界碑高度1.6米，联检组组长赵敏往界碑跟前一站，得意地说：“你看，我跟界碑一般高。”
●旧界碑连根拔起老边防泪洒衣襟
7月19日，188号界碑。
旧界碑被连根拔起。按照有关规定，旧界碑就地销毁，打碎埋入地下。
突然，记者发现，联检组行政副组长、边防某团副团长呼木吉勒图眼里含满了泪水。记者上前询问，呼副团长不好意思地笑笑：“旧界碑灰灰的、矮矮的，不好看，可是我守了它15年了……”
15年前，呼木吉勒图从兰州调到边防。那天，第一次巡逻，他问老兵：“今天巡逻到哪？”老兵说：“188。”呼木吉勒图愣了半天，没听懂。年年岁岁年年。终于，有一天，新兵问他“今天巡逻到哪？”“188！”呼木吉勒图脱口而出。那一刻，他知道了，边防军人以界碑为人生的坐标。
15年过去了，他所守卫的这段边境线上，每一块界碑长得啥模样，闭上眼睛都历历在目。界碑要是有个磕磕碰碰，他心里就会“格登”一下。前几天突下大雨，他心里不踏实，非要去197界碑看看不可。
●新界碑看不够，界碑的背面不能摸
7月20日，190号界碑。
“嘀嘀嘀”，运送新界碑的大卡车来了，战士们争先恐后地围着新界碑看不够。战士刘海问呼副团长：“我们能摸摸界碑的那一面吗？”呼副团长坚定地说：“那边是外国的，咱们不能摸。”
看到记者疑惑的目光，战士说：“别看俺们天天跟界碑作伴，可从没摸过界碑的那一边，从没探头看过它的那一面。”“可不，连咱们中国的骆驼也不会探过头去呢。”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是一条铁的边防纪律。据说，一个在边防呆了9年的老兵，退伍那天，早早来到界碑前，想看看界碑的那一面究竟长得啥模样，可脖子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怎么也伸不过去。呼副团长说：“差不多每一个老兵都是这样离开边防的。”
●谁说石头没有生命，界碑牵动多少心
7月21日，191号界碑。
五连指导员梅武新婚燕尔，却跑来为联检组保障后勤。大家起哄道：“想不想媳妇啊？”“想，真想啊。”梅武毫不迟疑地回答。
梅武一表人才，可他拿起地图，一指“鸡背”上的连队时，姑娘们全给吓跑了。全连官兵联名为他写信征婚，牵线搭桥。终于，一名内地的姑娘坚强地走过来，走进了边防军人与界碑的世界。
然而，界碑下的边防军人依然很难牵住姑娘的心。目前，仅边防某团一线连队中尚有大龄未婚军官16个。这一切，都是守卫界碑的代价！联检组翻译、边防某团会晤站站长白音淖尔告诉记者：15年前，就是在这块界碑附近，他带领战士铺设铁丝网，妻子给他寄来一盒磁带，上面录着满月儿子的哭声。然而，100天时，儿子夭折了。他疯了似的冲向界碑，硬是用双手在坚硬的戈壁滩上挖了个洞，把录音带深深埋了进去。
今天，新界碑立起来。白音淖尔笑了：“界碑长高了，我的儿子也该长成大小伙子了。”
●为了一个诺言，界碑的女儿回到边关
7月23日，中蒙边境策克口岸第218号界碑。
一块刻有国徽的大型界碑在中蒙双方官兵的注视下，被稳稳地安放在国境线上，现场一片欢腾。
这时，一个肩扛“红牌”学员肩章的小姑娘，竟高兴地跳了起来。她叫乌兰吉，是牺牲的某边防团副团长纳尔图的女儿。乌兰吉说：“要是爸爸知道这儿的界碑越换越漂亮，越换越威严，该多高兴啊。”乌兰吉忘不了，父亲病重时，她哭喊着：“爸爸，退下来吧，咱不跑边境线了。”父亲拉着她的手说：“你要是能跑边境线了，我就退下来。”那一刻，她知道，她这一生要沿着父亲的路走下去。
乌兰吉的心里，界碑就是爸爸的化身，她是界碑的女儿。告别界碑的时候，乌兰吉踮起脚尖，伸手去摸铁丝网里的水泥杆，失望地说：“爸爸的骨灰当年曾撒在这里，3年了，吹没了。”
界碑下，乌兰吉鲜红的肩章与鲜红的“中国”二字相映生辉。记者问乌兰吉：“你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呢？”乌兰吉答：“继承”。
●界碑昂首新世纪，边防军放飞和平鸽
7月26日，219号界碑。
中蒙两国联检组成员聚集到界碑的竖立现场，共同测量界标方位，共同把界碑桩体用麻绳捆住，吊上三角架，安放成功后，共同在议定书上签字。
记者听说，6月14日，蒙方联检第8组组长宾巴中校突发脑溢血，额济纳旗人民医院的大夫赶到现场。输了4天液后，宾巴已能简单地说一两句话。21日，蒙方派直升机把宾巴中校接回乌兰巴托治疗，他同机前来的妻子儿女感动地哭了。
界碑下的中蒙边境线，和平而繁荣。1992年12月，国家公路一类季节性口岸———策克口岸开通。至今，共开关138次，过货总量7800吨，过货总额达2.5亿元。会晤站官兵作为“穿军装的外交官”，为地方口岸联络协调98次。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界碑会走进历史博物馆，整个地球会变成一个大大的自然村。
那时，边防军人用青春浇铸的界碑，是否会长成一棵棵参天的大树？
□相关链接
界碑，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界碑意味着什么———界碑，国土分界的标志。埋设界碑，以精确为第一准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仅危及神圣国土的完整，也将给两国边境和平安全埋下隐患。
●界碑埋设在哪里———按照国际惯例，界碑通常安放在以下地点：1、边界线走向转折处；2、边界线与公路、铁路的相交处；3、人畜易越界的边界地段；4、内河与界河的汇合或分流处……
●界碑历史有多久———中国最早的界域石刻：西汉琅琊界碑。该碑刻在一碣形大石上，现已风化断为两截，竖书8行，隶带篆意，多半字迹已漫漶不清，现有30余字尚可辨认。据推断，此石刻距今已有1989年。(何华保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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