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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食用了当地小卖部非法购进的劣质盐，天祝县东坪乡两村35名村民集体中毒。剧烈的腹痛、胃肠道出血、贫血和重症肌无力……病痛折磨着小山村的人们，高额的医疗费用压垮了贫穷的家庭。
这种劣质盐带有强烈的刺鼻气味，掺杂有白色粉末状非盐物质。溶入水中，水就像淘米水一样浑浊。专业人员初步检测分析，它极有可能是化学工业的下脚料！
记者试图探询劣质盐的来源，甘青两省盐业部门工作人员慨叹：两省盐业边界壁垒森严，仍难禁止私盐渗透。
劣质盐放倒35人———天祝县东坪乡村民集体中毒事件调查
山村怪病
天祝县东坪乡村民“盐”中毒了！8月6日上午，记者赶往天祝县采访。
汽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爬行了16公里后，我们来到了第一位受害者——大麦花村村民陈华宝的家中。身体羸弱的陈华宝说，今年4月，三儿媳从陈武平开的小卖部里买了10斤青盐(当地口语)。刚开始也没什么感觉。5月的一天，他的肚子突然剧烈地疼起来，感觉里面好像有一个大钩子，把肠子绞在了一起。无法忍受的剧痛让他不停地打滚，紧接着，头晕、恶心、呕吐、手颤等一系列症状陆续出现。家人见状，先后将他送到3家医院，有的诊断为胃下垂，有的说是胆囊炎。可住了几天医院，病情丝毫没有减轻。不久，老伴和儿子也出现了类似症状。现在陈华宝病愈出院了，但老伴和儿子仍在接受治疗。
在红古区窑街镇红山村卫生所(兰红医院)，记者见到了陈华宝的妻子和儿子。母子二人严重贫血，身体极度虚弱。陈华宝的儿子陈全华蜷缩在床上，胸前紧紧抱着一个枕头，试图通过这种办法减轻痛苦。陈全华说，5月份的时候他在外地打工，听说父母病了，便回来照顾，可没想到20多天后，自己也病倒了。在家里他整整21天没有好好吃饭，水也喝不下去，体重减轻了几十斤。目前，三个人的医药费已花去7000多元，这相当于他们家三四年的收入。
中毒最严重的扎帐村村民李鸿有已在兰红医院抢救了整整7天。他是被家人抬进医院的。上消化道出血、贫血、高血压等多种病症的折磨，使年仅47岁的李鸿有看上去老了十多岁。现在李鸿有仍无法抬起胳膊。医生解释说，这是持久不进食、营养不良造成的肌无力。李鸿有的儿子和老伴也中了毒，但因为没钱住院，只好抓了些中药在家治疗。
记者从东坪乡卫生院了解到：大麦花村九户18人中毒；扎帐村的罗家湾社、小麦花社、马巷社共有6户17人中毒。东坪乡发病率为7.21‰，而大麦花村的发病率达到13.04‰。这是建国以来天祝东坪第一次发生食用劣质盐集体中毒事件。
发现病根
在大麦花村刚出现集体病变的时候，东坪乡卫生院甘延平院长怀疑是传染病。6月中旬，村里的泉水、井水和病人大便被送到天祝县卫生防疫站化验，但几份样品均未检出病毒性细菌。后兰红医院的主治大夫闫吉平考虑是食物中毒。他到陈华宝家中，对面粉、蔬菜等食物进行检查，又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性。最终，疑点落到了盐上。闫大夫说，他曾尝过一点盐，当晚胃部就疼起来，而且3天没有大便。闫吉平推断认为：住院病人胃黏膜腐烂、消化道出血，这很有可能是盐中的有毒物质长期腐蚀胃肠黏膜所致。
此刻东坪乡卫生院也注意到一个现象，那就是所有的病人家都吃了同一种盐。村民们纷纷检查他们的盐罐子。劣质盐终于浮出了水面。
记者在陈华宝家里见到了这种“盐”。老人给我们拿来装盐的大坛子，记者刚凑到坛边，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有点像氨肥的味道。这种盐颗粒粗大、颜色发暗，放到嘴里有明显的苦味。不用细看，就能发现其中有一些白色的类似食用淀粉的小颗粒，这些小颗粒发甜发涩。记者将水分别倒入这种盐和精碘盐中，立即就发现明显的区别：正规精碘盐的水溶液是澄清的；而另一只碗内劣质盐的水溶液浑浊发白，并有明显的杂质和悬浮物。
劣盐现身
中毒事件引起了各级盐务部门的高度重视。据了解，事情发生后，甘肃省红古区盐务管理局先后两次赶到东坪乡调查。省盐务管理局兰州分局也派人到现场，送样品到省盐产品质量监督检验站检测。在调查中发现，中毒家庭的盐都是从本村陈武平的小卖部买的。而陈武平和妻子也因吃了自己卖的盐病倒了。陈武平告诉记者，他去年八九月托自己的妹夫从青海乐都高庙批发部带回三袋“粉洗碘盐”，每袋50公斤，38元。他卖给村民5角钱一斤。记者问他为什么不卖正规的小袋精碘盐，他说村里人都吃大袋盐。他说自己从青海进了很多次盐，没想到这次会出问题。
事情发生后，乡上没收了小卖部的余盐和包装袋，包装袋上注明的是“粉洗碘盐”，有青海柯柯盐场和茶卡盐场的字样，但字迹很模糊。据了解，在东坪乡，青海柯柯盐场和茶卡盐场生产的大袋“粉洗碘盐”经常可见。但盐务人员怀疑问题盐并不是青海柯柯盐场与茶卡盐场的产品。因为这是两家大型国有企业，决不可能生产这样的劣质盐。他们推测是有人将劣质盐装进正规盐场的袋子里，以次充好，掩人耳目。
工作人员用试碘剂对这种盐进行了简单测试，结果盐表面并没有发蓝，表明该盐根本不含碘。8月7日下午，记者电话采访了甘肃省盐务管理局兰州分局的马成中副局长，马局长称按国家标准，这种盐从外观上就不合格。经省盐产品质量监督检测所检测，这种盐的水不溶物和杂质含量均超出国际标准，为不合格产品。但“盐”中混杂的白色粉末状非盐晶是否有毒，还须进一步化验分析。
循迹追踪
劣质盐究竟从何而来？只要找到陈的妹夫，就可以找到他批发盐的地点，当面对质。遗憾的是，此人不在家。8月7日，记者打算到青海乐都探个究竟。但因国家对食盐实行严格的经济区域划片管理，红古区盐务管理局的海天智局长通过甘肃省盐务管理局，和青海省盐务管理局取得了联系，双方协定下午在乐都会面。下午4时，青海方面一看样品，就认定这不是青海盐。青海省盐务管理局稽查队长田文生称，凭多年的稽查经验，他能一眼看出各种盐的产地。他认为记者带去的样品并不是正规产品。他甚至怀疑这东西连盐都不是，而是某种化工副产品。
记者告诉他们有人承认盐是从高庙批发部批来的。青海省盐务管理部门的有关负责人解释说，高庙仅有一家乐都县盐业分局指定的食盐定点批发部。在该批发部，稽查人员对盐进行了随机碘测试。记者注意到，这家批发部的粉洗碘盐为青海柯柯盐场和茶卡盐场生产，包装袋上注明生产许可证号、批发许可证号、生产厂址和厂家，以及盐的执行标准。记者打探了盐的价格，得知一袋38元。
记者随后走访了镇上几家小卖部。一些挂着销售许可证、经营正规盐产品的店主告诉记者，有的小卖部虽不是指定经销点，但也出售食盐。这当中既有青海正规盐场生产、盐业部门供应的食盐，也有非法的私盐，其中也不乏劣质盐和未含碘的盐。一位老人告诉记者，时不时会有人开着车来送货，车上的货，往往是从盐湖开采后粉碎的原盐，这在青海已是人所共知的“秘密”。另一位小卖部业主透露，盐业部门来检查时，劣质盐就被藏起来，好货则摆到柜台上。
田文生队长坚持认为东坪问题盐不可能是从青海流出去的，但不能排除甘肃人到高庙来买盐，也不能排除他们买到不法商贩的私盐。
盐祸根源
陈武平的盐到底是不是从青海买来的，记者在青海未能找到答案。但短暂的逗留还是留给记者一个深刻的印象：尽管甘青两省对各自辖区盐业市场的管理很严，但私盐在地下渠道从青海流入甘肃还是无法杜绝。按照国家相关法规，食盐实行严格的划区域经营。以东坪为例，行政区划属天祝，但盐务管理却归红古。这就意味着东坪的盐只能由红古盐务管理局提供。天祝的盐一旦进入东坪，就成为不折不扣的私盐，无论是优质的还是劣质的。同样，尽管东坪和青海接壤，但青海的盐绝对不能进入东坪，一旦进入，即为私盐。
据了解，中国盐业的现状是供大于销，由于国家每年下发给青海的销售指标有限，大量的富余盐便通过各种渠道流到市场上。另外，青海巨大的盐湖又助长了一些企图借盐牟取暴利的不法分子的野心，不法私盐贩子挖空心思地向甘肃渗透。红古盐务管理局的海局长说，他们曾查过一辆从青海进货的卡车，该车做了精心的伪装：最上面是纸箱子，接下来是一层化肥，化肥之下铺着厚厚的盐！
为什么不法商贩要这样千方百计地闯禁区呢？盐务人员一语击中要害：都是利益驱动。据了解，正规的加碘盐市场零售价是每公斤1.7元，而私盐由于不含碘，加工成本低，一公斤可以卖到1元甚至更低，两种盐的差价恰恰为私盐贩子占据市场提供了可乘之机。在类似东坪这样的贫困山区，人们并不把吃不含碘的盐看作不可忍受的事。他们的原话是：吃了几辈子了，也没见啥毛病嘛！与此同时，他们当然喜欢便宜一点的盐，一斤能省几毛钱，何乐而不为呢？
但现在情况变了。东坪发生的食盐中毒事件在平静的乡村激起轩然大波，人们开始重新看待自己的盐罐子。记者在东坪听到的使用频率最高的两个词是“心黑”和“不划算”。前者是冲着盐贩子去的，而后者，则是在算了盐价和药价后发出的感慨。陈华宝买劣质盐花了5元钱，看病花了全家两三年的收入。陈华宝和乡亲们终于擦亮了眼睛，他说那种劣质盐白送也不要了。
总算有了一个新开端，就是代价太大了！从东坪调查回来的红古区盐务管理局海天智局长很感慨。
本报记者范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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