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石新香

　　(中)张聪丽

　　合约上盖上石女士的私章和公司印章

　　初到深圳雇主保姆亲如一家

　　在深圳市福田区人民法院的刑事审判庭里，被告张聪丽曾经是原告石新香女士家的保姆，可是谁也不曾想到，10年 前她们还亲如一家人，现在她们却对簿公堂。

　　石女士是深圳特区的第一批创业者，1988年的时候，她已是深圳市一家企业的副总经理了，家境较好，那时她的 女儿刚刚两岁，她托西安的朋友给她找一个保姆。

　　深圳的一切对于刚刚初中毕业、从未出过远门的张聪丽来说，充满着新鲜和诱惑。当时她离开自己的家乡时才16岁 。石新香说：“张聪丽是后母亲(继母)，我特别同情她，因为我也是(继母)，她的经历跟我的经历很像。”与张聪丽有着 童年丧母的相似经历的石女士，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淳朴的小姑娘。于是几天之后，张聪丽与石女士从西安一起乘飞机来到深圳 ，成为石女士家的保姆。

　　在与张聪丽朝夕相处的两年多时间里，懂事的聪丽表现出农家女的勤劳质朴，石女士也发现自己与聪丽也不是单纯的 雇主和保姆的关系，一种亲情在她心中油然而生。石新香真心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她说：“聪丽完全跟我们融为了一个家 庭，也就是我们家庭的孩子。”

　　出于慈母般的爱心，石女士在生活上给予张聪丽无微不至的关怀，每年聪丽过生日她都享受着石女士亲生女儿一样的 待遇。拥有祝福生日的蛋糕，石女士亲自下厨为她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为了今后聪丽能在深圳立足，早年做过教师的石女士决 定为她重新设计一条人生之路———送张聪丽上大学。石女士通过努力，终于使张聪丽在1990年9月步入深圳大学自费大 专班，学国际贸易金融专业。

　　上大学成为她人生的又一转折

　　上大学是张聪丽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如果说第一次是石女士将她从农村带到深圳，是她人生命运的第一次转折的话 ，那么这一次上学是张聪丽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这段学习经历成为她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当年从农村来 到城市怯生生的农家女了。

　　从此以后，所有的学费及开支都由石女士全部负担，在此间石女士用了3万多块钱。两年的大学生活，张聪丽都是在 衣食无忧中度过的。张聪丽自己也说：“那时我走读，每个月50元零花钱，她一直对我挺好的。”

　　1992年7月，正是深圳大学荔枝飘香的季节，石女士的苦心也盼来收获，张聪丽顺利拿到大专文凭。石新香和爱 人参加张聪丽的结业式，后来就到荔枝园包了棵荔枝树，三人都坐在荔枝树底下一边摘一边吃，非常高兴地庆祝她毕业。

　　与此同时，石家人为张聪丽的将来做了更好的打算。石新香让张聪丽在自己的公司先就职，然后把行政事务的内容全 都学好，在文件处理等方面都手把手地教她。为了使张聪丽不被家务缠身，石女士还另外找了一个保姆准备接替张聪丽管理家 务。

　　携钱消失了8年

　　就在这时，石女士夫妇需要去外地出差，还像以前一样给了她1万元现金作为零用钱，还有家里专门用于水电托收费 、电话托收本、银行划账的存折一直都在张聪丽那儿放着，上面有1万5千元多一些。简单交待一些家务事后，石女士夫妇放 心地出差了。

　　两个星期后，当她们回到深圳的家中时发现张聪丽不见了，同时石家近13万块钱也不翼而飞。石新香回忆说：“我 的现金全都没有了，银行存折是公司的银行存折，上面10万5千元取得光光的。”此时石女士的第一反应是张聪丽被人利用 或拐骗了，而不是她自己被张聪丽欺骗了。于是她开始了长达8年的寻觅，同时也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找亲人。

　　5个多月后，没有找到张聪丽下落的石女士向福田区华荔所报了案，请求警方帮助寻找张聪丽，而石女士自己也没有 放弃寻找。她曾经两次到张聪丽的陕西老家打听她的下落，她经常关注报纸上认尸启事，1996年她还为认一个与张聪丽的 特征相似的女尸到过公安局刑警队。在这8年当中，石女士搬过几次家，但她与张聪丽住过的那套房子一直留着。

　　2000年4月，深圳警方在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的严打行动中，在海南海口市偶然发现了张聪丽的下落，并将她带回 了深圳。为张聪丽担心受怕了8年的石女士怀着深深的思念心情来到了派出所，可她却听到了一个她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张 聪丽承认是她拿走了这笔钱，而且还有一个让石女士感到万分震惊的理由。张聪丽说这笔钱是石女士借给她的，并出示了一份 借款合约，内容是：甲方石女士借给乙方张聪丽人民币11万元；乙方在1997年8月16日前还本付息。合约上盖了甲方 石女士的私人印章和公司印章，没有亲笔签名。乙方是张聪丽的亲笔签名，签约日期是1992年8月16日，也就是石女士 夫妇当年出差的前一天。张聪丽说：“因为她当时说好了，把钱借给我去炒股票。只是在哪里炒股票，我没有跟她讲。”

　　看到这份合约后，石新香说：“凡是写字的地方都是张聪丽自己写的，这个合约上没有我一个字。如果16日我在深 圳，我签了这个合约，那么我肯定会签字。”张聪丽则解释说：“当时不知道必须要她亲笔签名，因为当时年龄太小了。”如 果这份合约真实存在，签这份合约时，张聪丽已经20岁了。现在的她极力为过去的行为辩解，但她忽视了一个重要情节，那 就是借款合约上石女士的私人印章是伪造的。石新香的私章是隶书的“石新香印”四个字，而在“借款合约”上是篆体“石新 香”三个字。公安局经过鉴定后，确认是伪造的。警方经过调查取证，确认借款合约也是伪造的，那么张聪丽当初是怎么把这 十多万元取出来的呢？石女士从银行了解到，在她出差后的第二天，张聪丽每隔一天从她的存折上取款5千元，直到石女士公 司存折还剩7万元的时候，张聪丽把这7万元一次性转账到另外一个账户上。张聪丽转账的时候，银行经理还说能不能叫你们 公司财会打个电话说一下，因为这是财会开的账户，她到了财会家就跟财会林阿姨说石经理在广州，就缺这笔钱一定让我赶快 取走，我转一下账。(财会)相信了这件事，财会就打了个电话给银行经理，银行经理就同意她转账。

　　最让石女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本来应该有着美好前程的张聪丽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拿这么多钱干什么用呢？张聪丽 的回答是：“自己不可能一辈子给别人当保姆，有个同学跟我说，珠海的股票很好做，二手股票很赚钱。因为我自己家庭条件 也不好，就想能赚点钱，给家里一点救济。在自己的家里做事跟在别人家里做事感觉肯定不一样。”张聪丽当时去珠海炒股票 ，第一笔钱一下子亏进去了，亏进去好多钱，她觉得无颜面对石女士，便去了海南。

　　再一次失去消息

　　张聪丽见到8年未见的石新香，走到跟前后就叭地一下跪在那儿，她说：“石姨，你原谅我吧！你原谅我吧！”就拽 着石新香的裤脚，一直在哭。关押在看守所里的张聪丽依然承认石女士曾经对她的好。她觉得要没有石新香，就算她自己有钱 ，也读不了深大(深圳大学)，这件事情是应该感谢石女士的。

　　此时张聪丽答应还钱，并向石女士出示了一份还款保证书。承诺在一个月内还款4万元，并留下她在海口的联系地址 和电话。石女士认为她确实要改过了，因为这件事让她进了监狱，自己也于心不忍。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告诉石女士，她这种案 件属刑事自诉案件，而石女士决定再给张聪丽一次做人的机会，放弃了向法院提起刑事自诉。于是张聪丽离开深圳回到海南， 石女士再次选择了等待。

　　没想到善良的愿望又一次被无情的事实所摧毁，一个月的期限到了，张聪丽又失去了音信。她按照张聪丽留下的电话 、地址找她，电话也没有，手机也关了，家也没有了，这才使她下定决心用法律来讨回公道。石女士以张聪丽盗窃为由向公安 机关报了案，警方再次将张聪丽从海口带回深圳。目前，此案还在审理之中，张聪丽仍被关押在福田区看守所。

　　经历了10年的波折，这对往日感情深厚的雇主和保姆，只有等待法律来做最后的了断。

　　记者就此采访了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白建军，白教授说，第一笔2万5千元的性质实际上是属于石女士委托给张聪丽 ，如果非法占有这笔财产，按照现在法律的规定，的确是属于侵占罪，也就是非法占有替他人管理的财产和他人的遗失物、遗 弃物。但是这个行为发生在1992年，当时所适用的法律是1979年的《刑法》，在这个《刑法》里面没有侵占罪。新《 刑法》规定的这个罪名、罪别，还不能追溯到1992年的这种行为。但是有一个例外，叫从旧兼从轻。也就是说假如旧法没 有规定，但是如果新法比旧法要轻，从轻法，从本案情况来看，当时构成盗窃或者诈骗的话，盗窃诈骗要重于侵占罪，显然按 侵占罪来认定。

　　石女士实际上有很多做法也是值得研究的，比如说她把家里的钥匙交给张聪丽，这还是跟她的生活有关系的话，但是 最起码她不应该让她知道这个钥匙和公款有联系，这些都是和家政服务没有关系的。

　　一个穷孩子突然到了深圳，那么一个繁华都市，见识了各种各样不同标准的生活，这种生活的差异对她的心理有一定 的冲击和影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所谓家庭服务，是一种服务方式。如果把它变成一种社会化的服务方式，如果把它变成 一种情绪和合同之间和单位之间的这种关系，一旦出了问题，就有一种救济的方法，不像现在纯个人之间的这种关系。社会上 出现了各种类似保姆和雇主之间发生的法律纠纷。所以目前深圳正在拟定全国首部《保姆条例》，并且已经进入了审议阶段。 同时深圳有一个大企业准备出资3000万元，来培养各式各样新型的家庭服务人员，万一对家庭造成什么损失，企业将对此 负责。其实这些做法就是把保姆市场逐渐规范化、社会化，并且法律化的很好的手段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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