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9月9日夜“大耗子”一车就拉个几十吨

　　连续两天的暗访使记者对疯狂的盗窃废钢废铁现象有了深刻的认识。9月9日，记者在夜幕下驱车再次赶到北钢西部 厂区，滨河路上没有看到车影人影，记者心中暗想，看来今晚不会白来。前两晚的摸索让记者对这一带的地形有了大致的了解 ，对偷盗废钢废铁者的活动时间也有了初步掌握，上半夜基本上集中在21时到23时之间，下半夜基本上集中在凌晨2时到 4时之间，这样，就可以更加有效地集中精力重点盯访。

　　20时40分左右，记者兵分两路，一路在前天被盗的废钢库出口处一间夜班工人的更衣室里找到了自己的潜伏位置 ，值班人员给记者找来了两把椅子，更衣室的灯关闭了，记者在黑暗中坐在窗前，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在这里，正好可以清楚 地看到废钢库东部出口那条偷盗废钢废铁者进出的必经之路。窗外三四米远，是一道栅栏墙，上部的铁栅栏早已不知到哪里去 了，只剩下底部的墙座还在，半米来高，不费多少力气就可以跨过，再往外两米多远，就是废钢堆。当有人进来偷盗废钢废铁 时，记者可以从窗户跳出来，近距离拍下他们偷盗的全过程。另一路记者则在厂区内几个经常被盗的部位之间巡视，重点注意 夜晚进出的车辆，除了正常运输货物的外，发现有可疑车辆就进行跟踪。

　　将近23时，两路记者会合在更衣室里，双方都没有发现什么情况。难道盗贼知道记者专门在这等着他们？夜晚仍是 那么平静，记者的心里却并不像外表那么平静。对记者的行动十分支持的一位值班人员大概看出了记者的心思，告诉记者：“ 别着急。这些扛铁的都是小来小去，一晚上也偷不了多少。等下半夜那些用车偷的来了，一车就能拉个几十吨。”记者问道： “你是听说的还是亲眼看到的？”“当然是亲眼看到的了。原来3万立方米煤气贮藏大罐切割的时候，切割下来的钢铁都堆积 在大罐基座的平台上，晚上就有大车进来一车车都偷走了，用铲车往上装。”这位值班人员还告诉记者：那些靠肩扛手提偷铁 的，身手十分敏捷，一旦被发现，跑起来不要命。有一天晚上，十多个警察和经警从几条路上分头行动，围堵两个偷铁的，结 果一个也没逮着。那两个偷铁的就在废钢堆上连蹦带跳地跑，万一脚下哪儿有块角铁什么的，就得像糖葫芦一样穿上，那还能 有命？还有滨河路的路基两米多高，底下是细河岸，什么都有，晚上黑咕隆咚的，这些偷铁的也是说跳就跳，根本不管下面是 什么。赶到用车偷的，要不是谁都惹不起的，要不就是有各种路子的，有时候用铲车装，有时候干脆就威胁天车工，用天车装 ，不给装第二天就得挨打。那些抓偷铁的警察都有收到恐吓信、家里玻璃被砸的，别人谁还敢管闲事？

　　聊了一会儿，已经是夜里将近1时了，值班人员上楼值班去了，记者继续等待。2时30分许，记者正在寻思着怎么 还不见偷铁的踪影，这位值班人员披着衣服从楼上下来了，“你们别在这等着了，刚才过去一辆大车就是偷铁的。”“真的？ ”记者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就要出去。“先别，我刚才开门下来的时候那车里有人回头看了，你们等一会儿再出去。”“什 么样的车？”记者问。“大车，翻斗的，门上喷有××××公司的字。”他告诉记者，“偷3万立方米煤气贮藏大罐切割件的 ，就是这样的车，一次就能装二三十吨。他们伪装成拉土方的，到地方把土一卸，底下装上废钢废铁，上面再盖上土，大摇大 摆就拉出厂了。”“现在这车能往哪去？”“铸管那头，你们跟去一看就知道了，土堆边上肯定就是废钢堆。不过你们千万要 小心点，他们弄不好都有家伙。”

　　记者闪出门，东面传来“沙沙”的装卸声。因为晚间拍摄需要闪光灯，那位好心的工人又再三告诫记者，记者分成前 后两路慢慢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原来是两个人正在从车上用铁锹卸沙子，怪不得记者听到有铁器的撞击声。细一看车型 ，跟那位工人提供的情况也不一样。记者不死心，加快脚步继续向堆放铸管边上的废钢库追去。幸运的是，穿越厂区运送材料 的一列火车把路口堵了好长时间，记者很远就看见一辆大车停在火车道口这边。记者赶上前去，发现车型、车门字等都跟那位 工人说的一样，车上装运的也是土方。看来这次不会跟错了。然而，长长的火车不仅堵住了车辆，也阻拦了记者，使得记者无 法提前赶到废钢库埋伏。当火车离开、道口重新开放时，这辆翻斗车急速发动，在300多米外的一个转弯处离开了记者的视 线。无奈，记者抄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撵去，在距离现场50多米远的地方，记者听到了铁器装到车斗里的声音，当记者气喘 吁吁又小心翼翼地赶到时，这辆车已经开始向最上层装土了，记者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看到土方还没有完全遮盖住的地方 露出了半截模糊的东西，像是块铁板。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拍摄，肯定要遭到翻斗车周围几个带着疑惑目光看着记者的人的 围攻，怎么办？时间转瞬即逝，记者又不能停下脚步，就在一犹豫间，已经错过了拍摄的最佳时机。走出10多米后，记者听 到身后翻斗车的发动声，随即，翻斗车越过记者，绝尘而去，记者不敢再怠慢，连续按下快门，竟忘了去看身后是不是还有人 。

　　没听到身后有追赶的脚步声，记者又耐着性子前行了10多米，悄悄回头，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记者的行为，记者这 才长出了一口气。

　　揭开收购站黑幕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已经是9月10日的清晨了，记者在车里迷糊了一会儿，打算着下一步的行动：附近的废品收购 站基本上都已经被查封了，而且他们的最终销赃地点都是辽阳，想来想去，记者决定连续出击，到“铁耗子”们销赃的主要地 点——辽阳一带追踪暗访废品收购站和小炼钢厂。7时10分左右，记者已经到了开往辽阳的路上。汽车在公路上疾驶，记者 脑海中却在琢磨着怎样才能得到废品收购站乃至小炼钢厂的信任，摸清大量被盗废钢废铁的最终去向。

　　汽车驶进辽阳弓长岭区，开始降低车速，以中速行驶，记者仔细地观察车外，注意着路的两侧是否有废品收购站的招 牌或是较远处是否有小炼钢厂的烟囱或小高炉。汽车渐渐驶出繁华区，记者注意到前方一个小村镇的路边立着一块牌子，随着 距离的拉近，“废品收购站”五个大字映入记者的眼帘。在驶过这块牌子10多米后，记者下了车。

　　这是路边一趟普通住宅中的几间，记者先是从这个收购站的西侧墙头顺墙向北走，观察了一下足有七八十平方米的后 院，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看来非得正面交锋了。记者来到收购站的正门，门前两侧用旧铁皮圈了个五六平方米的小院，没 有大门。记者推开半新不旧的房门，里面是典型的农村房屋结构，一进门就是老百姓通常所说的“外屋地”，两边是居室，只 是这个“外屋地”是穿堂屋，另一扇门外就是后院，记者一直走到门口，隔着门玻璃可以看到后院并没有堆放废钢废铁，倒是 拴着两条狗。记者转回头，推开西屋门，屋里的一个中年汉子似乎才发现有人进了屋，从床上翻身下来，对陌生人的到来并没 有丝毫的吃惊，记者自我介绍说：“我们在北台有朋友弄了一批废盘圆，你这收不收？”中年汉子问：“什么样的？”记者说 ：“就是北台厂子轧废的。”中年汉子问：“有多少？”记者说：“30多吨吧，”为了让这个中年汉子明白这些盘圆是偷来 的，记者又补充说，“这事我们那朋友不方便出来，我们先来看看价，合适了我们再找他给拉出来，我们自己拉不出来。你这 多少钱一吨收？”中年汉子说：“1000块钱吧。”记者说：“不对呀，人家都是1200元啊。”中年汉子说：“谁说的 ，送到炼钢厂才1100元钱。”记者说：“是吗？那我们再打听几家，看看合适晚上就找人拉出来送来。哎，你这有电话给 我留一个，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趁中年汉子回身拿笔写电话号码的时候，记者打量了一下屋内，屋子很大，靠窗的地方有两 张办公桌，里边靠墙有一张床，整个屋子显得空空荡荡的。中年汉子给记者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他的电话和姓名。

　　离开这家收购站，记者乘车继续向辽阳方向行驶。不久，路的右侧又一块废品收购站的牌子出现了，这块牌子比刚才 那家的招牌内容更加详细，上面写着：小屯第一废品收购站，电话5135241。这次，记者没有进去，而是坐在车上用电 话同这个“第一废品收购站”先进行了一番联系。电话接通后，先是一个女的接的电话，记者告诉她自己是北台的，听说他们 这儿收购废钢废铁，特地打电话问问价。这个女的让记者等一会儿，不一会儿一个男的拿起了话筒同记者讲话，记者说有两吨 废盘圆要卖，对方出价1000元一吨。记者说随后还有几十吨，对方问：“谁介绍你们来的？”记者只好胡乱地说：“是大 辉给的这个电话。”对方又问：“是不是修理汽车的那个大辉？”没想到命中率这么高，记者急忙说是，接着说现在在北台内 部找了路子，能有不少废盘圆和废钢废铁，准备长期干下去，打电话一是想问问价格，二是想请对方帮忙联系个用货的厂子， 有货直接送去，至于好处费，当然不会亏待对方。听记者这样说，对方很痛快地答应了记者的请求，说让记者到了小屯再给他 打电话，他随时都可以领记者去找个小炼钢厂洽谈。当记者问价格是否能够再高一些时，对方把每吨的价格从1000元提到 了1050元。

　　看看距离辽阳市区已经不远，记者掉头又往本溪方向行驶，还没出小屯，又一块牌子吸引了记者的注意。这块牌子与 “小屯第一废品收购站”隔着马路斜向遥遥相望，上面写着“小屯第二废品收购站”。这个收购站的规模看起来比前两个都要 大，记者从车上下来，走过去同一男一女两个人聊起来，这两个人大概都在四十岁左右，听口气女的似乎是这个废品收购站的 老板。记者说：“我有个朋友，欠我点钱，想用盘圆、废钢什么的顶账，你这收不收？”男的说收，女的比较警惕，问记者： “你们是哪的？有多少东西？”记者说：“我那个朋友是北台的，欠我5万块钱，准备给我30多吨废盘圆顶账，我寻思先来 看看能卖多少钱。最好是能找到用货的地方直接送去，不是还能多回来点嘛。”女的说：“你们先把货拉来再说。”记者问： “那你们能出多少钱？”男的回答：“那得看货，你要是盘圆就1100元。”记者说：“那行，晚上我们再过来联系。”记 者转身告辞的时候，男的在后面叮嘱了一句：“你得说实话，要是偷来的就不能放这，直接拉走。”看来，他们并不相信记者 顶账的话，倒是跟记者挑明了赃物他们也照收，只是要直接送到厂房或是放到隐蔽地点罢了。记者刚刚走到车门口，听到后面 有人喊了一声，原来，隐蔽在车旁的另一名记者暗中拍照时被发现，记者连忙上车，“砰”地关上车门，疾驰而去，反光镜中 还可以看到那一男一女在张望，几个员工模样的人追了几步，嚷嚷了几句，很快就消失在车后。

　　汽车疾驶了十几公里，记者的心才平静下来。这时，已经是上午10时多了。记者一行在路边找了家小店，吃了点早 餐，借结账之机，记者向饭店老板娘询问：这附近是不是有小炼钢厂？看着老板娘怀疑的眼神，记者解释道：有个朋友顶给我 几十吨盘圆，听说这边收得多，打听打听找个买主。老板娘说：那你问他吧。指了指坐在小饭店半空搭着的床铺上的一个小伙 子。这个小伙子告诉记者，“北叉子”(音)那有，出门往辽阳方向，别过大桥，右转有一条柏油路，一直走。按着他的指引 ，记者真的发现了两家小炼钢厂，不过院子门都锁着。旁边的居民告诉记者：这两个地方都干过，现在偶尔也干。他们说：你 们是找北台吧，那边有钢厂，这铁都是从那边弄来的。

　　回程中，记者在安平界看到路边有一个小炼钢厂，记者下车走了进去，院内有几个工人正在选矿，一个六七十岁的老 者迎了过来，记者还是向老者推销废钢铁，老者说：这地方以前干过，现在不常干了，主要是选矿。不过有料也能干。老者说 他不是主人，只是看堆的。

　　看来，有偷铁的，就有收赃的，有收赃的，就有偷铁的，这就好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而偷铁的在本溪，收赃 的在辽阳，很明显仅仅靠本溪单方面的整治，是根本无法杜绝这种现象的。(全文完)

　　本报特别报道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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