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阵子，原本停滞的台海两岸关系，又从陈水扁提出的“一边一国论”，而跌落谷底。而近日李光耀访台，却使两岸关系再度受到瞩目。一个新加坡的前任总理，亚洲最有影响力的领袖之一，会成为两岸关系的传话人？

　　密使？诤友？

　　2002年9月，近80岁高龄的李光耀又再度来台。在“总统府”与“国安会”人员接机下，新加坡内阁资政李光耀从停机坪直接走国宾门。与上次一样，李光耀再度下榻鸿禧大溪别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负责的官员的确把尴尬成分减到最低。不但公布李光耀除了来“看老朋友”外，还有透露此次来台的主要行程、访问内容，方便让记者发稿。另一方面，还把先前“主随客便”的情况全改为“客随主便”。

　　这次李光耀来访的说法之一是与政府签订自由贸易协议，不过由于9月8日李光耀才刚刚结束北京之行，来台会面者的名单又有专管两岸事务的“主委”蔡英文，因此，外界关心的焦点都在于他会不会为北京传递任何讯息。然而，对于这项议题，蔡英文还是以低调回应。她转述李光耀的谈话表示，“这次访问只是私人访问，由于两年没来台湾，希望藉由访问，温习两年来没有听到的讯息，对许多事物有进一步了解。”蔡英文指出，她与李光耀谈得很好，但仅对亚太情势与两岸关系，则进行一般性议题进行广泛讨论，没有牵涉到任何政治性议题。

　　两岸话题之外，陈水扁透露他与李光耀的谈话内容，其中达成了有关台湾与新加坡合作的三点共识，包括推动签订自由贸易区协议、推动金融合作、以及推动电信、信息、网际网络等电讯科技的策略联盟。

　　陈水扁说，身为世界级政治领袖的李资政年纪那么大还专程访台，是因为他对台湾有感情，是台湾永远的“老朋友”，是台湾人民和政府的“诤友”，台湾应该倾听不同的意见。陈水扁也表示，李光耀并非来台做“两岸调解人”或“说客”。为防止更多的追问，陈水扁说，两岸议题只是两人会谈内容之一，不过，李光耀在访台前，曾接受台湾媒体访问，就提对出两岸关系表示忧虑，但是来台后却绝口不提对两岸关系的看法。

　　虽然李光耀一直被认为具有两岸“传话者”的身份，但是陈水扁对他仍然相当礼遇，甚至不断为其“消毒”，其实跟陈水扁想要走李登辉的南向政策有关，他们的用意都在避免台湾的资金过度陷于大陆，而鼓励朝南向发展。前一阵子吕秀莲前往印尼，强拗入境，就是希望为台商的南下铺路。而相较于其他国家，同为华人的新加坡，其繁盛的经济实力和周边支持，的确是一个重要的据点，因此，台湾和李光耀当然就继续“好”下去，这样双方尚有惠可互，也让这位老人家仍有掌权的快感。

　　而此次李光耀之行，原来倍受指责的“会晤”一词，调换了对象。如原本蔡英文至下榻处与李光耀会面，新闻稿上就写着“李光耀会晤蔡英文”，或是“李光耀受邀前往”，但是事实上，仍然是官员去会见他的成分居多。

　　不过这次民众似乎较不热衷李光耀的来访，第一个原因可能就是民众对西进比南进政策来得有兴趣，而且正努力增加中；第二个原因就是最受期待的两岸关系仍在打模糊战。而且李光耀就算是北京的传话者，应该也改变不了目前两岸的现况。

　　李光耀和新加坡的繁荣，是息息相关，令人敬佩的。但是他的政治手腕却令人争议，内政上被批为独裁作风，在外交上则能收放自如，一切以新加坡的利益为考量。尽管他认为两岸的统一，可以为新加坡带来更大的利益。两岸政治关系分裂己久，李光耀这位靠个人权威的领导者，虽能顺利地周旋于两岸之间，但是其眼光和处理的方式，是否期盼他还能造出像新加坡般的奇迹。面对这位已年届80的老人，能否提醒大家，难道两岸之间没有人才了？

　　中国表示“遗憾和不满”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孔泉17日对新加坡资政李光耀访问台湾表示“遗憾和不满”，但否认中国曾经要求新加坡不要参加由台湾主张建立的东南亚经济合作组织。

　　在17日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日本一家媒体的记者要求发言人孔泉对新加坡资政李光耀最近访问台湾发表评论。

　　孔泉说：“简单地回答，我们对李光耀先生这次访问台湾表示遗憾和不满。新加坡方面清楚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立场，并且多次向中国方面重申他们恪守一个中国的原则。”

　　有台湾记者接着提问说：中国是否对李光耀资政担任台海两岸之间传达信息的密使表示不满？孔泉回答：“据我了解，他(李光耀)没有担任过你说的这种使命。“中国(对李光耀访台)不满的原因是很清楚的，中国在与建交国家谈判建交的时候，最基本的政治基础就是奉行一个中国的政策，承认只有一个中国。”

　　另有台湾记者提问：中国是否曾经警告新加坡，不要参加由台湾主张建立的类似于东南亚自由贸易区这样的经济合作组织。孔泉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事情。”

　　台湾的老朋友？

　　李光耀是20世纪亚洲一位杰出的领袖。从他继任总理以来，短短的30年间，他将新加坡从一个资源上一无所有的英国殖民地，发展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国民所得富裕的海港城市国家。

　　李光耀是以务实主义的政治性格治理国家，他的一切政策都建立在新加坡的现实利益上，因此在内政上，他采取权威式的领导。在国际间，他深知新加坡乃弹丸之地，一有闪失，国家安全即遭受威胁，因此凭着“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的理念，八面玲珑地周旋在国际间，以国家利益做为抉择考量。

　　就李光耀和台湾的“关系史”，就可以剖析这位政治家的手腕。

　　1965年李光耀率华人人口居大多数的新加坡，从以马来人为主的马来西亚，分离并独立建国。而当时台湾正处于两蒋统治时代，国际关系陷入焦灼，“友邦国家”纷纷背离，因此台湾当权者希望能再多笼络他国，那怕是小国寡民，多一个是一个。

　　当时以华人为主的新加坡，正处于独立之初，还在艰困的建国阶段中摸索，台湾当局急需有国家与之同一阵线，因此给予李光耀相当大的支持与援助。而李光耀当然乐见其成，马上宣布与台湾同一阵线，并以“反对共产主义者”自居。

　　1973年5月15日，李光耀第一次访问台湾。他与当时任内的“行政院长”蒋经国，建立起互惠的友谊。

　　然而，中国在国际间所占有的绝对强势，这位威权领袖也不是没有放在眼里。随着蒋家在台湾的权力逐渐衰退，以及国家利益的考量，“台湾的好友”李光耀转而与中国政府示好，支持“一个中国”政策。

　　但是李光耀并不想放掉台湾这条线。李登辉在1988年继任“总统”之后，首次出访，就是应新加坡总理李光耀的邀请，以元首级的排场招待李登辉，此举当然让他再度登上台湾政府“好朋友”的名单中。

　　虽然两岸的统一对李光耀而言是有利可图，但是两岸关系如果恶化，他是非常耽心的。他曾说过———“台湾问题，是亚洲最不可测的危机。”两岸关系如果产生严重冲突，对所有以华人为重心的国家势必造成影响，可见他对于两岸统一是乐见其成，但是却又悖离台湾当政者的方向。因此，李光耀利用台湾在国际外交上的弱势，有条件的示好。

　　于是，既然他在两岸之间的政府都是座上宾，何不干脆当个“和事佬”，做个“传话人”？

　　中国政府的传话人？

　　两岸高层为“国格问题，避不见面”，不见面又如何能打破僵局。如果有一个“第三方”，又有影响力的华人，大伙关起门来谈，总比美国人介入来得好，立场也较不尴尬。对李光耀而言，谈得成功，对新加坡百利而无害，自己在历史上也绝对可以记上光荣的一笔，谈得不好，只要靠到强势的一边，损失不大，反正在政治上，“朋友”这个名词，不一定要负道义上的责任。

　　于是，当时李登辉希望李光耀为两岸搭起桥梁时，李光耀早就已经积极投入扮演调解人的角色。因此，第一次的“辜汪会谈”，就是在新加坡轰轰烈烈的举行。不过，两岸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毕竟这位“调解人”也是个“外国”元首，谈到最后，话题因为涉及敏感的三通而触礁。其后，李登辉开始发表以台湾为主体的言论，李光耀又难脱以新加坡利益为先的考量，两位“好朋友”才就此渐行渐远。

　　2001年中美两国为了军机擦撞事件，搞得狂风暴雨，面对两个大国的纠纷，多数亚洲国家皆噤若寒蝉，大家静观其变不敢声张，此时已经是新加坡资政的李光耀却在这时候表态了。他大声疾呼美国应该对中国采取不妥协的强硬立场，令人错愕。姑且不论军机擦撞事件的对错，从这里可以看出，李光耀的国际正义，没什么道德伦理，而是基于美国比中国更强大的现实。

　　这点也不得不让我们佩服的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谋略”，多年来新加坡一直能安然地在多国环绕的夹缝中求生存，享受富足与安全。

　　李登辉的时代过去了，李光耀也由新加坡总理卸任成为资政，但是一方面，他可能不适应没有掌声的日子，希望政治光环能一直持续着，总想再做点令人瞩目的大事。而另一方面，“两岸”政府的调解人，较不敏感的人并不多，李光耀仍是最佳人选之一，因此，对于台湾而言，李光耀这位从两蒋时代立场就不甚明确的老朋友、好朋友，同时又是北京的座上宾，很容易再让人联想“传话人”的角色。

　　休闲外交

　　2000年9月，李光耀在陈水扁任内首次访台。在台湾，外国政治人物到访，通常以“休闲之旅”、“私人访问”的名义前来，这是台湾政府避免大陆杯葛，而惯用的外交手腕。虽然李光耀已是资政的身份，但是他还是以来台“休闲”做“私人拜访”。但是惹来北京的抗议，是意料中的事，却没想到还会遭受台湾诸多舆论的“修理”。

　　原因是李光耀希望行程低调隐密，不但是“访台行程不公开、谈话内容不曝光”，而且来访者在他的下榻处必需要是“秘密约见，一次一人，不准带随从在旁。”这种“晋见”的方式，台湾的许多政府首长还真的照办，包括从地下室、逃生梯、员工楼梯等，去接受李光耀的“点名召见”。这点保密功夫的确是到了家，但是有必要让这位退休了的外国总理颐指气使吗？对于媒体追问他是否有带来对岸特殊谈话、未来是否有计划前往大陆、以及如何看待两岸关系等议题时，皆以“我不方便多说”、“谢谢大家”回应。那么李光耀这次来台到底带来什么讯息呢？各方部会竟然都表示，“约定不得对外透露。”

　　李光耀对台湾的立场早已毁誉参半，而对于“晋见”事件，政府官员还解释是基于“尊重”李光耀的理由，不惜自己拉下脸躲躲藏藏。原本怕敏感的政治联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和误解，结果这段密不通风的行程，不但记者们没题材写，还招致民众的反感。而当年的“好友”李登辉，也以另有访客为借口，刻意回避见面，并指出李光耀的来访对两岸没有帮助，迫使李光耀说出台湾新“政府”和新加坡的关系，将比在李登辉主政时期来得好。本报特约记者 郑觐 发自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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