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出狱回家

　　他走出监狱的大门，抬头看看，门外的天空似乎比里面高许多。

　　“自由了。”他长出一口气，但这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想到以后的生活，天空又暗淡了下来。还好，他早就计划好了今后的生活，虽然身无长技，又有重刑前科，但他有自己的优势，生活应该没有问题。只要……只要一切还没有变。

　　夫妻团聚

　　他低头看看表，监狱门口没有其他人。他隐隐有些不安。他害怕，也许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就在这时，一辆大发车停在他面前，车门一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对他说：“上车吧，哥。”

　　车子停在一栋破旧的楼房前。“你还上来坐坐吗？”他看着弟弟问，语气中没有半点邀请的意思。弟弟抬头看看二楼处的一扇窗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我就不上去了。嫂子还等你呢……我，我回厂子了。”他点点头，点燃一支烟，也朝那窗口望去。弟弟看看他没有反应，只好转身离开。 他吸完一支烟，回身走向楼洞口。忽然听到背后叫：“哥！”他回头，见弟弟正在远处看着自己。“干什么？”“听说有个厂子正招临时工，你要不要……”“多少钱？”“试用期好像是350元……”“以后再说吧。”他打断弟弟的话，回身进了楼。 弟弟见他消失在楼洞口，愣了一会儿，突然狠狠地一跺脚，一跛一跛地大步走远。 “你回来了……”他的妻子正在屋里等他，桌上有菜有酒。他慢慢地吃着。他不说话，她似乎在说什么，他不关心。他抬头看她的时候，她慌乱地低下头。他放心了，一切都没有变，包括她怯懦的神态和看着自己那恐惧的眼神。 美丽憧憬 她坐在桌前，看着丈夫吃饭。他老了，眼角有了鱼尾纹，自己在他眼中应当更老了吧？不过没有关系，他老了，还必须背负着罪犯的名义做人，那心想必也软了吧。这么多年了，监狱的生活应该已经磨去了他曾经的戾气，也许他已经学会了什么手艺。没有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从今以后有他在身边，名正言顺，她不再是没有依靠的孤身的女子，能够平平安安地生活了。 其实他们还很年轻，那一年，他三十四，她三十二。 “我们都很好，孩子马上四年级了，我让他好好念，最好能换个重点学校。虽然学费越来越贵，可是这是孩子一辈子的事，不能马虎。咱们过好一点儿就把孩子接过来一起住吧，他姥爷姥姥年纪大了……我在市场上有了一个固定的摊位，最近我旁边的人要走，我想把他的摊子也占下。仗着现在有力气，累一点儿，赚一点儿钱，什么时候盘一个小门脸就好了。市场上有不少人都买了自己的铺子，挺不错……有时候有困难，多亏孩子他二叔帮一把，咱们可得谢谢人家……”絮叨的家常，她汇报着平常的日子，憧憬着自己卑微但实在的未来。

　　逼妻为娼

　　可是，他分明没有听。不论是孩子、家、她小小的事业，他都毫不在意，他只关心自己，他要的是对铁窗生涯的加倍补偿。她最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渐渐沉默起来。

　　不安心情

　　吃过晚饭，他懒散地躺在床上，环顾着小房间中简陋的陈设。良久，他叹了口气道：“还是外边好啊！” 收拾桌子的她听见，微微一笑。刚要接口，却听他又说道：“过了这些年，听说多少人都发财了。没想到你这么没出息，日子倒越过越穷了。” 笑容凝固在她脸上，她抬头盯住面前的人，不知他用意何在。他依然自顾自地说着：“算我倒霉，摊上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媳妇。不过，我也不怨你，谁让你是女的呢。现在我出来了，只要你听我的，还能过上好日子。你明白吗？”看见对方疑惑的眼神，他笑了，笑容里闪出一丝诡异，说：“行了，快收拾。我还要出去办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她低头继续手中的活，心中却悚然不安起来。一个幽灵似乎已经在向她招手，望着床上沉睡如泥的丈夫，她的心沉了下去。 “咱们去南方打工吧？听说那些地方好赚钱。”第三天，丈夫终于开口了。她一怔，没想到他有这种雄心。但她摇摇头：“在南方咱们一没门路，二没本事，哪有那么好混的。还是趁着有点力气，老老实实地干点儿活赚钱吧，趁着这里好歹还有点儿亲戚能照应。”他阴阴地一笑：“亲戚？什么亲戚！就是你那个没本事的弟弟和我家那个瘸子？他们能干什么！我早想好了，只要你同意，保证能赚大钱。”她显然对他的话产生了反感，转身去开始忙家务。

　　兽性复发

　　看来，自己的丈夫除了以前的好逸恶劳和暴躁脾气，又添了异想天开的毛病，她心中暗自叹气。但他接下来的话简直让她惊呆了。他，自己的丈夫，竟然想让自己的妻子去卖身“赚大钱”，来满足自己的物质欲望！她惊异地盯着面前的人，心底有个声音在呻吟：他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丈夫，从很久以前，从他强奸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从他抢劫钱财的时候，他就已经蜕变成了一只野兽！ “不行！我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她近乎疯狂地喊叫着。也许她没有受过高等的教育，也许她的身份确实卑微，但是她还是有尊严的人。绝对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但事情还不止于此，她从对方那被激怒的混沌但狂暴的眼神中感知，这将是异常困难的抗争。 果然，之后的日子是在两人的战争中度过的。他为自己的计划而兴奋，为计划被她阻碍而气恼。她则坚忍地坚持着，用她女性特有的容忍来对付他愈演愈烈的攻击。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在这种非人的折磨中度过那些日子的。我从她的事后陈述中得知，她每次拒绝他的要求的时候，他便会愤怒地折磨她，拳头、皮带、烟头……每一次她都伤痕累累。而这样的情况几乎天天出现，这样的日子竟然持续了半年之久！

　　菜刀砍向丈夫

　　她从来没有屈服，但也没有抗争。两个人的战争就这样默默地、不为人知地进行着，直到最后…… 现在看来，她丈夫的行为一半是为了逼迫她服从，一半是他黑暗的心理发泄。不论从什么角度讲，只要当初她向社会呼吁一声，暴行就会被制止，之后的一切也不会发生。可惜，她没有这样做，她选择了忍耐，继而是忍耐已久带来的爆发。

　　被人强奸

　　这一天，她好不容易卖完了货，匆匆回家做饭。丈夫照例不在家。饭快好的时候，有人敲门。门外是他，他身后，有两个陌生人。她感到了不安，但看到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人似乎还是朋友关系，便也安心下来，陪上笑脸，把客人让进门。 沏茶、盛饭。外人面前，她是个温柔贤惠的主妇。客人们却只是略微尴尬地点点头，一直望着站在一旁的她的丈夫。 “怎么样？”丈夫问道。她不明就里，却见来的男人犹豫地点点头，瞥了自己一眼，小声问：“她，肯吗？”“肯，怎么不肯，她就是干这个的。”来人的眼睛一亮，再次朝她打量起来，眼神中满是邪恶的欲望。她向旁边的女人看去，女人低头修着自己的指甲，表情冷漠。 突然间她明白了，他们是丈夫领来的嫖客！ 她尖叫一声，转身向外逃去，却被早有准备的丈夫一把抓住。两人厮打在一起，他的力气异常大，没有两下，就把她推倒在床上，之后，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她的丈夫扒光了她身上的衣服……

　　叔嫂同气

　　正在厂子的宿舍里休息的小叔被嫂子的样子吓了一跳。她衣衫不整、精神恍惚，见到自己，她便不顾一切地扑到自己的怀里啜泣。 小叔一阵眩晕。已经半年没有见面了，他不知道自己仍旧那么惦记这个女子。其实，自从见到这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嫂子的那天起，这种惦念就已经深植在他心里。一开始是怜悯，他了解自己的哥哥，知道女人将面对的是不幸的婚姻。 哥哥被抓进了监狱，他远远关注着这孤儿寡母。直到发生了“那件事”。 “怎么了？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告诉我……”他急切地问。不经意间，看见她身上可怖的伤痕，他悚然喊道：“告诉我，是谁干的？是谁？我去杀了他！” 听完她的叙述，他愤怒了。“这两个人太嚣张了！明目张胆地在人家里干坏事！我去找他们算账！”“等等，还是叫上小辉吧？” 小辉是她的弟弟，22岁的热血青年。听完姐姐的哭诉，看到姐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小辉的脸涨得通红。二话不说和他们一起乘出租车奔向姐姐的家。三人几乎是破门而入。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两个嫖客走了，谁也不知去了哪里。满腔的怒火没有发泄的地方，三人都有点失落。他看到他们三个，她的丈夫不屑地一笑：“小辉来啦？坐吧。你去买点儿吃的，我和小辉喝两杯。”“不用……还是我去买吧，姐夫。” 粗劣的白酒，三个男人围坐在桌边。仿佛什么事情都是酒桌上好说话，即使是在这种时候。 夜晚交战

　　酒桌上，小辉不断地劝说姐夫。突然间，姐夫抄起手边的酒瓶，猛地砸在小辉的头上！瓶子碎了，鲜血从额角流了下来。劣质白酒强烈的气味和着丝丝血腥在小屋内散开。女人开始尖叫，血腥的气味令她恐惧。丈夫把小辉按在床上，拼命卡住他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喊着：“用你管我的事！我杀了你——”小辉受伤在先，厮打不过他，眼看脸部开始紫胀，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他一定会杀了小辉！”此时她深信。她拼命尖叫着，冲过去想拉开行凶的手。却被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小叔拉住。小叔的脸色异常苍白，眼神空洞，声音飘忽：“去，到厨房拿菜刀……”她跑进厨房，抓起菜刀跑出来，正看见小叔猛扑到丈夫的身上，抱住他的腰，将一把匕首插进了丈夫的肚子。 受伤的人怒吼一声转身来对付偷袭自己的弟弟。两人搏斗在一处。受伤后他的力气反而大得惊人，他抓住弟弟的头发，拼命向桌角撞去。 她毫不犹豫地走上去，举刀砍在丈夫的头上。一刀，又一刀。多少的屈辱和愤怒都在此刻发泄出来。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她刚刚知道，自己是多么恨这个人。 良久，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浓重的血腥气味充斥在周围，令人窒息。她开始低声啜泣。她的丈夫倒在 血泊里，失去了生气的眼睛里终于没有了平日的残暴。因为本人极端的暴行，他被自己的亲人杀死了。 “他不是人。”小叔盯着倒在地上的哥哥，喃喃道。 “他不是人……”三个人几乎是在呻吟着。 杀人后的巨大恐惧开始侵蚀他们。他们像平常犯罪的人一样，想尽办法，企图遮掩自己的罪行。然而，天网恢恢，就在案发的第三天，刑警敲开了她的门。 供认“那件事” 他们都不是亡命之徒，在威严的法律下，他们讲出了共同的秘密--“那件事” 原来，在丈夫服刑期间，她的遭遇比常人想象的更加坎坷。那时候，她住在远离闹市的铁道旁，一间简易小房子里。这里人烟稀少，少数住在这里的人一般是外地的盲流。和她一样，都在附近一个小市场摆摊卖货。她虽然有一个小院子，但是稀松的简易结构显然没有给她什么安全感。孩子一直住在她的父母家。她一个单身女人，渐渐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外乡人的骚扰

　　骚扰主要来自一个卖土豆的人。他瘦小身材，头发极其稀疏。一双黄色的小眼睛总是在她身上打转。他们摊位靠近。没有人买货的时候他会用言语挑逗她，甚至对她动手动脚。更不幸的是，这个人就住在她的隔壁。周围人烟稀少，出了什么事都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过问。对于对方的骚扰，她又厌恶又害怕。更为糟糕的是，她不熟悉蔬菜的保管方法，天气转热以后，货物全部腐烂，把她有限的积蓄都赔光了。连必要的一点本钱也拿不出来。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初中时的同学。 同学见面自然亲近，他们惊喜地发现他们各自摆摊的市场相距不远。他知道了她的不幸遭遇，当即借给了她本钱，还亲自出力帮她上货、教她保管，终于令她重整旗鼓。她对同学感激不尽。但同学似乎什么也不需要，直到有一天他说，从上学时候起，我就喜欢你这个清秀的女生。她明白了，她此刻别无选择。他开始频繁出入她的小屋。 生存问题虽然暂时有了着落，令她烦恼的是邻居依然不死心，甚至在夜里到她家窗外窥视。

　　偷窥者被杀

　　就在当天晚上，她和同学在她的小屋里。突然间，她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不妥。转身看，是挂着的窗帘。再仔细看，窗帘上方缝隙里竟然晃动着一个光头！那正是邻居的头！她顿时尖叫起来。她的同学也注意到了，疯了一样冲出门，开始追打窥视的邻居。她听见愤怒的叫骂声由近而远。开始还有邻居的叫骂和哀求，逐渐便只剩下同学愤怒的声音。她躲在小屋里，抖成一团。就在那一晚，卖土豆的外乡人为自己的不良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被杀死在自己的小屋中。 他们起掉院子里的砖，把尸体埋进用石灰铺的坑里，再重新铺好砖。然后把邻居的惟一财产——一辆自行车扔进不远处的河里。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过了几天，她发现掩埋尸体的地面竟然微微鼓起！她几乎吓破了胆，觉得惨死的邻居似乎要破土而出，急忙叫来了小叔和刚高中毕业的弟弟，让他们买来几吨煤球，压在那块地面上。虽然她很快就意识到那不过是尸体腐烂发胀造成的，但还是无论如何不敢再在那里住下去了。万般无奈之下，她把事情告诉了弟弟小辉和小叔。 在他们的帮助下，她慌张地搬离了那里，并且逐渐远离了她那过于狂躁的同学。令她感激的是，小叔主动让出了兄弟俩共有的住房，搬到工厂去住，让她有了一个栖身之地。几年过去了，在小叔的照顾下，她的生活渐有起色。

　　受到法律制裁

　　现在，他们已经无所顾忌，坦白了“那件事”。按照指认，公安机关找到那个废弃的小屋，挪开煤堆，启出的尸体已成为一具白骨。依据他们的供述，她的同学最终落网。本以为此事早已烟消云散的凶手终于受到了法律制裁。 因为杀害她的丈夫，她和小叔、弟弟小辉也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由于被害人的明显过错以及立功表现，他们都得到了从轻的判决。至此，本案尘埃落定。 通讯员 右溪 本报记者 杨静

　　后记：

　　请勇敢地与不幸斗争吧！

　　这是发生在2000年本市的一桩杀人案件，在本案中，作为罪犯的她是令人同情的。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如果不是过分的软弱，她的悲剧是应该能够避免的，至少是可以避免一大部分的。 我想，正因为有了之前恐怖的经历，她愈发渴望能得到丈夫的关怀。她认为那才是名正言顺的，绝对无人非议的，可以安心接受的关怀。囿于传统封建的思想和对孩子的感情，她不愿离婚。她拼命地维持这段婚姻，希望找到渴望的生活。但不幸的是，事与愿违，太久的迁就和忍耐终于变成太极端的反抗。她最终杀死了令她绝望的丈夫。她本来是连离婚都不愿，拼命想维持“美满”生活的，可到头来，却令两个人死于非命，自己进了牢房。“是我的命太苦……”她曾经这样哭诉。确实，命运对她来说可谓坎坷。但是，该抗争的时候选择容忍，该理智的时候变成疯狂，这应该不是命运的过错。如果你遇到不幸，请勇敢地斗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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