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记者陈琦岩

　　2002年9月末，辽宁省古生物化石鉴定委员会22名来自北京、南京、长春、沈阳的委员在沈阳率先向全国的古 生物学者发出一份倡议书，“不研究来路不明的化石；不收购化石贩子手中的化石；不发表产地不明的化石研究成果。”这份 由陈丕基，董枝明，季强等众多国内古生物学界知名专家签名的倡议一经发出，立即在圈内人士中引起极大轰动，《光明日报 》、恐龙网站等传媒对此更是密切关注。

　　一份倡议书何以“一石激起千层浪”？化石研究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份以“三不”为宗旨的倡议书到底让个别古 生物学者有了哪些警醒？本报记者就此进行采访时，辽宁省国土资源厅化石资源保护管理处负责人、省古生物化石鉴定委员会 委员赵毅宾表示：“我们以科学道德的名义发出倡议，使每位研究化石的专家严格自律，从而彻底地杜绝正发生在这个圈子里 的令人尴尬和心疼的事实。”

　　尴尬和令人心痛的事实

　　“我们不能不看到一种尴尬和令人心痛的事实”：化石的滥采滥挖、倒买倒卖、走私出境非常严重，不仅给科学研究 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而且损害了国家声誉；个别科研部门或个人，通过非法途径获得化石，给化石贩子留下了哄抬化石“ 商业价值”的空间；个别人为牟取暴利，人为拼接“物种”，严重扰乱了科研秩序，浪费了国家宝贵的科研资金，给科学家造 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这些既违反法律又违背科学精神的行为已经给热河生物群这一宝贵化石资源以及科学研究活动造成了极 为严重的损害。

　　面对后果如此严重的事实，科学家们发出了长达4页的倡议。这份以“三不”为宗旨的倡议显得尤为重要。倡议书中 提到：

　　热河生物群是大自然的无偿馈赠，是人类共同的宝贵遗产。研究热河生物群的最终目的和最高原则是弘扬人类精神成 就，而非物质利益、实用主义、功利主义等等，因此，作为科学工作者必须严守科学道德，规范科学行为，遵循科学规则。在 从事热河生物群研究或其他化石材料研究时，率先垂范……以规范的科学实践促进古生物化石保护管理秩序的根本好转，维护 科学原则和国家利益。

　　此外，倡议书还提出科学工作者应担负起向公众进行科学知识宣传和科学精神教育的责任和化石鉴定委员会以及化石 保护管理部门，与科研部门、科学家群体和个人要建立密切的联系等内容。

　　这份以“把辽西的古生物化石资源保护好，管理好，使热河生物群的研究取得更加丰富、更高层次的科学成果”为最 终目的的意义重大的倡议书，在今年9月28日由辽宁省化石资源保护管理处组织召开的辽宁省古生物化石鉴定委员会第二次 工作会议中一提出，便受到了专家的一致肯定。与会的专家学者陈丕基，董枝明，季强，孙革，王元青以及北京大学的潘懋， 高克勤等在会上通过了“致全国古生物学者的倡议书”，并在倡议书后面签字。

　　一位古生物化石专家手里拿着这份倡议书，激动地表示，研究一块珍贵的化石可以让一个科学家一夜之间名扬世界， 但作为一名科学家我们更应该牢记，遵守科学道德是我们的立身之本。面对通过各种途经送到我们手里的化石，我们要多想一 想呀。

　　珍贵的化石让科学家一夜扬名

　　作为一名古生物化石专家，研究的对象就是一块块充满神秘色彩的“石头”，这些化石究竟从何而来呢？辽宁省化石 资源保护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事实，近年来，辽西地区先后发现17属22种鸟类化石数十件，专家学者 们把对这些化石的研究成果发表在世界著名杂志上，引起学术界强烈反响。而在这数十件化石中，真正由专家学者们亲自在辽 西现场挖掘的仅有三块。一份资料显示，1990年当时还是古鱼类研究生的周忠和在辽宁朝阳菠萝赤采集鱼类化石时发现了 两件保存完整的早白垩纪鸟类化石，即燕都华夏鸟和郑氏波罗赤鸟。除这两块化石由周忠和现场挖掘得到的，另外一块现场挖 到的化石是中国鸟龙。

　　现场挖掘化石是古生物化石专家获得化石的最基本途径之一，也是进行科学研究、获得相关资料数据最为准确的方法 。但由于种种原因，化石专家经常不能亲自到现场挖掘，他们需要其他的途径获得化石。

　　记者在辽西地区采访时了解到，一部分专家通过雇佣当地的农民挖化石，采集标本。在90年代初，这种方式很普遍 。一位从事多年化石管理工作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应当说正是这些专家启发了农民挖化石的念头，农民们并不知道化石的 价值，但有人给钱就行。尽管给的钱不多，但毕竟可以解决温饱。”在当时的辽西地区，一块块曾被父辈们用来贴墙、铺炕的 化石逐渐开始成为农民眼中的摇钱树，滥采滥挖很快席卷整个村镇。一有学者专家到村里来，经常引起轰动效应。那时候一块 鸟化石给几百元就能拿到，普通的鱼化石几十元、十几元，甚至几元钱。很多农民通过不断地接触，和学者们成了朋友。直到 现在，还经常有村民带着自己偷挖出来的化石，坐着火车往专家家里送。其中原因很简单，专家给的钱多，珍贵化石十几万也 出得起。据介绍，根据国家有关规定，从事专门研究的专家可以在民间收购散落的珍品，但对其来源出处应有一定的要求。

　　另外一部分专家则与化石贩子建立了密切的联系，当然这种联系是建立在一层神秘面纱之下的。由于近年来，辽西有 关部门对农民滥采滥挖的行为给予严厉打击，并建立了相应的保护制度，从农民手中获得化石的机会越来越少，而通过正规渠 道寻找好化石对个别研究者来说太繁琐，因而少数专家与一些有“能力”的人合作在一起，只要能搞到有研究价值的化石，价 钱好商量。在研究化石的圈里甚至出现过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一个由农民或化石贩子提供的一个好标本由几家科研机构 来竞买，一个动物的标本落的归于两家，命名成两个物种。正是这种不正常的需求关系，使化石贩子们有了倒卖化石的市场。 但是化石贩子们的市场不仅仅包括这些专家学者，还有其他对化石喜好的人群，尤其是全世界喜好化石的人们。

　　走私化石已严重影响了中国化石的信誉度

　　世界著名的辽西热河生物群研究专家侯连海向记者讲述了一件令他感慨颇深的事情，20世纪末他曾收到一位德国同 行寄来的这样一张贺卡，卡片上以诙谐的语气写到：“老朋友，你的孔子鸟已经满天飞了。”读罢贺卡，侯连海教授无言以对 。他说，目前辽西古鸟类化石的流失主要方向是美国、日本、德国等国家。以圣贤孔子鸟为例，国内馆藏的化石标本仅有100 余块，而国外发现的孔子鸟标本是700余块。辽西化石被走私的程度可见一斑，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从化石贩子手中流失 到国外的。

　　化石贩子们一边为专家学者们暗地里提供有研究价值的化石，一边进行疯狂地走私。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制假造假 成了一些化石贩子得利捷径。市场上化石造假花样百出，许多化石标本产地不明、产出地层不清，化石估价拼接，失去了科学 研究的价值，这样做的直接后果是严重影响了中国化石在国际上的信誉度。震动世界的“辽宁古盗鸟”事件及其影响就是最明 显的例证。据我国著名的恐龙专家董枝明介绍，2000年2月，日本大阪一展览集团与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 所商谈计划在大阪举办中国发现的“带毛恐龙”化石展，“辽宁古盗鸟”事件发生后对方要求取消辽宁的展品。国际著名的科 学刊物《自然》或《科学》对中国产出化石的发表都声称将持更严谨的态度。

　　省国土资源厅化石资源保护管理处赵毅宾说，对中国古生物学界来说，信誉上的危机是致命的。如何彻底打击化石贩 子，从学术界来说，就是断绝他们的市场，我们不能只为了眼前的利益，而助长化石贩子的嚣张气焰。

　　“三不”宗旨为专家撑开保护伞

　　走私化石造成了中国化石在世界化石界的信誉危机，但是真正左右中国古生物化石发展的还是目前从事化石研究的工 作人员，由于目前存在着个别科研人员有急功近利的思想，有的研究来路不明的化石，有的收购化石贩子手中的化石，还有的 发表产地不明的化石研究成果，这样做对整个化石研究领域的毒害是更为深远的。

　　赵毅宾认为，古生物化石本身代表一种信息，它可以反映几千万，甚至几亿年前的地理环境、埋藏条件，科研人员通 过对其周围伴生物的研究可以分析出该生物生存的环境、气候、地理位置，也包括它的死亡原因。如果古生物化石专家根本不 知道所研究的化石出自哪个地层，对化石周围环境的了解更是无从谈起，他所研究出的结果是不全面的。另外，对化石的产地 不明、层位不清、时代存疑必然造成国内外古生物工作者之间许多不必要的争论。所以，在致全国古生物学者的倡议书里，我 们提出“三不”的宗旨将为从事化石研究的学者们撑开一张学术界的保护伞，只要大家都遵守、维护它，我们辽西的化石挖掘 、保护和研究将更上一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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