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龙回答网友提问 顾玉龙在新浪嘉宾聊天室
新浪网10月23日邀请CCTV驻布鲁塞尔记者站首席记者顾玉龙先生作客嘉宾聊天室。顾玉龙连续担任中央电视台驻欧盟和北约总部首席记者长达6年多,他的采访足迹几乎遍布整个欧洲。
从朗布依埃到贝尔格莱德,从北约在南联盟投下第一枚炸弹到最后一夜的空袭,顾玉龙和他的战友们全程追踪报道了科索沃战争的整个发展过程,这在中国媒体中是独一无二的。在美国袭击我驻贝尔格莱德大使馆以后,北约准备向南联盟发动地面进攻的舆论甚嚣尘上,南联盟的局势趋于严峻,中国绝大部分记者奉命紧急撤离,顾玉龙在明知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依然二度开赴前线,成为坚守南斯拉夫前线直到战争结束的三名中国记者之一。
日前,顾玉龙推出了《我在北约机翼下追逐巡航导弹》一书。此书以一个中国战地电视记者的切身经历,通过一连串惊心动魄的故事,以点带面,展现了这场直接影响21世纪战略格局的重大事件。作为驻欧洲的记者,顾玉龙在战争期间穿梭于贝尔格莱德和北约总部之间,在交战双方核心阵营中采访,这一独特的战地记者的经历,构成了本书独特的魅力。
以下为本次访谈全文:
主持人:各位网友,大家好。非常高兴大家来到嘉宾聊天室,我们邀请到的是中央电视台著名的战地记者顾玉龙先生,现在网友们可以提问了。请问顾老师,为什么这本书不在刚刚结束科索沃战争的时候推出呢?
顾玉龙:各位网友,大家好,很高兴利用新浪网跟大家见面,我一直希望有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我也是新浪网忠实的网友,每次打开以后,往往第一个上的也是新浪网。很多朋友都问我,为什么当时科索沃战争打得非常热闹的时候不出这个书?实际上对书的效益来说,那时候出肯定是销路相当好的。对我来说,因为当时在前线战争的环境当中的报道都压得非常紧,也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来,但是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前线报道的时候,我每天都有日记详细的记载,包括哪天做了哪些新闻,上级和朋友谁给我来了信和电话,几点拉响了警报,到什么地方见到什么,都是有记录的,都是为我写书留的素材。写书这个东西实际上是比较苦恼的事情,我当时一直想写,我想既然去了总得写一点东西,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说你想写就写得出来的。女人生孩子尚且要十月怀胎,不到酝酿很成熟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恐怕自己都不会满意。说到这儿,我想起当时空袭发生的时候,刚拉响警报,一看网上,新浪网已经有快讯,几点几分,贝尔格莱德响起空袭警报,也不禁十分佩服新浪网编辑的反应速度和敬业精神。所以今天能来到这里和大家交流,我是非常高兴的。
网友:这本书一般适读人群是哪方面的?
顾玉龙:这不是很严肃的书,虽然讲的是科索沃战争的大的背景,可能大家觉得是血与火的,但是对我来说,严肃的报道三年前大家都看过了,那时候已经过去了,既然写书嘛,我就想写得尽量不要太沉重,希望能幽默一点,诙谐一点,我自己也追求这方面的风格。我感觉在某些方面来说,这本书是由一串一串的故事组成的,某种程度上,好象是一本历险记,在什么地方碰到了麻烦甚至危险,这本书连小学生都可以看。同时,我自己经过了三年这方面文字的锤炼,有时候感觉自己倒像写作文,某种程度上可能适合中学生看看,像一本作文集,也可以参考。同时,这里面涉及到好多新闻、报道方面的各种经历,我是复旦新闻系毕业的,所以我想对于新闻学院的学生来说,或许是一本可以看看的参考书,如果新闻系的学生想看的话,或许会有所启发。这里面也写了很多新闻的内幕,当时决策当中的一些花絮,还有我自己、我朋友、我家庭这些方面个人的隐私,或许比较适合社会各界人士,那些想了解新闻内幕、窥视战地记者隐私的社会人士,茶余饭后的消遣读物。不管从第一章往后看,或者中间翻,或者从最后看,都是很完整的故事,刚刚出了样书,是为了赶福州的书市,所以一不小心搞了一次签名售书,有些人问怎么读法,我跟男士们建议,最好从前头开始读起,因为前面很多涉及到国际时势方面的,从达沃斯论坛开始说起,题目比较大一些,我给女士们建议,最少从最后往前翻,可能越写越花哨。有人问我有没有爱情故事,我说岂止是爱情故事,还有更邪乎的,或许哪天扫黄办看了会不高兴。
网友:讲讲你在科索沃的一些经历。
顾玉龙:当时我去的时候没想到这是一场战争,感觉和到哪里去出差,什么东欧西欧,北约的首脑会议等等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没有觉得很害怕,男人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都希望看热闹,我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影片,好象叫《甲方乙方》开书店的,几个哥们要一起上前线,装模象样的,钢盔一带,学着美国巴顿五将军上前线讲的话一样,哥们要上前线了,心情大概就是这样的。危险呢,是在战争即将开始,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我们都生在红旗下,抗美援朝也没赶上,虽然看起来有皱纹,但是也没有到那个岁数,越南反击战的时候刚刚上大学,真正二战的电影也看了不少,但实际上战争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一旦3月23日战争要爆发的时候,那时候知道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不象过去什么也不知道,现在不一样了,美国飞机要起飞,到南联盟爆炸,大张旗鼓的在电视上报道,从起飞到滑行都有过程,跟国内看电视感觉不一样,因为飞机是飞到头上来了,就那么小的一个地方,所以担心这个飞机不知道会飞到哪儿,炸弹扔到什么地方,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大家看过二战的片子,当时炸弹投弹都是一片一片地往地上扔,我想如果扔到贝尔格莱德我绝对是完蛋了,所以没想到现在的战争到底是什么样的战争。当时我们台里的领导也建议我,你得紧紧跟着西方的记者,他们跑哪儿你也跑哪儿,他们住哪儿你也住哪儿,但是我们的报道跟西方不一样,南斯拉夫人对西方人很有成见,有戒心的。我们到南斯拉夫如鱼得水,他们见了我们非常亲切,走在街上,人家一看中国记者,就拉着回家喝酒。所以我觉得我生活在这种大众里头,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身边有这么多人呢,如果大家都炸死了,也没有什么怨言。所以就在空袭的第一个晚上,心里头,说实在的不害怕也不可能,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英雄,就是担心炸弹什么时候掉下来,会掉到谁的头上。万一第一枚炸弹就炸死了,那是比较冤的,战地记者,好不容易单位里把人调到前线来,还没开口呢就完蛋了,那是比较可惜的,如果那样的话,观众朋友们可能也看不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了。
主持人:当时有没有危险呢?
顾玉龙:那是非常的危险,开头的时候摸不到战争的规律,因为没打响,不知道他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慢慢的就知道了,现代的战争打的是高科技的战争,激光制导的,想起了当年珍珠港事件,日本人搞的突击队。现在的高科技炸弹,等于是人没有了,但是所有的巡航导弹,都有小摄像机在里面的,有眼睛的,如果一个楼有两个窗户的话,他要打你左边的窗户,绝对不会从右边的窗户进去,计算得非常精确。这一点上可以看到,我们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没有带钢盔出来,也没有穿防弹衣出来的,那是为了晚上御寒,穿在身上觉得非常暖和。钢盔带了一次,后来报道什么的不方便,我的同事就说,别出这种洋相了。现在的导弹,别说一个钢盔,就是一个装甲车,或者是一栋楼,炸我们使馆的时候大家看到了,五层楼,导弹下来就好象穿豆腐一样,所以我们当时都是不设防记者。
主持人:这些钢盔是必备的还是当时想出来的?
顾玉龙:一个是没想到战争会爆发,我们后勤补给也来不及。我们看了这个场景之后,知道现代化的战争就是这样。我们也提出过,主要是我们在国内的家属看了以后比较担心,说跟你们单位领导提啊,最起码这些钢盔、防弹衣要有吧。我说到了现场你就知道了,这些东西起不到任何的保护作用。后来我们台里又派了四个记者增援,给我们带了四个钢盔,四个防弹衣,但是有六个人,总有两个人穿不上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带了显得我就熊了,所以大家有了默契,就谁也不戴了。那个钢盔也没有什么利用率,有一个绷带我是带着的,出门采访的时候就放在挎包里。白天没戴过,出门采访没戴过,睡觉的时候是戴着的,说起来大家不信,我的房间非常小,头是冲着窗户的方向,屋里有一个单人沙发,我把它扶过来摆在床头,脑袋戴着钢盔,这样睡觉,因为当时冲击波很厉害的,所有的窗户上都贴了防轰炸的胶条,一旦冲击波进来,脑袋这个最重要的部位起码可以保护住了。这么好的一个方法,没来得及给许杏虎夫妇介绍,我想他们也像我这样戴着钢盔睡觉的话,可能挽留他们的生命。当然了,这是我的一个愿望,多少年过去了,也一直觉得很难过。
网友:听说你伤了九根肋骨,是怎么造成的?是因为那场战争?
顾玉龙:这个事情也很不好意思,在战场上毫发无损,胳膊腿一样没缺就回来了,我们中央电视台所有去的六个记者,没想到在战场上没倒下去,结果回到国内倒下了。前一段开中外记者的会议,在圣诞节的晚上,在北京的京都信苑饭店,消费的时候被人打伤的,他们饭店说这是误伤,像北约一样,是误炸,打错人了,该打的人没打,不该打的被打了,就跟当时炸我们使馆的性质好象一样。一下子断了九根肋骨,后来我们那些朋友们,包括新华社的朋友记者说。我给你们写一个记者,你想想,一个战地英雄,当时有录像的,九十秒钟,十秒钟给你折了一个肋骨,我说你别开玩笑了。所以不管是什么时候,在日常生活当中,我都希望大家平平安安,从危险当中走过来的,生命非常宝贵,大家都要珍爱生命。
网友:当时是怎么上前线的?
顾玉龙:给大家讲一个笑话,说是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一个漂亮的小姐,求婚的人士快挤破门槛了,未来的老丈人就说,这么多人选谁呢?有一个鳄鱼池子,谁要是在这个鳄鱼池子游过去,游到对岸,漂亮小姐就是他的了,大家都跃跃欲试,没有人敢下去,结果有一个人一下子就下去了,三下五除二就游到对面了,大家都羡慕得不得了,这个人起来就说,谁把我推下去的?用这个笑话来形容我,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当时你想,上前线,做战地记者,大家都有这种渴望,都想立功,都想成为英雄,这是每个人的渴望。但是战场毕竟是很危险的,要以生命为代价,这次大家也看到了,我们死了三位记者。因为有牺牲、有流血,所以这也是给人一个考验。当然我也不是血气方刚,义不容辞的,非得让我去。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有行动呢,领导就推了我一下,说顾玉龙,你去吧,当时我在报道新年音乐会,多美的地方,莫扎特、施特劳斯,一下子就跑到战地了,没想到回来以后有人叫我英雄了,算是捡了一个便宜。回来了,我就想把自己真实的感受,把从鳄鱼嘴边游过的过程,和当时自己内心的感受真实地告诉大家,我也不用在大家面前充什么英雄,大家看了这本书以后,不会觉得我真是一个英雄,真是一个很普通的记者,因为在前线这么残酷的地方,把我放在这个岗位上,如果换了你,都会表现得很出色,在非常时期,每个人都会有超出寻常的潜力迸发出来,会作出自己回头看看都很难想象的事来。
网友:在南联盟的时候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
顾玉龙:难忘的事和难忘的人不少,尽管三年过去了,这种往事总是历历在目,包括做梦都是做得一些重大题材,挥之不去,一会儿巡航导弹来了,一会儿B—52轰炸机来了。比较让我感到吓人的就是4月7日,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呢?这个日期用中国人对数字的敏感,可能有点什么问题,那天是我们单位台长通知我说,北约今天晚上决定要轰炸南斯拉夫的国家电视台,你们千万不要去当地的传统节目了,前几天已经警告过我们了,今天是万万去不得。我在美国的CNN也实习过,亚特兰大的总部,我在CNN也有我的朋友,战争期间我也跟他们保持着热线的联系,那天他们就给我来电话,说顾先生,今天晚上千万不能到塞尔维亚电视台,美国绝对轰炸塞尔维亚电视台,美国已经发布了国家电视台已经成为挑起战争的工具,认为北约有必要轰炸他的媒体。当天我们在那儿做了一个节目,看到贝尔格莱德大家成批的撤出去,我就做了一个报道,叫做告别贝尔格莱德,现场感觉还很好。我们电视制作,不象现在写完了之后,鼠标一点,上网一发就完了,但是我采访的东西首先要整理出来,然后还要进行文字加工,最后要进行电视的合成、制作和配音。这一个过程,如果快的话,最起码要一个小时。本来这些工作我可以送到国内,把素材送回来,由国内的编辑加工合成也都可以,但是我总觉得,一个记者在前线,他的感受在后方的人是比较难以理解的,尺寸也是很难把握的,我这个人事无巨细,是完美主义的人,总想把新闻做得更好,把我所有的感觉都能融汇在里面。所以我自己做的东西我相信,这样做最好,所以当时一到电视台,天没亮的时候,六点来钟,塞尔维亚电视台的技术人员说,顾记者,本来有很多外国媒体都在这里传送节目,说这些记者都跑光了,你怎么又来了?我说是干这个活的,本来跟塞尔维亚电视台合作得也没错,不能关键的时候记者都逃得没影了。这时候就有一种感觉,北约完全有可能轰炸这个电视台,我们还往里面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导弹比老虎厉害多了,老虎来了,可能咬掉你一个胳膊,但是导弹来了,可能就炸得什么都没有了。按规定,是走楼梯,慢慢走到他的演播室里,但是塞尔维亚电视台带着我们,他们走的是电梯,当时我不想进去,这多危险啊,一个导弹来了,就变成烤鸭了,但是他们没事一样,非得坐电梯,我们中国记者也不能装熊啊,就坐电梯吧。我们在传的时候,当时警报就拉响了,非常紧张。塞尔维亚电视台的负责人来看我们怎么样,中国记者在这里,他不来道义上好象说不过去,后来我一把把他推出去,我说你走吧,传送的时候,就我和塞尔维亚电视台的一个技术员,我们记者老王在隔壁房间里放带子,你们不必要的人都走吧,警报一拉,一片噪杂声,都往地下室跑,鞋子、钱包掉了一地,我一看到都是女士,没有男士往外跑的,后来我看一个,家里刚刚生了双胞胎女儿的,说你走吧,不是不害怕,当时我也觉得特别害怕,但是当时在外国人面前,就是害怕也不能表现出害怕啊,谁让你当初选择这个工作啊。看了一个电影叫泰坦尼克,当大船要沉没的时候,我们看到甲板上一片混乱,船长在干什么?他离开大家,一个人走到驾驶室里,把门关上了,他是属于这个船的,跟这个船是同一个命运。那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后来新闻总算是在警报声中传完了,然后我们就像兔子一样,夹着带子,也没有装盒子,撒腿就往走廊里撤,快点走吧,早一秒钟可能就会保住一个生命。那时候看过西班牙有一个奔牛,下场的走廊里一路狂奔,后来到了一个林子,藏在那里,回头一看,发现我那个卫星传送机房还亮灯呢,帮我传送的技术员还在那个房间里,那时候我自己感觉一阵羞耻,号称也是胆大的,不怕死的,跟人家比,绝对熊,这一比就看出来,真的有一种耻辱感。所以我觉得自己绝对不是一个英雄,而那个在电视台帮我们传送节目的技术员,塞尔维亚电视台的技术员,叫达克,后来北约轰炸塞尔维亚电视台的时候,一共炸死了六个工作人员,就包括他,他当时只有25岁,他有个女朋友,原来是个难民,本来说好秋天的时候要结婚的,没想到一个导弹把这些东西都化成了泡影。后来我重返南斯拉夫的时候,我看过他的坟墓,在一个公墓里头,回想起来,这个年轻人的形象还老在我的眼前浮现,我们传送的那么多的新闻,都在塞尔维亚电视台的那些技术员的帮助下传送回来的,我们只看到新闻,没有看到技术员,作为观众,尤其我作为一个战地记者,应该向达克这位南斯拉夫的朋友致敬。
网友:很多记者都说,做记者最想做的是战地记者,您认为呢?
顾玉龙:其实做什么记者都一样,也没有专门的职业说你就是战地记者,只不过当时工作需要你,把你拉到前线,你就成为战地记者。大家可能觉得战地记者比较引人注目,好象他是在跟死神打交道,枪林弹雨里,感觉非常刺激。我想,不管做哪一行的记者,我们都有做得非常杰出的人,做和平时期的记者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战地记者相对来说比较引人注目一些。
网友:当初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什么?
顾玉龙:有时候我跟人家随便聊天,人家说你哪个学校毕业的?我说我那个学校叫做老母鸡大学,我说就是复旦啊,老母鸡干什么用的?孵蛋啊。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孵出小鸡来,很惭愧。读书,没有什么东西回报给大家,也感觉挺过意不去。我驻欧洲记者六年多了,感觉萝卜上山钱紧,六年没拿到人民币工资,出门打的都没有钱,就想怎么也得跟上小康的步伐。在福州开了全国第三届书市上,出版社预支了我一万块钱的稿费,谢天谢地,我有钱回上海老家看看老娘了。家里一直也为我担心,我拿了这本稿费之后,第一件事情,就跑到中央电视台订票的地方,买张飞机票,回上海,回家了。今天是23号,我25号飞上海。还有一点,我在饭店被人“误伤”,光住院费就一万多块钱,还是管单位借的,也得靠出书还债哪!看起来写书的好处大大的有啊!
网友:写这本书的时候,其中有没有什么乐趣?
顾玉龙:一般来说,尤其是翻人家书的时候,人家洋洋洒洒几十万页,当时我就想,这老兄是怎么写出来的。当时我第一稿一写,也是一不小心,当时写得不是三十二万字,第一稿写的是四十二万字,朋友说怎么整那么多啊,我说这也是一不小心,不是我故意要写那么长。原先战争结束的时候就想写,但是那时候没有感觉,等了很长时间,过了两年,有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一下子就来了灵感了,第二天爬起来就写。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写不出来的时候感觉坐在那里一天,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抽自己背光都没用的。后来一天能写一万五,一般来说八千是没问题的,好多人喜欢玩电子游戏,感觉其乐无穷,我也玩过,玩了三天就厌得不行,每次玩电子游戏,我总是败家,总是被电脑打败,感觉一点乐趣都没有。写作的过程当中感觉到,哪怕一天写三十字、五十字,永远都是赢家,写东西就像文字游戏,就这么三千五千,万把个中文字,就看你怎么排列,排列得好,就妙趣横生。就象一个喷泉,捂都捂不住,哗啦哗啦的就出来了,就这样写了下去。在国外,生活其实也比较清苦,但是环境不错,一般我都拿咖啡,买一块奶酪,切成一块一块的,渴的时候喝咖啡,饿了吃一块奶酪,窗户外面对着比利时最大的博物馆,比利时建国五十年的时候盖的纪念性建筑,各种博物馆,风景特别好,感觉完全是享受。我自己也是自得其乐,写到好的地方,有乐趣的地方,经常这样,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哈哈大笑,自己也没想到,有些词我能写得这么有意思。后来有一次,住我隔壁的,是个欧盟的官员,在欧盟上班,有一次我自己哈哈直乐,那位老兄敲门进来了,顾先生,你这里高朋满座嘛,经常听到谈笑风生,我说没有,就我自己在,写到一定程度上情不自禁,我老想说,一样的是文字,同样的意思,有各种的表达方式,最起码有三种五种,或者是十种八种,我总在想找最有趣的一种,是哪种表达方式。哪怕说个心情,我很高兴,我如果写我很高兴的时候,大家看了觉得很空泛,但是我千方百计,我想避免这种概念性的词汇,我今天在阳台上哈哈大笑三声,总比我今天特别高兴这样的词形象化,可能我作为电视台的记者,总想用形象化的词来表达。所以这本书虽然我自己说洋洋洒洒三十二万字,但是读起来,不会给人有一种很头疼、很累、读得很辛苦的感觉。我在福州的时候,我跟一个朋友说,他们说这个书怎么样,我说这本书你去读,你如果读到一半读不下去了,你把书还给我,我把钱退给你。人民出版社的社长叫黄书元先生,他看了这本书以后,就说这个书有非常强的可读性。有意思的是,还没有成书的时候,这本书是光明日报和安徽文艺出版社联合出的,当时安徽文艺出版社负责印刷书的一位老兄拿着书稿,拿到家里去,往桌子上一放就做饭去了,他13岁的儿子,随手拿起来看看,一般小孩都有这种好奇心,这孩子不看则已,看了之后,连当天的晚饭也不吃了,作业也不做了,一口气把书读完了,读完了以后,立即找他爸爸,这个书写得好,我也要当战地记者,战地记者真是很有号召力。
网友:时间比较紧张的情况下,有没有想到过请一个助理帮你整理一下文字,这样效率会更高一点呢?
顾玉龙:这个问题出版社都给我提出来了,出书的时机非常重要,当时你自己来不及写,或者是工作那么忙,你只要口述,我们后期帮你整理成文字,变成一本书,现在也有这种运作的方式。后来我跟他讲,听了你的说法,好是好,但是给我的感觉就象是你要给我过继一个儿子,到时候找个孩子说,这个孩子往后姓顾,他叫你爸爸,无论从法律上还是任何的家庭关系上绝对是你的儿子,不折不扣。我说这个东西好象是不劳而获的,这个儿子好是好,但是我自己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我生的,他虽然每天叫我爸爸,人家隔壁邻居可能也认为这就是他的儿子,但是我心里头不踏实,而且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强烈,因为不是你的儿子,将来孩子长得越大,你就看着越不象你,你心里就越不安。这样街坊四邻都会说,隔壁家的孩子怎么长得不象他老子啊。我想谁听到儿子长得不象老子,这是对一个父亲极其严重的打击,我恐怕经受不起这种打击。所以我说这样吧,还是我自己写吧。今年年初的时候,新浪曾经约过我,到新浪来聊聊天,就谈谈战争的事情,谈谈书的事情,我说书还没写出来,就好象儿子没生出来就夸儿子多漂亮,万一不漂亮不是贻笑大方吗?自己生的儿子,就自己看着舒服,不管是漂亮也好,长得丑也好,麻子也好,都有一句俗话嘛,孩子是自己家的好。所以就凭这一点,哪怕再辛苦一点,哪怕时间晚一点,我还是自己来做这个作品,这样的话对自己有一个交代,对读者也有一个交代。
网友:当时在现场报道的时候,您家人怎么看待你这份工作的?
顾玉龙:战地记者出去以后,因为毕竟家里有上过战地的人太少,所以不太好表达。就好象你的一个亲人,丈夫也好,孩子也好,父母也好,一个人开车远行了,说我要去安徽,我要去新疆,开车的人自己手里头有感觉,自己捏着方向盘,几点该做什么,但是家里的操心人人都有,比如说好五点回来吃晚饭的,到了10点,12点还不回来,这种操心,是非常揪心的。上了战场,家里担心的程度……
主持人:就是中国一句老话,儿行千里母担忧。
顾玉龙:当时我们有几个东方时空的记者,上浦东采访,就让他们去看看顾玉龙家的老人,送点东西去,买点礼品,慰问一下,我听了这个消息,也很感动。结果两位老兄说看老人,带什么东西好啊?补品老人都不缺了,吃了补品反而麻烦。我家是住上海的郊县一个镇上,这两个老兄城里呆惯了,想出来给老人送鲜花,买了一大花篮的鲜花,表示敬意嘛,巨大的花篮,扛着就进我们镇了。我们那个地方小嘛,街坊四邻的都知道我在那里,远远就有人放消息了,顾家的儿子光荣了,花圈都送来了,这么大的花圈。还没到我家呢,我老娘已经先知道了,老娘本来已经是够担心的了,你刚才还说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娘一下子就晕倒了。她没见到过哪有送这么大的花篮,等我回去的时候,我说他们到底送了什么花,给我看,等我回去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花当然是早枯萎了,我姐姐把花篮给收起来了,兄弟啊,你看,这花篮这么大呢,感觉一头小猪都放得下。
网友:在战争期间,当地的老百姓是普遍呆在家里还是怎么样的生活状态呢?
顾玉龙:当时战争来临的时候,我们也的确对老百姓的生活状态非常关注,将心比心,就象北京76年地震,你想想人心惶惶,家里也不呆了,挪到棚子里了,南斯拉夫这场战争绝对比地震的危险大,当时还是很稳定,给我来信说去看看是不是抢购了,我看什么事也没有啊,买东西也没有看到人家大包小包的买,也没有出现什么面包之类的多少严重的短缺。只是到了后来,大家看了越来越没有指望,一个礼拜轰炸,两个礼拜轰炸,好象没有结束的感觉,而且每天都拉警报。北约对贝尔格莱德等各城市的轰炸,从城外慢慢往市中心移,所以老百姓的确有一种心慌,基本上妇女、小孩都撤到邻国去了,大部分都跑到匈牙利。包括给我们使馆开车的那个司机,他的两个女儿,包括他老婆,都撤出去了。当时南联盟颁布一个法律,实行战时状态,男子十六岁还是十八岁,到五十八岁的男子一律不准走出边界,随时准备服役的。总体上感觉,整个南联盟老百姓稳定的情绪是出乎我的意料的。有一段时间要采访,因为没有车,不象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他们都有车,出去采访都自己开车。我们到了那儿,是临时去的大的记者站,什么也没有,只能坐出租车。出租车是看民情的特别好的方法,一看出租车多了,老百姓稳了,没有出租车了,表示老百姓慌了,因为当时实行柴油的配给,为了保证部队。后来出一个政策,每个出租车配多少柴油,把市场活跃起来,除了礼拜天,商店9点到下午4点,必须开门营业,这样才能稳定人心。大街上一看,除了野猫野狗,什么都没有,那是什么心情?晚上原先是实行宵禁,灯火管制,把灯都关了。后来发现,关灯跟鸵鸟把脑袋放到沙子里一样,那导弹都是激光制导的,所以关灯也没有用,而且吓唬到的是老百姓,所以后来也开灯了。我出去采访,半夜里出去都能看到小孩在那里玩,从这里感觉到,南斯拉夫人的素质是相当高的。
网友:作为一名战地记者,如果美国再次攻打伊拉克或者再有什么战事,你还会奔赴第一线吗?
顾玉龙:作为记者,上哪儿去都是义不容辞的,眼前就是伊拉克的危机,我现在虽然是还没有提出要求,因为台里还没有安排,但是作为记者我是时刻准备着。最近台里已经做了部署,据我知道,已经初步组成了赴伊拉克的战地报道小组,可能是八个人,或许是十个人,这其中有我们电视台的专业的军事记者,具体的名单还没有公布,因为目前伊拉克的局势来看,我觉得是比较扑朔迷离,大家也看到了,美国迫于国际上的压力,迟迟还没有动手,同时国际上呼声还是很高的,谁也不希望再出现什么战争,因为战争受到受害的都是老百姓,作为我来说,从我的判断来说,今年如果要打这场战争,估计不会,因为打胜战争,不是今天说打,明天就开打的。从当年的海湾战争也好,科索沃的战争也好,还有对阿富汗的战争也好,调兵部署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光靠一万两万人,恐怕还不至于开打。最起码调动十万以上的兵力,当增至二十万的时候,这场仗不打也得打了,目前今天的国际形势上看,美国的立场有所松动,包括中国也都施加了很大的影响,这都是和平的力量所起的作用。我下个月初马上就要返回布鲁塞尔,报道北约一个东扩的首脑会议,选在东欧国家,捷克的布拉格,这次会议上可能就要讨论这些问题。我是时刻听从台里的安排,从布鲁塞尔到伊拉克去,都是很容易的,再说有这方面的经历和经验,相对来说,不管去也好,不去也好,我都处之泰然。
主持人:这次聊天的时间也快到了,非常感谢顾老师这次嘉宾聊天,也非常感谢网友提的问题,谢谢顾老师。
顾玉龙:谢谢你,谢谢大家。
顾玉龙推出新作:《我在北约机翼下追逐巡航导弹》
顾玉龙部分作品:
正义、幽默战美国--联合国人权会侧记
我观北约国防部长会议
我驻南使馆专访:生活在贫铀弹阴影下的人们
新浪网1999年科索沃战争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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