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4日下午，浙江省海宁市周王庙镇星火村进行土地平整时，推土机手目击了3件文物的出土，但很快被跟在推土机后面的“行家”捡走。

　　星火村发现“良渚玉”的消息不胫而走。傍晚，上千名村民集中在不到200平方米的泥泞地里疯狂挖掘，非法的“挖宝”活动连夜进行。

　　1、因常发现文物哪有基建哪就有村民寻宝

　　“良渚文化”分布在太湖四周，杭(州)嘉(兴)湖(州)平原，海宁市属嘉兴地区，周王庙镇在1990年曾发现“良渚文化”遗址。

　　　与海宁市毗邻的桐乡市，在进行土地平整时，常有“良渚文化”遗址发现，表土被掀起后，甚至会有文物暴于地表。一部分村民积累了经验后，见到哪里搞基建，就候在哪里翻淘文物。

　　4日上午，星火村东南约200米处开始施工，推土机将把30多农户种桑树的高岗推平，填到低洼的水稻田上，变成平地便于种植。施工负责人张某、推土机手赵某亲眼见到了文物被村民发现并很快消失。

　　下午4时许，推土机正准备停下来时，五六名村民出现在泥泞地里，用锄头在地里翻泥土。他们还在议论，“我们星火村是出土文物的地方，前不久还有人挖到了文物，卖了很多钱。”

　　4时10分左右，赵某、张某亲眼见到有人挖到一块长约四五寸、厚有一寸的物件。

　　有人挖到一块“良渚玉”的消息很快在村民中间炸开，甚至还惊动了附近村的村民。数分钟后，地里集中了数百村民。在松散的土地里，他们疯狂地挖掘起来。不到半小时，至少又有两件传言中的“良渚玉”出土。据说，三件“良渚玉”有两件是长方形，一件呈圆形，圆形的中间有花纹，明亮得炫目。

　　不断有闻讯前来“挖宝”的人。傍晚人最多的时候，有六七百人在挖寻文物，还有数百人在围观，星火村道边停满了摩托车。

　　庞大的非法“挖宝”活动惊动了离此地不远的周王庙镇派出所。当夜7时多，派出所的警车在现场出现了一次，挖寻文物的村民逃离现场，但没有散去。警车离开后，村民又围过来接着挖。

　　2、“挖宝”行动整夜不停　其中不乏“寻宝行家”

　　村民们连夜作业，还吸引了一些“挖宝行家”前来。

　　　当日夜里近10时，当记者从杭州赶到现场时，施工现场大灯明亮，三辆推土机在铲土。在一座小土岗的腰部，集中了30多人，紧张有序地“挖宝”。这群人中年长的有60多岁，年少的十几岁。

　　推土机声音隆隆，现场没有一丝喧闹。他们各自选定一片区域，插上一把铁铲划定挖掘范围，尽管脸上透露着紧张和兴奋，但没有争抢，各挖各的，偶尔交流的声音都很低。

　　现场已经留下了数十个坑，这些坑一般约1米深，有长条形，有圆形，有些则毫无规则。在土岗顶部，一个长三四米、宽不足一米、深一米多的坑特别醒目，而挖掘的人早已离去。

　　挖掘者的工具主要是当地挖桑苗的铁铲，铁铲细长、明亮。记者观察发现，这些人多数根据土的颜色来挖掘。虽然夜里电瓶灯光微弱，但可以分辨出土壤有不同的颜色层面，有黑色、红色等颜色。

　　他们好像是专业的队伍，有时用铁锹大块大块地铲，有时用铁铲细细地凿，有时捏上一撮土凑到灯光下轻捻辨认。

　　从他们的外表无法判断身份，有的穿着干活的衣服，有的则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有个50岁左右的中年人经常被人请过去“请教”。他身穿灰色外套，肩上吊着个小编织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何物件，在工地的大灯下，凸现出明显的棱角阴影。一次转身时，记者背的书包被他飞快地摸了几下，回头时他笑嘻嘻地没有作声。

　　第二天，推土机手向记者证实，“挖宝”活动整夜进行。

　　3、基本确定是良渚文化遗址　保安开进维护现场

　　事发第二天上午，浙江省文物专家赶到星火村，海宁市文体局、海宁市博物馆和周王庙镇、星火村有关人员决定，暂时停止施工，并保护现场。

　　　中午下着大雨，记者再次来到现场。采访车刚到，正在挖掘的几十名村民急奔出泥泞地，撤到村道边徘徊观望，但并没有散去。头一天夜里留下的坑已被掩埋。推土机手说，专家来看过了，让他们将坑填起来，防止村民再次抢挖。

　　　据说，在记者来到这里之前，周王庙派出所来过两次，周王庙镇政府、海宁市文体局及海宁市博物馆有关人员也闻讯赶来劝阻、禁止村民的“挖宝”行动。村民开始打起了“游击战”，有人来查散去，无人查又开始挖。

　　由于下雨，村民挖过的地方一片狼藉，给考古部门的鉴定工作带来一定的难度。海宁市有关部门从海宁市保安公司雇用了4名保安，对现场进行了保护。

　　从5日下午起，4名保安、4名当地村民对现场进行了24小时巡视，禁止村民再进入“挖宝”。

　　事发第三天，浙江省文物局、考古研究所派专家赴现场详细了解。经过初步调查，这个遗址确定为“良渚文化”，范围初步确定为1万平方米，是最近几年来发现的较大的“良渚文化”遗址之一。

　　专家透露，村民这次非法的“挖宝”行动，破坏了约500平方米的遗址。

　　4、近年发现100多处墓葬　一个土墩可能就是一个遗址

　　据专家介绍，“挖宝”现场所在周王庙镇，是海宁市一个主要的文物点。海宁市近年来已经在周王庙、郭店一带发现100多处这个时期的墓葬。

　　今年3月份，在周王庙镇邻近的斜桥镇，有关考古部门发现一处良渚文化遗址，出土了一批陶器、玉器、石器等随葬品，完整的和较为完整的实物共180件(组)。发现这个遗址，也是推土机平整土地时“翻”出来的。

　　专家说，良渚时期的文化遗址一般离地面不深，故盗挖活动猖獗，不仅使地下文物大量流失，而且严重地破坏了与文物伴生的种种文化信息和现象。

　　一名周王庙镇人则这样对记者说，星火村不仅发现过文物，而且是镇上第一个发现“良渚文化”遗址的村子。1990年代，星火村几乎家家藏着古陶器，古代祭祀用的玉琮很多人见过。在周王庙镇以至海宁市，一件“良渚玉”卖了50多万人民币的传言广为流传。

　　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主任刘斌说，在浙江北部，推土机推掉一个土墩，很可能就是推掉一个古人的遗址，这跟浙江的地貌有关。他解释说，杭嘉湖地区在没有人类的时候，是长江冲积出来的下游平原，到处都是平地。先人为了生存，在跟自然的斗争中总结了这样一个经验，就是把土堆成一个个土墩，墩上建屋、种桑、修墓，墩下挖河防涝。

　　这样一种堆土种桑的历史，从史前时期开始，一直到唐宋，我们的祖先都没有停止过，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6000年前的马家浜文化时期。所谓的小桥流水人家，是江南人民几千年来劳动的沉淀，适应自然形成的独有自然景观。同时，更是人类几千年来的历史经验，跟自然长期斗争的历史文化景观。

　　刘斌指出，从史前以来，一直到唐宋元明清，我们的老祖宗就埋在这一个个的土墩上，每一个土墩，其考古资源都可能是相当丰富的。每次推掉一个土墩，都可能出现文物，村民也因此学得“聪明”，专门跟在推土机后面抢宝，而等到他们抢完，有关部门和专家前去抢救时，村民已经抢先“捡”去部分文物了。

　　5、保留还是挖掘　目前还在讨论中

　　就是发现遗址，对这些遗址如何处理，是保留还是仅仅挖掘出土了事，这仍然是个问题。

　　刘斌指出，考古是一个很慢的、长期的工作，不是匆匆忙忙几天时间，出土多少文物就可以完结的事情。遗址本身就含有很多很高的科学价值，值得后来的人们长期去研究。每一个遗址，都是一段历史、一段文化的“化石”，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每一个遗址都保留下来。

　　可惜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当地更多的是看到土地带来的经济效益，更多的是把一个又一个发现的遗址给挖空，把出土文物交到博物馆，再把所有的遗址填平、掩埋，归于尘土。

　　刘斌痛心地说，现在杭嘉湖地区的遗址已经越来越少了，如果再不重视，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不用几年时间，我们就再也找不出几个新的遗址来。那时的人们发现，我们的经济发达了，历史的根却越来越少了。

　　-摄／孙午飞孙亚林 文/魏华兵 程志勇 俞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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