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2月18日，星期三，清晨，有雾。

　　上午7时20分，19名乡村教师在重庆市长寿区小岩子码头乘上水运公司“长运一号”渡江客轮，准备去给南岸江南镇的孩子们上课。临开船时他们的两个同事还没有来，几个老师暗自庆幸来得早，不会迟到，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5分钟后厄运就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7时25分，“长运一号”渡江客轮从长江北岸下码头启航前往南岸江南镇渡口，在停靠码头掉头时与装载了14辆卡车的“宜盛”号货运滚装船发生碰撞，滚装船船首撞到“长运一号”轮船尾，2分钟后这艘渡江客轮沉没，包括这些教师在内的38名乘客和9名船员共47人全部落水。

　　目前已有7人获救，8人死亡，32人下落不明。在死亡和失踪的40人中，有18名教师和1名儿童。其他人员的身份正在核实之中。

　　目击者分析：两船都有责任

　　长运一号”渡江客轮与“宜盛”号货运滚装船相撞的地点两岸一面是江南镇渡口，另一面是扬国堡囤船。除了在船上的当事者以外，正在不远处一艘扬国堡囤船上的吴姓水手目击了整个沉船过程。

　　吴水手告诉记者，他和另外一个水手在18日早晨7时许起床开始打扫船上卫生的，囤船上的其他人都还在睡梦当中，吴师傅平时比较关注长江河道上过往船只的情况，所以他正巧目击了整个事故的发生过程。

　　据吴师傅回忆，事故发生的确切时间是早晨7时25分，当时“长运一号”渡江客轮从长江上游的江北岸小岩子码头驶向长江南岸江南镇渡口，渡轮已经基本到达南岸的江南镇渡口，正在长江航道中心调头靠岸。

　　此时“宜盛”号货运滚装船也是正从长江上游下来，货船离前方渡轮的距离只有四五十米。渡轮因为调头已形成船横在长江航道中心的状况，看到两船即将相撞，为避免被长度有百米、庞大的货运滚装船撞得拦腰截断，渡轮改变调头的方向，打了一把左舷，向前逃避撞船事故的发生，但是由于两船相距实在太近，躲避不及，最终客轮被货船撞在左后舷后，渡轮倾覆，并向下游漂去。

　　依吴师傅看来，这次撞船事故两艘船只都有部分责任。“长运一号”渡江客轮在向长江南岸江南镇渡口靠岸时没有鸣号示意，调头的幅度偏大。而“宜盛”号货运滚装船在看到前方船只时也没有鸣号，航速虽然基本正常，但也没有减速。

　　生还者实录：顷刻间江水撞开舱门

　　云水福，“长运一号”轮水手出事时，云水福在船舱里睡觉。云水福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满脸的恐惧。据他称，在一声并不轰动的响声过后，船体开始迅速向一边倾斜，浑浊的江水顺势撞开舱门，咆哮着涌了进来，“仅仅在眨眼之间，江水就已经将舱室灌得满满的。”凭着一个水手的本能，云水福游出了水面。当他浮出水面后，发现“长运一号”已经是底朝天地倒扣在江面上。

　　黄应明江南石梁小学教师黄应明老师像往常一样在早上7点十几分的时候从小岩子码头坐上渡船，18日也没有什么特别，当天有雾，雾天在长寿当地稀松平常，还好，至少渡船还能开，不会误了给南岸的孩子上课。7时20分，渡轮向江对岸开去，黄老师和几个同事摆开了龙门阵，不一会儿船就要靠岸了。突然间，整个船舱里鸦雀无声，黄老师透过船窗往外一看，只见一艘巨大的滚装船已在眼前，与渡船的距离不到两米，两秒钟后，渡轮被滚装船撞翻。滚滚江水争先恐后地涌入船舱，黄老师在浑浊的江水中看不清任何东西，他冷静地用手摸索着船舱的出口。幸运的黄老师最终找到了出口，浮上水面，他奋力游向岸边，一艘轮船上的水手将他救起。

　　冯英，商人冯英和黄老师一样坐上了出事的渡轮。

　　他赶早是为了到江的南岸去收废品。船翻后，被扣在船舱里的他摸到了出口，在江面上漂了2公里后被一艘小渔船上的渔民救起，冯英说：“到现在我是最后一个被救起的。”

　　唐水合，“长运一号”客轮机师唐水合在船倾覆的时候几乎被机舱里的机器撞晕，对渡船的了如指掌使他成为生还者之一。

　　他们四个人昨天在长寿区人民医院接受了记者的采访，黄应明是在船上的19名教师中唯一的生还者。他们除了发烧以外，云水福和唐水合身上有多处挫伤，但都已无生命危险。其余获救的3人都是船员，他们没有受伤，所以不住在医院里。

　　现场目击：遇难者痛苦面容依稀可见

　　昨天下午，记者在长寿区殡仪馆见到了8名已被打捞上来的遇难者遗体。他们是：周学珍、彭淑碧、彭正杰、胡绍君、郭莉、程会琼、胡绍成、周淑碧。其中彭正杰是一个年仅10岁的小男孩，据周围的群众说，他是和外婆一起到南岸去玩的，他的外婆也在这次事故中遇难。

　　8名遇难者的尸体被安放在殡仪馆两个房间里，几具遗体已经入棺。记者看到有5个遇难者的担架就直接放在地上，尸体上覆盖着一张塑料纸，死者痛苦的面容依稀可见。现场有很多群众在围观，当记者向他们询问情况时，每个人都不住地摇头叹息，被谈及最多的是那18个失踪的教师。

　　记者看到失踪乘客的亲友们也聚集在殡仪馆内，由于亲人们生死未卜，他们个个神情凝重，表示现在不会向肇事方提出赔偿要求，目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尽快见到亲人的遗体，用他们最直白的话来说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不知何故，在殡仪馆遇难者的遗体身旁，记者没有见到死者的家属，现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昨天，在长寿区教委的大院内，记者还碰到了许多失踪教师的家属，记者记下了其中几个失踪教师的名字：

　　余炳文，体育老师，结婚刚刚两个月；秦小飞，语文老师，离异后带着一个10岁的男孩艰难度日……

　　等在教委大院的失踪教师家属有上百人，其中大多数人的手臂上系上了白纱，他们说，政府还在搜救事故失踪者，说明还有一丝希望。但从他们空洞的眼神中，记者可以看出他们已经绝望，只是希望能早日见到亲人的遗体，安排好后事，让他们入土为安。

　　失踪者余炳文的老父已经站在教委大院一天一夜了，没有人能劝得动他回去休息。余老伯说，儿媳妇已经哭得晕倒了，他要一直站在这里，直到有儿子的消息为止，以对家里人有个交待。余老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在记者面前哭泣的失踪者亲属，也许他的泪水已经哭干。他好象很坚强，在他的眼中有一种坚毅的神情。

　　失踪者秦小飞的两个姐妹在事发地、殡仪馆、教委和家之间不停地奔波，两人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淌。秦小飞的姐姐说：“妹妹的命真苦，离了婚后拉扯着孩子生活，现在这孩子咋办？”她的父母听到女儿的噩耗后就没有吃过饭，抱着小外孙痛哭。

　　据长寿区委一位权威人士透露，对外公布的“长运一号”渡江客轮的乘客人数“47人”是根据生还的渡轮安全检查员的回忆作出的，但渡轮的2个售票员还下落不明，所以这“47人”是一个不确切的数字，目前包括7名生还者和8名死者在内，已有32人的身份得到确认，现在事故处理小组正在挨家挨户进行调查，所以32人的名单目前还不能公布。

　　最新进展：“长运一号”轮已被固定

　　由于水流湍急，事故船被冲往下游两公里处，偏离主航道，并不影响来往船舶的正常航行。货运滚装船目前已被扣押，将协助进行事故调查工作。

　　昨天晚上，由重庆市政府、重庆长寿区政府、重庆海事局、重庆安全生产监督局、重庆市公安局等相关部门联合组成的事故处理小组，与连夜赶往出事地的交通部海事局领导及有关专家一起商讨确定全面搜寻施救的具体方案。重庆海事局派出的航标船昨夜通宵对事故水域进行安全监护，防止其他船只误入事故水域。

　　事发后，当地政府及相关部门立即组织了船只20多艘，在事故发生地20公里范围内全力开展打捞施救工作。重庆海事局也紧急派出4艘海事巡逻艇和航标船投入施救。

　　事故处理小组现已向过往船只和附近沿江各村镇发出紧急通告，要求他们协助江面巡查和沿岸搜寻。负责打捞沉船的重庆中山舰打捞公司已采用钢缆固定沉船，避免沉船再次发生位移，漂向主航道，阻碍长江航道畅通，从而确保其他船只的航行安全。作者：晨报特派记者张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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