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动机

　　如何吸引留学生归国创业，是近年全国上下的热门话题。再过几天，第五届中国留学人员广州科技交流会将粉墨登场 ，来自全国各地的“夺宝奇兵”又将在广州展开新一轮的人才项目争夺战。尽管有关人士一再强调广州不把留住多少人、多少 项目作为留交会的惟一目的，但留交会诞生至今已五年，政府也不遗余力地出台了一系列的措施鼓励海归派留穗创业，但被吸 引下来的人才总数仍不尽如人意。记者为此多方走访，倾听他们的声音和难处，以期引起各方的触动和反思。

　　海归派的力量

　　近年来，随着国内经济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留学生愿意在学成之后归国创业。与本土人才相比，他们掌握了先进 的技术和管理方法，一般都具有宽广的国际视野以及较高的职业水准，后被通称为“海归派”。海归派有时也被人们戏称作“ 海龟派”，意指他们像海龟一样，大海再宽阔，也要返回大陆繁衍生息。

　　与此相应，全国各地的留学生创业园数目也连年翻倍递增。仅国家级的留学生创业园数目就从2001年初的9家增 至今年底的21家。据教育部官员称，从1978年到2000年底，我国各类出国留学人员近38万余人，已学成回国的有 14万多人。光是2001年上半年，归国留学生就达到1万人。

　　据统计，到今年为止，国内由归国留学人员创办的企业已达到4000多家，年营业额在12亿美元以上，海归派无 可争议地成为一股强大的创业力量，这个独特的“高知群体”也迅速成为国内各大城市竞相争夺的热门人才。难怪已连续四届 负责留交会工作的广州市副市长林元和近日感慨地说：“我们如果能多引进几个留学生，形成产业，广州就能脱颖而出。”

　　归来创业三大困难

　　除了政策落实和发展方向上存在的问题，海归派在穗创业还有哪些困难？记者就此采访了一些已在广州扎根的海归派 ，大致可归纳为以下几点———

　　融资机制亟待理顺

　　大多数归国留学人员表示，创办企业时面临的最大困难还是资金。他们指出，尽管在留交会或者其他场合，他们带来 的项目都能引起投资者的兴趣，但事实上，到最后他们当中只有很小一部分人有机会获得投资。

　　大约有60％的创业者认为，中国市场的潜力是首要的，成本考虑已退至第二位。从美国回来的赵先生无奈地说：“ 虽然广州可为我们提供10万元的创业基金，但对于前期投入很大的高科技企业而言，这些钱很难支持到项目实现产业化。” 他举例说，全国最大的留学人员创办企业———UT斯达康(杭州)通讯有限公司，就是在海外风险投资基金的支持下成长起 来的。

　　资金显然是留学生创业路上的“拦路虎”。据透露，留学生企业一直难获广州科技风险投资公司垂青。留学生广州创 业园曾以希望成立一项创业基金，但有关部门怕有风险不同意，因为留学生企业都很脆弱。再者留学生一般没有固定资产抵押 ，想通过银行贷款基本不可能，加上国有投资机构的人员害怕担当投资风险的责任，有的单位又因对相关技术缺乏认识而存在 沟通困难，因此，资金不足就成了海归人士创业的最大难题。

　　针对这一问题，近年来一直主抓引进留学生工作的广州市副市长林元和指出，广州目前对留学人员项目的资金扶持有 以下途径：一、留学人员的项目向科委申报，一次性给予10万元的启动资金补助。二、留学人员广州创业园对入园创业的企 业提供场地、优惠政策、好的环境、条件及服务。三、对于在发展过程中确有市场前景的好项目扶助资金50万元以上。四、 进入市场后，还有风险资金、民间资金的投资。林元和强调，广州的资本市场活跃，只要项目好，可以充分利用政府、银行、 民间甚至外国的钱。

　　对此，部分海归人士认为，这些措施落实起来并不尽如人意，现在光是创业园昂贵的租金就成了一些留学人员创业的 “门槛”。据反映，广州比较著名的创业园(黄花岗、高新技术创业服务中心)都要收取昂贵的房租，把“创收成了目的”。 相比较之下，进驻深圳龙岗创业园留学生企业孵化中心的企业，不仅由区政府无偿资助10万元，按市场价的一半收取房租， 第一年还可免收100平方米的房租。“差别如此大，正是很多人更愿意选择留在深圳的原因。”

　　不少海归人员坦言，融资机制才是他们最为关注的问题。他们最需要的不是税收减免，也不是政府无偿提供场所，而 是政府在投资机制上加大改革力度，给整个社会创造一个好的创业环境，使他们能够获得企业创业发展所需要的资金。

　　子女教育尚难接轨

　　子女的教育问题也是海归人员回穗创业的一个后顾之忧。

　　在二沙岛某医院工作的陈先生一提起这件事，就有一肚子的苦水。1998年回国的他说，“我从来没想到过，孩子 在国内上学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陈先生的儿子从美国回来时正好赶上念小学，回到广州后，光找学校就费尽了周折。进第一家重点小学的一年级上了 还不到一个星期，老师就严厉地提出：“他肯定不够上学条件，必须退学！”原因就是孩子只说英文不懂中文。陈先生只好把 儿子转到天河区某学校，代价是一批昂贵的赞助费。陈先生气愤地说：“我的家就在天河区，按道理是不用交赞助费的，但因 为学校都不想让孩子入学，我也就只能认了。”

　　像陈先生一样的留学生不在少数。跟这些留学归国人员一谈到子女的教育问题，他们都有一肚子苦水。除了入学难外 ，选择一种什么样的教学方式和教育体系，也是他们所关心的问题。“一个良好的创业环境其实也包含了对下一代的教育环境 。”正如陈先生所说，海归派归国创业正当其时，但对于中国的父母来说，子女的教育还是一个相当大的砝码，配套的教育工 程解决不好，不种好梧桐，哪能引来凤凰栖？

　　配套服务让人头疼

　　从英国回来的赵先生说，回国创业的困难还体现在配套服务的欠缺上，首先就是办手续麻烦，效率太低。“留学生们 不敢回来创业，不少是怕回国后实事还没做，办手续就给累死了。在美国成立个有限责任公司，自己去办，花两周时间和80 0美元就可以了。可是我们回国还要签证，进门都这么难，更不要说干点实事了。没有健全的管理系统和真正平等的竞争机制 ，会阻碍很多人回国。”

　　这一点，北京就有许多值得广州借鉴的地方。据介绍，在北京中关村，留学人员只需用5天时间，就可以办好公司选 点、营业执照办理以及各种相关的手续。一位留学人员感慨地说：“中关村办事效率之高、速度之快，胜于在美国”。“如果 这个地方的官僚作风令你深恶痛绝，那你还会有兴趣在这里办企业吗？”一位海归人员这么反问记者。

　　广州揽才费尽心思

　　怎么才能留住人才为广州服务呢？在这一方面，广州市政府近几年来制定了一系列的政策措施，给予留学人员最大的 优惠。如他们最关心的资金问题，广州市财政分三年拨款400万元作为专项基金，以后视留学人员来穗情况每年由市财政预 算安排专款；从2001年开始，为每一家高科技型留学生企业发放10万元的创业资助。据广州市科技局副局长潘鼎文介绍 ，目前已经有172家留学人员创办企业拿到了这项资助。

　　为加快引进人才，广东省人事厅不久前又出台了多项政策，其中有几条就是专门为海归派度身订造的，如留学回国人 才及其随迁配偶、子女在《居住证》上享多项优待，凡持有《居住证》者，在各方面与广东省居民享有同等待遇。取得《居住 证》和已落户本省的留学回国人才，可申请多次出入境签证。对外籍留学归来人员中的高层次科技和管理人才，可发给1年以 上、5年以内的《外国人居留证》，并发给相同期限的多次出入境签证；留学人员来粤创办企业的，注册资本可放宽到1000 美元等等。

　　在硬件支持方面，政府也在加大力度提供支持，如建设广州软件园、广州国际生物岛、广州科学城、广东光谷、留学 人员广州创业园以及广州国际企业孵化器等。据了解，专门为留学人员创办的留学人员广州创业园，经过一年多的运作，目前 已基本进入轨道。包括即将召开的第五届留交会，广州市政府也在极力整合各方资源，如提前开通地铁二号线，新会展中心提 前完工等，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配合留交会的举行。林元和副市长也情真意切地表示：留学人员需要什么，政府就尽量给什么 ，我们要为高素质人才提供最佳的创业环境！

　　群龙环伺争夺人才

　　创造一个好的创业环境是政府应该做的，但中国毕竟太大了，影响人才流动取向的因素也是很综合。据统计，目前海 外留学人员选择回国创业地点时，主要首选上海、北京、深圳以及广州、苏州、杭州、宁波这几个地方。乍一看，广州的排名 还挺靠前，但如果我们仔细看看下面这组数据，就会发现广州吸引海归派的形势不容乐观———

　　到2001年底，在上海工作的海归派已达2.6万人，创办企业近2000多家，总数占全国1/3以上，总投资 额超3.5亿美元。仅是今年1-6月，海归派在上海创办的企业就有190家；

　　在北京，截至今年5月份，海归派已在中关村创办了1223家高科技企业，占园区高科技企业总数的10%。仅近 三年，就有3569位留学生回到中关村创业，这一数字是中关村前10年吸引留学生总数的3.5倍；

　　深圳方面，最新数字显示，到今年10月，深圳市已引进留学人员4000人，仅今年就引进了870人。今年头5 个月，进入深圳市留学生创业园的留学生企业达140家，来自美国、加拿大、德国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250名留学生 在此安家落户，入园企业注册资本总额达2.55亿元人民币，其中的81个项目已进入中试或小批量生产阶段，去年实现产 值超亿元人民币。

　　与此相对的是，目前留在广州发展的海归派仅2500多人，其中参与创业的只得300多人，不及上海的1/10 ；在穗海归派创办的企业也只有200多家，远远比不上上述三个城市，甚至连苏州、杭州、宁波也不如。其中，广州最大的 留学生创办企业蒙特里公司，今年的产值也才刚刚过亿。

　　创业的困惑———城市定位不明

　　广州市场的开放度是全国有目共睹的，而且市政府作了那么多的努力，但为什么愿意留在广州发展的海归派仍然不多 ？而且未能像沪京深一样形成一股强大的发展力量？问题显然是多方面的。12月14日，广州留学人员商会召开一场留学人 员与政府相关职能部门的交流会。另人惊讶的是，在会上，当主持人问及留学人员们对目前广州政策的了解程度时，在场的近 百人中只有三四个人表示“非常了解”。

　　大部分留学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广州有很多政策都很好，也体现了政府的良好愿望，但问题是一到具体的办 事部门，就往往不能落实，而且经常变来变去，让人无所适从，这已成了海归派目前最担心也最操心的一个问题。“我们也认 为广州这次新推出的政策上相当优惠，但上面有政策，下面往往会有对策。最简单的例子，比如政策规定入海关时，我们可以 免关税，但事实上，海关的工作人员根本不会按此执行，仍然照收不误。”

　　不少海归派还认为，有些政策实际上并没多大的作用。“比如刚刚颁布的1000美元就可申请注册公司政策，尽管 注册资金是调低了，但你要是在国外开公司，根本就没有注册资金这个概念，因此调低注册资金门槛没有多大的意义，还不如 实实在在地减少开办公司的审批环节。”

　　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凯捷咨询有限公司副总裁缪家文就指出，广州对海归派的吸引力之所以不如沪、深，并非具体的政 策比别人差，主要还是因为定位不明确。以专门支持中小型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广州科技风险投资公司为例，它的政府出资额 是全国最大的，市政府共投入了6个亿。但奇怪的是，很多留学人员还是抱怨在广州申请风险投资很难。对此，他尖锐地指出 ，就是因为广州在支持留学人员方面缺乏一个明确的方向，重点扶植领域不确定，才导致风险投资僧多粥少，让很多人都觉得 自己得不到支持。

　　相比之下，上海和深圳在这方面都有自己明确的思路。据了解，上海市对海外留学人员创业资助专项资金启动于今年 7月，该项资金专门针对创办软件和集成电路设计的企业，成功申请者可获得10万元人民币的一次性无偿资助用于技术研发 。深圳市方面，凡进驻创业园从事科研开发，且经认定为高新技术项目的企业，可一次性获得科研启动经费10万-15万元 的无偿资助。“这样一来，所有搞软件和集成电路设计的企业都自然地涌向上海，高新技术项目的人都集中到深圳，钱都用在 刀刃上了。”缪家文说，“广州要吸引留学人员，最起码应该有一个清晰的思路，定好位，不要看到别的城市热什么就跟着搞 什么，这只会把自己给弄糊涂了。”

　　广州还能做些什么？

　　无可否认，虽然遇到的困难不少，但一大批海归人士仍坚定地在广州这块土地上编织着他们的理想。“在未来的日子 里，你们最希望广州的创业环境作出哪些改变？”被问及这个问题时，被访者几乎一致地指出，最关键的不是解决那些具体的 小问题，而是要改善整个城市的发展大环境。“广州只有把握好自己的定位，把大环境搞好了，人才才会自然地被吸引过来。 ”

　　事实上，广州市有关负责人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点。市科技局副局长潘鼎文近日就指出：“现在已经不能单靠政策来吸 引人才，留学生更在乎的是你的服务是否与国际接轨，市场是否规范。”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昨天，《中国城市发展报告(2001-2002)》首次公布了对国内城市发展能力的评估结 果，广州名列第四，位于京、沪、深之后。可以说，这份报告的公布，又把如何加快提升自身发展能力的问题摆到了广州市政 府的面前。

　　专题执行：文/新快报记者颜红实习生肖敢

　　图/新快报记者宁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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