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晨报（记者田芳）

　　倾诉人：周彦（化名）

　　年龄：34岁

　　职业：全职太太

　　采访时间：2002年12月28日

　　采访地点：台北路一咖啡厅

　　（我和周彦约在台北路的一家咖啡厅里见面。从电话里的声音来判断，我以为周彦是一个40多岁的家庭主妇。见到周彦的那一刻，我有点吃惊：她穿着时尚的长筒皮靴，及膝的短裙，化着很浓的妆，很年轻。这应该是一个过得殷实的女人。

　　我们点了八分熟的牛排、两杯咖啡。阳光从橱窗里暖暖地飘进来，品着咖啡，听着撩动人心的音乐，周彦絮絮叨叨地对我谈起她的家事。）

　　捣蛋的女儿

　　大女儿是丈夫的前妻生的，我和丈夫结婚时她只有11岁。打进入她家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对自己说：这是一个缺少母爱的孩子，我一定要好好地待她。

　　大女儿叫娟子，很早熟，她从一开始就对我有敌意。我想着孩子还小，不懂事，只要我真心地对她，她日后一定会了解我的一番苦心的。加上丈夫很是宠爱这个女儿，我也不希望因为孩子的事情影响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我和前夫也生了一女儿婷婷，比娟子小5岁，前夫去世后，女儿我一直带着。再婚后，我就在家里照顾一家四口的生活起居。丈夫每月给我2000块钱的家用。我总对婷婷说，你要尊敬你的后爸，如果你和后爸处理不好关系，妈妈只得出外去谋生来养活你了。婷婷很懂事，她一脸认真地对我说：“妈妈，你身体不好，我不会惹爸爸生气的，我才不想你出去开货车呢！”没跟丈夫结婚前我靠开货车养活我和婷婷。

　　婷婷虽然是我亲生的，可我觉得我为娟子操的心还多些。仗着她爸爸宠爱她，娟子很任性。她回家从不脱鞋子，把家里搞得脏兮兮的。吃饭的时候，我刚把菜端上桌，人都没到齐，她就开始大吃大喝，也不顾及其他人还有没有吃的。这些是小事，我也不是小心眼，我只是觉得小孩应好好教育，不能让她养成一些坏习惯。我跟丈夫说，要他说说娟子，让她学着做一个尊重别人劳动成果、有礼貌的女孩。可丈夫不理解我的苦心，总是认为我是有意地针对他的女儿。他说你要是“搁不得”娟子，你就离开。我还能说什么呢？丈夫总是拿这句话来堵塞我，我又不是娟子的亲生母亲，我只好由着她的性子。

　　在与丈夫结婚的这几年里，我试图通过我的行动来感动娟子。她的生母从来都没去过她的学校，但她学校的门槛都被我踏破了，每个星期我都会到她老师那儿了解她的情况。娟子早上起床从不收拾房间，我每天都会把她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娟子每天都有换衣服的习惯，即使冬天也如此，全身上下，除了棉袄，我每天就像一个老妈子一样，衣服一大盆一大盆地洗。

　　结婚一年后我生了一个小男孩，由于我身体不好，我家先后请了几个保姆。可保姆没做几天，都相继地走了。起初我不明白，不知道是娟子捣的鬼。后来我把乡下姑妈家的亲戚请过来帮忙。那天我刚从外面回来，保姆便向我提出要回家，死活都不肯做了。我一问原因，保姆说：“你家娟子太不好伺候了，早上起床，我刚把家里收拾干净，她就把垃圾撒得满屋子都是，撒完后再要我清理，我清理完了，她又开始撒。我累得满头大汗，威胁她说等你爸妈回来了告诉他们。你猜娟子怎么说？她说我妈是后妈，她算老几啊！我爸还得听我的呢！”

　　为这些事，我不知找娟子谈过多少次。我说娟子，你爸妈离婚，并不关我的事，我是在他们离婚后才认识你爸爸的。我还说我愿意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疼爱，只是希望她能够懂事一点。

　　娟子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可好多生活的坏习惯，她依旧不改。

　　14岁开始的早恋

　　娟子从读小学六年级开始，就开始偷家里的钱了。起初是偷她爸爸的，他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开始撬我们卧室里的柜子。

　　那天周末我和丈夫带着儿子到同事家去玩，家里就剩下她姐妹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们发现我和丈夫卧室里好端端的柜子，竟然被撬开了。其实柜子里没有钱，是一些碟子。我气不打一处来，抓来小女儿问她是怎么回事。婷婷本来就胆小，被我一吓，就哭着说是姐姐干的。她说姐姐说要看看我妈妈骗了他爸爸多少钱，没找到钱，姐姐就把碟子拿出来看了。

　　我的心慌乱了，我不知道13岁的小女孩，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那是娟子上初一的时候，有天晚上，我和丈夫在同事家打麻将，娟子打电话给我说：妈妈，我明天要返校，要交学费。我说妈妈明天一清早就把钱放在茶几上，你自己拿吧！

　　可娟子拿了钱后，一连几天不回家了。我和丈夫像疯了般地四处找她。后来通过她一同班同学的母亲知道，娟子和那女孩在外面租了一间房。我们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俩的头发都染成金黄色的，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女孩母亲说，娟子告诉她们是我骂了她，她爸爸穿着皮鞋踢了她。我和丈夫都气得哭了。

　　这件事后，我就更加注意她了。有次在给她收拾房间时，我从她的一个小本子里面看到一张小纸条，是她与她同学的对话：

　　雅雅，你明天无论如何都要陪我去一趟医院。（娟子）

　　你为什么不要胡凯陪你一块去呢？由他陪你去，可能你心里会好受些。（雅雅）

　　我才不要那个畜生陪我去呢！如果真有了，自己种的苦果子自己吃。（娟子）

　　看到这些，我心里吓出了一身冷汗。娟子可是丈夫的心肝宝贝，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他不痛苦死才怪。我赶紧从药店买来了早孕试纸，给娟子测了，知道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说到这里，周彦不停地摇头叹气：我丈夫是一个粗心的人，一门心思在赚钱上，生意是做得不错，可他一点都不知道管教孩子。我管教娟子，他又不支持我，总认为我会亏待他的女儿。他又总是一味地纵容孩子。娟子看她爸爸如此，对我的教诲她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到十六七岁上高中的时候，娟子就越来越离谱了。在学校里打群架，几天不归家，在男孩家里过夜。到后来，学校管不了她，就把她给开除了。

　　我和丈夫，一直都因为娟子，过着烦心的日子。

　　后母难做

　　后来丈夫把娟子转到一个美术学校去读书，娟子不情愿住校，仍在家里住。

　　她不偷钱了，可她却不停地找她爸爸要钱，她在家里的鞋子有四十几双呢！棉袄也有四五件。但她不满足，像和谁赌气般地花着她爸爸的钱。

　　娟子要电脑，丈夫就毫不犹豫地给她买了一台。小女儿婷婷也在学电脑，但娟子却把电脑锁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把钥匙锁着，谁也进不了。

　　虽然我为丈夫生了一个儿子，可丈夫好像越来越不在意我了。以前娟子还有点怕我，现在却越来越放肆，她总是喜欢把弟弟逗得哭，我说她几句，她就开始骂我，说我是不要脸的女人，破坏了她的家庭。其实当初是她妈妈要离开这个家的，她妈妈跟了别的男人走了。她骂着我，我想起自己以往对她的点点滴滴，想起知道她和男孩交往后的日子里，我每天到学校去接她放学的情景。她骂着我，我心灰意冷，丈夫在卧室里，就当没听见一样。

　　我不知道有这样的女儿，我该怎样去爱她。这样的日子，让我感到好压抑。

　　（临别的时候，周彦说，和丈夫结婚快六年了，说分手是很难的，况且他们还有一个四岁半的儿子。周彦只是希望丈夫在看了这个故事后，能理解她这个妻子的一片苦心。孩子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样，娟子不小了，如果再不好好地浇灌，迟早会凋谢的。等到那一天，留给他这个父亲的，只是无穷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