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遗孤绝境中被收留 黑龙江是他们第二个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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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1月10日16:51 黑龙江日报 | ||
背景资料: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寇为永霸“满洲”,从日本国内招募了10多万贫民组成开拓团,到中国东北落户屯田。随着战局吃紧,这些“开拓民”家中的男丁,几乎全部送到前线。日本战败后,“开拓民”的家属一部分取道方正,然后经哈尔滨南下渡海回国。恰逢天寒地冻,瘟疫流行和交通不便,家属中一些老弱妇孺受阻于方正。绝境中,数千名日本妇女儿 据统计,方正县收留日本遗民4000多人;方正县拥有“异国家庭”2000多个;中日邦交正常化后,大批日本遗民回国,目前在日本的“方正人”已达1.2万人。 这里是他们第二故乡,这里有他们无限的眷恋。今天,这些日本遗孤又回来了,他们都已年逾古稀,想在有生之年再看一眼养育他们的黑土地。这里既洒尽他们的血泪辛酸,又浸满了温馨回忆,这里曾埋葬过他们的骨肉亲人,这里也曾把无依无靠的他们抚养成人。虽然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可苍海桑田割不断这份骨肉亲情。 寸草难报三春晖 2002年8月30日,我们见到了已回到方正县近两个月的佐佐木邦雄先生,他的中文名字叫张玉才,这个68岁的老人,对半个多世纪前发生的一切仍记忆犹新。 1945年的深秋格外冷,他们一家老小随开拓团从佳木斯向西逃亡,因为不敢走大道,只好在荒芜的山林里穿行。大约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了方正县,才算有了落脚的地方,但仍过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日子,最可怕的是传染病的侵袭,12月份,爷爷和妈妈被传染上一种病,不到三天相继死去,他和弟弟也得了重病,奄奄一息。终于有一天,附近一位姓李的村民收养了他的弟弟,他也遇到了一位善良的中国老农———他的养父张志成。当时养父母已年近60岁,三个女儿均已出嫁。“晚来得子”,养父母喜不自禁,他们为佐佐木取名为张玉才。 佐佐木邦雄说,养父母对他十分疼爱。他记着,养母点着油灯,熬了一夜,为他做了一身棉衣。第二天,养父为他请了大夫看病,天天为他熬药,不久他的病好了,也长胖了。 养父母家生活十分贫困,没能供佐佐木邦雄上学。因为这事,他的养父到死都耿耿于怀,养父病危时,拉着他的手说:“儿啊,爹对不住你呀,你脑瓜灵,可咱家穷没能供你上学……”养父去逝时,佐佐木邦雄正在山里砍柴,没有见上养父最后一面,他听养母讲,养父临终前还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1955年,佐佐木邦雄回国了,正当他要把养母接到日本安享晚年时,养母却突然病逝了。寸草难报三春晖,跪倒在养父母的墓前,佐佐木邦雄泣不成声。 厚德博爱不图报 87岁的老人鲁万富,是方正县惟一一位还健在的日本遗孤的中国养父,每当提及他的日本女儿,老人都是一脸的幸福,“我二姑娘可孝顺了,总回来看我,还把我这个老头子接到日本呆了半个多月呢!这不,她又要回来了……” 鲁万富的日本女儿叫丸泽荣子,今年64岁。57年前的初冬,鲁万富两口子把两岁的丸泽荣子抱回来时,她连饿带病已瘦得皮包骨,双腿难以站立,大小便失禁。鲁万富为这个孩子取名鲁德坤,为了给养女治病,夫妻俩四处求医,知道孩子缺营养,妻子坐月子都舍不得吃的鸡蛋,都给了养女,有一次被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看见了,哭着说妈妈偏心,妈妈也是眼泪一个劲地流。渐渐地,小德坤长结实了,不但能站,还开始跚跚学步了。 鲁德坤说养母王宪云十分温柔,很少发脾气,更不打骂孩子,可有一次例外。那年德坤七岁,有一次和大她几个月的哥哥玩,不知为啥就打起架来,哥哥生气地说她是捡来的孩子,被他妈妈听见了,她拿起扫帚给儿子一顿胖揍,边打边对儿子大喊:“不许你胡说,她是你的亲妹妹。”德坤还没见过养母发这么大的火。 德坤长大后,嫁给了一个邻村的日本遗孤,和娘家只隔一条河。鲁家的四妹鲁德珍说:“我是二姐德坤带大的,那时二姐家生活很贫困,但二姐却总惦记我们,有时候姐夫在河里捞到小鱼、小虾,他们舍不得吃,二姐总是做好了给我们送过来。二姐手非常巧,每到冬天,我们的棉衣都是二姐给做的。” 鲁德坤还有个妹妹也被当地人收养了,可她们并不相认。解放后德坤的妹妹先寻亲回日本定居了。1953年她来方正认姐姐德坤,为了让姐姐跟她回日本,她说在日本找到父母了,其实她们的父母早已死了。可德坤怕养父母伤心,就是不认妹妹,妹妹哭着回了日本。直到1971年,德坤才随丈夫一起回国。 最是伤心离别时,鲁德珍回忆说:“姐姐第二天要走了,妈妈一夜没合眼,第二天天没亮,妈妈就起来了,她给二姐煮了40多个鸡蛋,又借了300元钱偷偷地塞到二姐的包里。二姐也是一夜没睡,眼睛都哭肿了,我们全家把二姐送到码头,二姐跪在爸爸妈妈面前……全家人哭成一团。等我们回到家时才发现姐姐并没有把鸡蛋和钱拿走,她知道家里穷啊。” 鲁德坤领女儿和儿子回来过两次,还把养父接到日本住了一段时间,她每次回来都天天陪伴在养父母身边,对老人照顾得体贴入微。 也有落叶难归根 68岁的大冢满春是方正县惟一一位尚未归国的日本遗孤。但他说,虽然在异国他乡,一生没有结婚,可并不感到孤独,因为善良的中国人赡养了他,他和其他老人一样享受到了天伦之乐。 1945年秋,大冢满春一家逃亡到方正时,兄妹3人与父母走散,7岁的他带着4岁的妹妹和1岁的弟弟,根本无法生存,后来他把弟弟送给了当地的中国人,妹妹也走丢了,再也没了音讯。流浪的大冢满春过着流浪的生活,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进入了黑龙江马戏团。 1964年,26岁的大冢满春随马戏团来到方正县宝兴乡胜利村演出,住进了村干部杜永堂家,他和杜永堂很谈得来,很快成为了好朋友,杜永堂家共有8个儿子,生活极其困难,当时尚未婚配的大冢满春很喜欢4岁的老四杜学武,便跟杜永堂开玩笑说:“你有这么多儿子,就把老四给我吧。”没想到杜永堂满口答应,并把四儿子叫到身边,让他给义父磕头。就这样,一句玩笑使这个日本遗孤有了一个中国儿子。 虽然认了儿子,可大冢满春却没有尽父亲的责任,杜学武始终和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大冢满春只是偶尔给他寄点钱,直到杜学武结婚,大冢满春把积攒的2000元钱拿出来为他操办了婚事。 1991年,大冢满春在哈尔滨市的一家企业退休了,没有退休金,杜学武两口子把他接回了家。杜学武知道义父在马戏团工作过,特别喜欢小动物,就特地给他买来了小猫小狗做伴儿,杜学武的一双儿女对日本爷爷也特别亲。大冢满春爱吃大骨棒,杜学武和爱人隔三差五就往回买,有一次老人随便说说想吃瓜,当时正是5月,当地瓜还没下来,没想到杜学武骑自行车跑了10多里路到县城给买了10斤,他们都舍不得给孩子吃。 大冢满春有严重的胃病和气管炎,必须常年打针吃药,他的儿媳妇就成了半个护士,每天都要对他细心照顾。去年春天,大冢满春不小心把腿扭伤了,杜学武两口子紧张极了,打车把老人送到了县医院,回到家后又五个月没让老人下地,儿媳妇放下家里的活专心照顾他。村里的老人们都很羡慕他,说他收这个义子比亲生儿子都强。大冢满春也说,我是一个侵略者的后代,现在被中国人的后代赡养,我觉得欠中国人的实在太多。大冢满春曾几次寻找在日本的亲属,均没有结果。 时光荏苒,半个多世纪,在那些日本遗孤的心里,战争的伤痛永远不会忘记。但让他们魂牵梦绕的还有中国母亲的乳汁和中国农民的土炕,那里是他们再生之地。郁风华 本报记者 马少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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